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许你欢欣 作者:特尔斐 文案: 带带娃,谈谈情,偶尔还和“情敌”抢抢爱人。 这里的“情敌”,对齐仕磊来说,是儿子齐宝;对齐官杰小朋友来说,是不亲亲的爸爸齐仕磊。 许惜抱着齐宝,亲亲他可爱的脸颊,淡定地表示,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最爱。 某人不淡定地轻哼,心想:爱我反而不抱抱我亲亲我? 内容标签:生子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惜,齐仕磊,齐宝 ┃ 配角:简轲,简雨 ┃ 其它:特尔斐 ==================   ☆、楔子   楔子   齐仕磊接到远在美国的母亲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公司会议室开周会。会议室里坐满了各个部门的部长和他们各自的秘书,可看着总经理越来越冷的面色,始终没有人敢上前提醒他,他刚才把自己准备发言的PPT删了。他们还由衷地觉得,平时适温的会议室,今天中央空调一定是调低了度数,不然此刻的氛围怎么会让他们毛骨悚然?   下属们听不到齐仕磊电话中的内容,可是齐仕磊本人是一个字一个字都没落下地听进去了,他甚至找不到母亲话里的瑕疵之处。电话中传来陈金兰难得严肃且愈益年迈的声音:“小磊,齐宝现在都快五岁了,你也是时候多抽出些时间陪陪他。他不可能一辈子生活都在我和你爸身边,你那边的生活环境他也该去适应适应了。不然再大些,就可能更排斥了……。”她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孩子怎么说还是写在你名下的,无论你怎么抵触,他也还是个孩子啊。所以我和你爸决定了,我们去趟短期旅游,把齐宝还给你,让你自己带。你到时若有什么问题了,再打给我们。”   还给?他注意到这个词,却也没有明确地点出来。   当时,齐仕磊听到这些话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不惊不躁,似乎一个小孩永远掀不起他情绪的波涛。可没人晓得,他内心却波涛汹涌般翻滚,挣扎的情绪竟然显现在他那张本就少表情的脸上。当年他从昏迷中醒来,父母抱着个周岁的小孩告诉他,这是在他昏迷期间收养的小孩,并已经把小孩的户口写在了他的名下,以后这个叫齐官杰的小朋友就是他的儿子。收养小孩的手续要求,对混战商界多年的齐泰而言,都不是问题。齐仕磊没有怀疑父母的话,甚至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怀疑。只是在齐仕磊心里,觉得父母收养小孩的这个出发点总有点让他不舒服。   更多的,母亲口中所谓的“抵触”,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当年做了将近一年的植物人这件事对年迈的父母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突然被医院告之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那种心情他是体会不到的。那时候有个小孩的陪伴,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孙子,这对老人来说算是个不错的慰藉吧。   至少可以自欺欺人。   也罢。   所以齐仕磊即使对小孩无感,心里也打起了算盘,会尽可能地对齐宝好。   他一直这么以为着:因为家里做了善事,收养了一个小孩,因为齐宝给自己家带来好运——这主要集中体现在植物人的自己被他一掌打醒,所以父母才对齐宝溺爱得不得了。可是,这完全是巧合之举,却常常被父母经过多重修饰地讲给熟识的世交叔伯听。加上当年齐仕磊出车祸昏迷那件事,齐宝在那段时间几乎是父母亲的依靠,所以父母亲才会对齐宝如此照顾、如此喜爱,甚至父亲把自己在公司的股份都转到了齐宝名下。   可是,世事岂是你我凡人皆可看透的,各中内情,又有谁知道。两年多的往事,齐仕磊不知道的确实很多。   不管怎么说,责任上法律上,齐仕磊作为齐宝的父亲,还是认真地答应母亲,“妈,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齐宝的。”   “齐宝”二字自己甚少叫,有点别扭。   陈金兰听到齐仕磊有这样的保证很是开心,在电话那头对着齐宝用愉悦的语调说了一句,“宝宝可以去爸爸那儿了,开心么?”   齐仕磊没有听到齐宝的声音,再想认真捕捉小孩声音的时候,陈金兰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那就好,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过几天,我和你爸亲自把他送到你那。你的屋子应该没什么大的变化吧?”母亲的声音中透着沉重的疲惫,也许五年来,要她照顾齐宝也是太累了吧,也许她只是在担心这一对一年中只相见两三次的父子会不知道如何相处吧。   齐仕磊没有多想,“屋子没有什么变化,具体的事情我晚些会咨询齐宝的医生。”   齐宝,齐官杰,这个不满五岁的男孩子,有轻微的自闭症。      ☆、第一章   Chapter 1   又是一个工作日,八月的早晨阳光普照,老旧住宅区里麻雀早已开始觅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许惜草草解决了早餐,抓起一旁的包包就往门口跑,刚打开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跑回屋里,拿起屋里电视机旁边的相框,看着相框里和自己并排站着的男人,莞尔:“爸,我上班去了,今天我也会加油的。”   照片里笑得慈祥的中年男人是许世里,许惜的父亲。照片还是当年许惜去大学报到的时候在G大校园和许世里拍的合照。许惜穿着黑色的短袖T-shirt,浅蓝色牛仔裤,笑得很灿烂。许父则一件白色的的确良,黑色西装裤,微胖的身材,配上有些圆的脸,那刻的他笑得很憨厚慈祥。这是为数不多的两父女的合照,也是父女俩最后的合照。   无论许惜拿着照片和许世里说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他只有这么一个表情,隔着那个世界,眼角的皱纹微显,双眼直直望向你的心中,嘴角是愉悦的弧度,像在和你说着最温柔的话。   父亲去世,也有四年了吧。   许惜今年六月正式从G大的工商管理学研究生毕业,毕业前的她就已经在一家规模较小的私企实习,做的是总经理秘书的工作。朝九晚五,每天早上早早七点起床,赶着学校门口那辆最早的公交,晚上同样是摸黑挤公交。有时遇上天气恶劣些,挤公车就成了一天最难受的事情了。乘客湿哒哒的伞、拥挤的车厢飘着不知名的味道、喧闹的交谈声、有次还险些遇上扒手……四十分钟从学校到地铁站,再坐地铁二十分钟才能到实习的公司。若遇上公交地铁人流的高峰期,上车下站的乘客多了,挤不上公交地铁是常有的事情,有时还要拖上一个多小时。堪堪三个月实习期就要满,自己也快毕业了,想着如果可以签约成功,即使自己家比学校到公司还要远,自己也能熬下来。   可不曾想,带着许惜实习的经理说她工作不上心,还经常迟到、文件中屡犯错误不止,还不思悔改,总之是把她的实习报告打了个不及格。就这样,工作没了,要重新找。她当时在现场为自己辩论了一番,后来想一想,即使辩论她赢了,她也在那间公司混不下去的。临走前,和她一起的实习的小邓告诉她,经理要插自己的侄子进公司,只好砍掉一个人的转正名额。不巧,偏偏就是不善言辞的许惜。   在工作中,有时候必要的吹捧、适当的拍马屁是不可少的,难就难在,这些都是许惜不擅长的。她一贯秉持“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为人态度,觉得自己把事情做好了,总会有人赏识的。   谁知道,社会与校园是不同的。   她也没有再“上诉”,抱着那个装着自己半箱杂物的纸箱,最后看了一眼那间公司的招牌,拍拍小邓的肩膀,“你好好干,以后有机会多联系。   许惜在家待业的那几天认真想过,为什么偏偏是她被人抽掉名额呢?思来想去几天无果,最后还是好友何嫚可耐心和她分析,“你看,你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别人一下就上手的工作你起码要别人演示一遍看懂了才行……你嘴又笨,不会讨好拍马屁……有时候想事情一根筋,认定的就一条路走到头,想什么都不会拐个弯……”   许惜听到何嫚可这么说还撅着嘴抱怨了几句,“我那是单纯,没有歪念头。”   何嫚可最后是孺子不可教也地喟叹:“这是社会——复杂的社会,属于资本家的社会。”   人要生活,时间在前进,毕业了,要生存,许惜不得不重新找工作。抱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念头到处盲目地投简历,当时竟也有种“壮士断臂”的豪迈,只是她想不到齐泰集团会打电话来通知她去面试,让她受宠若惊之余还措手不及,一夜紧张得睡不好。本来她本科毕业就打算出去工作,可是当时就业竞争实在是太激烈,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又因为学校为她争取到保研资格还有奖学金,父亲的那份保金也能保证她再多读几年书的生活。所以她也就选择了继续进修,充实自己,以求在未来得到更好的职位。   以后的生活,只有她一个人了,要依靠的人,只有自己了。   当时踏进齐泰集团大楼的时候,许惜对着那铮亮的落地玻璃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一下拍拍双颊让自己不要紧张,一下扯扯正装外套的下摆,一下又掸掸不存在的灰尘,折磨够了,看着就要迟到,她才下定决心般迈出那一步。   齐泰集团上市前是董事长齐泰一手一脚打下来,年轻时候他当过房屋中介,后来攒够了钱自己开中介公司,再后来,自己做起了房地产生意。这几十年来,除了物价的不断上涨,跟着上涨的恐怕就是楼价了。一晃几十年,齐泰集团从名不经传的小公司到如今掌握了G市商业的半壁江山。齐泰从三年前就处于半退休状态,听说是和妻子定居在美国,齐泰集团也交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齐仕磊管理。   当然,知道这些官方资料还不得不感谢搜索引擎的帮忙。   能进齐泰集团工作是每个应届毕业生最高的追求之一了。   今天,她已顺利通过了试用期,顺利跻身总经理齐仕磊的三个助理之一。   今天,当她面对齐泰集团铮亮的玻璃外墙,已不用对镜整初妆了。   许惜边和另外两个助理打了声招呼,边看了眼总经理办公室——还好,今天齐仕磊还没到。她干净利落地整理好自己的文件、分好类、核对今天的行程表……最后来到总经理的休息室,泡了杯咖啡拿到总经理办公室。   时间刚刚好。   他的银色外套正挂在桃木衣架上,是个造型奇特的树枝,同是桃木的桌子边上,一人身着幽蓝色得体干练的衬衫,左手拿着份文件正在翻阅,似乎是看到了不顺心的报告,他的眉头微微紧蹙。剑眉下双眼凌厉瞳子黝黑,微翘的长睫毛使得这张有些锋锐的脸庞,变得平易近人。小麦色的肤色,分明的五官,还有坐下时无法显示出来的修长身姿,都是他吸引眼球的一大资本。   齐氏集团的总经理——齐仕磊。   看着他优秀的五官,许惜的心差点像五年前一样漏跳半拍,或者说,看到他,她的心跳都跳得比往常都快那么一点点,她暗暗叹一口气以舒缓心中那些不知名的紧张情绪,目光紧紧看着办公桌前的老板。   明显地,她在等他的吩咐。   齐仕磊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右手拇指食指翘起,中指在有规律地敲打桌面,眼神不时看向他办公室里的休息室。休息室是平时给齐仕磊休息用的,偶尔他也会在这里过夜。只是今天他那么频繁地看着休息室,不禁引得许惜有些许的好奇,也分着注意力注意。可是休息室大门紧锁,,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等了半晌,他习惯性皱起眉头,终于开口:“去家政公司帮我找个保姆,有耐心的、做事干净利落的、聪明伶俐一些的、做饭能力较强的……”他按按自己的额头,似在斟酌什么,“最好有带小孩的经验,包吃包住,工资什么的不是问题,请个好的就行了,你看着找。”   他提的要求很多,却也不是每样都要求极致的,这样的保姆,要找起来还真不难。   许惜应着,“好的。”   出了齐仕磊的办公室,许惜刚好看到他的另外两个助手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忙问道:“吴姐,曾哥,为什么老板突然要请保姆啊?”她记得老板不喜欢别人去他家,就连身为助手的她,能去老板家里拿文件什么的也是在她差不多转正的时候。问了吴姐曾哥,他们都是差不多跟了齐仕磊四五个月后才能进入老板的家。次数还不是一般的少。   吴姐叫做吴姝,是个三十多岁的单亲妈妈,有个十岁多的女儿。曾哥叫曾虎新,二十八九岁,也有个在谈着的女朋友。两人平时对刚出校园的许惜是关爱有加的,有什么内幕消息都第一时间互相分享。加上彼此之间还真没有存在什么竞争关系和纠葛,于是往常的相处还是十分融洽的。   吴姝和曾新虎对视一眼,曾新虎低下声音问:“你刚才在老板的办公室没有见到其他人?”   许惜摇头。没有人啊,刚才齐仕磊来到公司的时候许惜刚好没留意,在茶水间泡咖啡呢。   他有带人来公司?   吴姐一边整理着等下开会用的文件,一边有些惋惜地说:“老板带着儿子来公司了,上次开会的时候你不在不知道,董事长夫人亲自打电话来说的。老板好像是答应了,不过当时他的脸色可难看了。”   那是说齐泰和陈金兰也跟着回国了吗?   曾哥这时也插话道:“一个黄金单身汉,突然收养个儿子,还是董事长帮他收养的,你没听到下面的员工说什么吗?说那根本就是董事长的私生子,弟弟变成儿子,老板脸色会好看?”   吴姐“唉”了一声,有些惋惜道:“不单单是这个问题,更重要的是,老板这个所谓的儿子还是个自闭儿。”   吴姐以前是齐泰的秘书,知道的内/幕一般都比常人多一些,准确度也是高一些的。更何况吴姝自己也有孩子,自然知道孩子生病了,作为家长的,心情是怎样的沉痛难过。所以她说起这个,不免就带入些感同身受。   本来忙着收集老板私生活八卦的许惜还悠闲地整理自己的办公桌,只是听到“自闭儿”三个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突然有 “轰”的一声,让她整个人如雷惊一般不能动弹、思绪空洞。   自闭儿?   当年简医生说孩子没有任何生理缺陷,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为什么?   那么多年了,强迫着自己不忆起的往事,就像潮水一般扑面而来,席卷了呼吸,带走了情感。   这些年来那些缺失的,现在竟然如此的明确。   每每梦回,那个充斥着幸福的产房,那个五官皱成一团的血肉,那双细小还见得到血管的手,那个身上流着她血的孩子,都放大了数倍占据了她的思维空间。   儿子——似乎是不可能出现在她这二十五岁未婚且刚研究生毕业的女人身上的一个词,可是,她的确已经好似是一个小孩的妈妈了。   吴姐和曾哥似乎被许惜吓到了,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一个拍着她的背,另一个口中问着“是不是哮喘病发作?”边说着边打算翻弄她的包包找药。   慢慢地,许惜找回了些许感官,举起手来示意自己没事。      ☆、第二章   Chapter 2   齐仕磊今天带了孩子来上班,就在与自己一门之隔的地方。许惜扬起嘴角,眼里留着泪,心里却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满足。   许惜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登陆浏览器,查找了“儿童自闭症的病因”、“儿童自闭症的征状”、“儿童自闭症的治愈”……结果她什么也没有了解到,自闭症的病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个明确的结论,遗传、免疫系统、神经内分泌系统,还有说和生活环境生活状态也有关。   原来齐仕磊要请保姆是这个意思。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孩子的病因是什么,而是帮他找个好保姆,许惜那天的重点工作就是在各个家政公司筛选保姆人选,这个长得有些凶、那个曾被主人家投诉过、这个不会说普通话、那个没有带过孩子、这个……看中的都一一打电话过去询问,却还是不尽满意。   到了下班时候,人选还是没有选好,直接让家政公司派,她是肯定不放心的。   因为,保姆要照顾的人,是她的儿子。   现在看来,齐仕磊提的那些要求,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今早听到的时候只以为是他自己要用保姆,还在内心暗暗嫌弃他百般挑剔,什么都“一些”“好点”“较”……现在于许惜心中,那是一定要找到个达到完美的标准的。   许惜正查找得专心的时候,吴姝递来份文件,敲敲她的脑袋:“你都在这里搜了一整天了,喏,这份文件拿去销售部叫他们的部长核对签名,你顺便走走再回来。”   听到这话,许惜伸展懒腰,感谢地对吴姝表达了自己对她的爱意,惹得吴姝一阵嗔怪,“还真是像没长大的孩子。”   许惜:“吴姐,人不可貌相,我是面相小心子老。”她刚说完,又故意眨眼道:“也许这也叫天生丽质?”   这话被吴姝和曾虎新一听,毫不犹豫地送给许惜四个白眼。   许惜呵呵地笑,拿着文件就溜了。只是来到电梯口,她才发现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刚才甜美的笑颜早已不见影踪了。电梯里没有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密闭环境,竟让许惜感到片刻的安心。“叮”一声后,她又武装好了自己。   果然,一个人的长大,是不可以凭借片面来断定的。   来到销售部,只听得女生三三两两围做一堆的说话声,间或可以听到她们在讨论最近新上映的电影、谁谁新做的指甲、新的男朋友,甚至今天谁谁的裙子……只是,有那么一句,又引得许惜思绪缠绕:总经理今天抱着个小孩来上班你们有看见吗?   许惜径自走向销售部部长的办公室,却中途被截。   忽然一把尖锐的女声遁入许惜耳中,她就意识到,今天是要交代些信息才能离开销售部了:“啊,小惜,你怎么下来了?”说话的销售部的副部长李函,是个三十多的已婚少妇,工作能力是顶好的,只是与之并排的,却是她的八卦爱好。   典型的心不到黄河心不死。   许惜瞬间挤出个笑容,“李函姐,怎么了?”   许惜在实习期间,多是为吴姝和曾新虎跑跑腿,送文件、到各个部门发紧急通知、邮件抄送等琐事都是许惜负责的,故以在各个部门都认识了不少人。平时上下班遇见了还会打打招呼,偶尔遇上了空闲时间还参加过他们的聚餐活动。跟李函相熟,多是因为李函本就是个开朗大方的女子,交起朋友来不拘小节。   许惜心里是挺喜欢这个姐姐的。   李函爽朗地拍拍许惜的肩膀,忽然凑到许惜耳边:“老板的儿子你看见了吗?”周围的女生似乎也听到了李函的问话,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许惜身上,有的甚至还蹭到许惜身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   许惜心里扶额,只好老实交代:“老板来的时候我正好没看到,送咖啡的时候老板儿子在老板的休息室里,至今还没有看到真颜。”说完还认真地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以示自己心里也是遗憾万分的。   的确遗憾万分。   李函不信,“别是被老板禁口了吧,你偷偷告诉我们,我们保证不传出去。”   “对啊对啊,许惜姐,你就告诉我们一点吧,前台的女生都在讨论,说小少爷超级可爱呢。”   “好可惜今天我的上班时间和老板错过了。”   ……   说话的都是本想着来围观八卦的女生,脸上兴奋和遗憾的神情互相交替。百分之八十的正常女生,内心里都住着个狗仔队,而这百分之八十的女生若同时对同一件事产生兴趣,那是可以产生八级台风都吹不散的好奇心。加上大家平时都是呆在办公室里,难得现今有件可以讨论数日的事情,自是不可以放过的。   许惜双手合十告饶:“大家,我真的是没有看见啊。我现在下来是要让你们部长签名的,各位就好心让我通行吧。”   众人不信,轮番上前炮击,奈何看许惜是怎么也没有改口,这才信她是真的不知道,也没想着为难她,只叫她回去好心留意着,随时来禀告。   顺利从销售部回来,许惜就忍不住把这些事情抱怨给吴姝和曾新虎听,谁知引来曾新虎更大的抱怨。当然,也是因为同一件事。   曾新虎喟叹:“有钱又帅的单身老板就是能引起公司女生的芳心啊,叫我们这些平民男子如何生存?”   吴姝乜他:“我好像挺久没和你女朋友联系了。”   曾新虎忙叫饶命,改口道:“可是我有我亲爱的就足够了,其他女生的芳心那都是过眼云烟啊!”   一听这话,许惜和吴姝都笑了起来,只是,他们都没留意到,许惜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某扇门上。   中午快到饭点的时候,齐仕磊终于打开了他的办公室大门。银色西装穿在齐仕磊的身上宛如一个模特,熨帖合身,身姿颀长,气质英朗,加上修长的双腿,怀里抱着个小孩,如果此刻有人上传他的照片上社交网站,一定瞬间让他晋身“最帅爸爸” 排行了吧。小孩把脸埋在他的胸前,看不清他的脸庞安安静静的,乖巧得出奇。只看得见小小的人儿,柔顺黑亮的短发,可爱的小背包。   直到齐仕磊的身影进了电梯,许惜也没有反应过来,吴姝拍拍她的肩膀,“你今天怎么总在发呆啊?难道你也被老板帅瞎了?”   脑袋一下子清明,微笑摇头为自己辩解:“我才没呢,也没有发呆,总经理刚才说取消下午的行程和他下午不回公司我可是听到了的。”   许惜第二天就把相中的几个阿姨资料拿给齐仕磊看,今天他没有带着小孩来上班,昨天下午他提早下班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许惜心里按捺住好奇,告诉自己老板的私事员工是不可以多问的。   齐仕磊拿过阿姨们的资料,一页页看了一遍,“这几个阿姨都差不多,你个人意中哪个?”   许惜微怔,定住自己的心思,官方道:“这几个阿姨能力都是顶好的,选哪个都差不多。”的确是这样的,每个她都严格把关挑选的,年纪多是四五十岁,工龄超过十年的,在以往雇主的评价中也是属于高分的。   听到这话,齐仕磊不悦地皱眉,瞥了一眼资料,又翘首看着许惜。那动作很明显,我问你意中何人,加上现在的人是你筛选下来的,竟然还回答不出一个最看好的?   许惜迎着他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翻过那些资料,终于找到她认为最好的那个,把那张资料递给齐仕磊。   选中的阿姨叫陈五花,五十三岁、偏胖的身材,圆润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第一眼给人的感觉颇好。她年纪大,一定懂得怎么照顾小孩。加上她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保姆,期间只换过三家主人家,上一家主人家辞退她是因为主人家要举家出国定居,这才没办法要辞退这个好保姆。   评价优秀、工作能力顶好、自身外表符合要求,综合起来,许惜认为陈阿姨非常不错,筛选的时候便对她印象极好。齐仕磊又看了一遍陈阿姨的资料,似乎也很满意,这才施舍了许惜一个赞赏的目光:“你下午带陈阿姨去我家,熟悉熟悉环境。”他刚想说“没事了出去吧”,转念一想,“下午还是我带你们回家吧,齐宝不认识你们可能会害怕。”   许惜拽紧手中剩余的纸张,A4纸发出微小的沙沙声,掩盖住她内心的激动,面上是平静如水的微笑,“好的。”   齐宝、齐宝。   儿子。   陈阿姨也许是做惯了这一行,手脚利落做事干净,听说是包吃包住加上工资又高,雇主看着也不像是坏人,于是把自己的东西两三下就打包好了。坐上齐仕磊的车也没有多余的话,双手静静地叠在膝盖上,目光注视着窗外,心无旁骛的。   大概是做了二十多年的保姆,所以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很满意。齐仕磊在内后视镜里面暗中观察着,心里对这个陈阿姨是越来越满意,只是他面上是完全也没有表现出来。   齐仕磊的家在郊外,是个叫“望归”的住宅区,是齐泰地产其中的一处房产,也是齐仕磊接手齐泰集团后的第一个楼盘。这个楼盘是个别墅群,两到三层不止,环境安静空气新鲜,装修花了重本,整体的设计也请了国外有名的设计师。加上安保工作是这个住宅区的又一大亮点,所以很多市里的大人物或者明星都有入手一两套。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楼盘销售好价格高的原因。   这个成功也让那些不服齐仕磊接手齐泰集团的老股东着实刮目相看了一把。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齐仕磊自己的这层别墅在整个别墅群的中上角,再看面前的两层建筑物,许惜还是觉得陌生,明明已经来送过两次文件。   大厅还是由米黄色的布沙发、白色的地毯、橘色笔直的落地灯、橘黄色的壁灯,还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木做成的酒柜组合。整个大厅的氛围几乎都是暖色调的,明亮自然。只是你细看,就会发现大厅与平时相比还是有些不同的,花园落地窗的那角铺着地垫拼图,有个小孩在静静地拼着手上的拼图。   齐仕磊领着许惜和陈阿姨进屋,让她们先坐在客厅,自己却走向孩子那边。小小的背影,黑顺的头发,小手拿着拼图的一块,眼神是认真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样细细瞧着,其实他跟齐仕磊很像。   许惜从看到小朋友的那一瞬间,就拼命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忍住眼鼻的酸涩,扯出自以为最满意的微笑,凝视着他。再见齐仕磊和孩子身侧的一女人寒暄着,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神情严肃,不知道那两个大人在说些什么。许惜因为一开始注意力都洒向了孩子,连他身边那个穿着整套正装的女人都忽略了。   那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暖色的裙装加上平底鞋,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化着淡淡的妆,脸上却是温和舒适的笑容,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舒服。不一会儿,那个女人向许惜这边投来目光,后向齐仕磊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第三章   Chapter3   齐仕磊今天是一身的黑色西装,他蹲在齐宝面前,慢慢才拉过他的手跟他低语着,说了好一会儿,才示意许惜和陈阿姨过去。齐仕磊指了指陈阿姨,“齐宝,你看,这是陈婆婆,以后她和你一起住。”又指了指许惜,“这是许阿姨。”说完摸了摸齐宝的头发。   齐宝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手上还是拿着拼图,姿势没有改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眼前的三人都不存在一般。   陈阿姨皱了皱眉,面露难色,终是忍不住问:“齐先生,小少爷他?”   齐仕磊示意他们来到茶几处,等二人坐下了,才慢慢启齿道:“他有轻微的自闭症,比普通孩子安静一点,陌生人陌生环境只要有熟人带着去认识他就会很听话的。只是他对人对事比较冷漠,所以,要辛苦您了。”   “齐先生,当初你说孩子跟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我以为是其他疾病,可是这种……要出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责任啊。”   “陈阿姨,我相信您的能力,您不仅有经验而且有很高的评价,我相信您会照顾好齐宝的。若真的有困难了,到时我也不难为您。”齐仕磊目光注视着齐宝的方向,“平常你只要在家照顾他就可以了,他不调皮也不吵闹,你只要隔段时间留意他的动态就可以的。我平常上班照顾不到他的三餐,这点才是你需要格外注意的。”   陈阿姨犹豫着,似乎在理解齐仕磊口中的话,也似乎在和高昂的工资作斗争。齐仕磊也许是想到了这种情况,在工资方面是丝毫没有手软,是个诱人的收入。   许惜看着也忙出声:“阿姨,您就先照顾看看,真的不行了,我们再想办法好吗?”   陈阿姨看了一眼齐宝的方向,也许是迫于生计,这个雇主给的工资是平时的两倍,她想了想,终于是点头了。   许惜不免郑重地跟陈阿姨道了几声谢,连笑容都是没有掩饰的高兴愉悦,惹得齐仕磊这个主人家都要不好意思了。   究竟是谁家请保姆啊?   齐仕磊带着陈阿姨熟悉了环境,许惜看着地垫拼图上的小孩,终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一个自闭儿童的世界是怎样的呢?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一类小孩,现在,这个小孩,在那样一个她不熟悉的世界,她希望自己可以看一眼,哪怕是一秒。   许惜盘腿坐到齐宝面前,对着他笑得六畜无害,“齐宝好,我是许阿姨,还记得吗?”   齐宝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拿着一块拼图在思索着落点。没有一点急躁之色,许惜看出了这是一幅三只小猪的童话拼图,大概也就二百多块。拼图块整齐地全部正面朝上,又颇为整齐分摊在他的右手边。齐宝拿着一块拼图,定定凝着姿势,许惜看了看,指着某处空的地方,尽量放柔嗓音:“这里。”齐宝定住动作没有反应,似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许久,他才把拼图放在了许惜指着的地方,看到真的契合,他才抬眼看了许惜。   许惜不会知道,这是齐宝破天荒在首次见到陌生人就正视她的。要追问缘由,大概就是一种命中注定。小孩的内心永远是澄清无暇的,他们看得比常人透彻、他们做事随心而为,没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就是想看看刚才发出声音的是谁罢了。   也许,这个解释,能让人释怀宽慰吧。   面前的小孩肤色凝皙透白,眸子墨黑,头发有些柔顺地上翘。他的瞳,是与齐仕磊仅为相像的。他看了许惜一眼又专注手上的其他拼图,这里拼一下,那里试一下。虽然每一下之间的时间间隔有些长,却还是能看出他的随意平静,仿佛与世无争。许惜看不出他的心思,小孩子单纯是一回事,可是像齐宝这种……自闭儿童,她和他相处起来,还是很小心翼翼的。   有种近乡情怯、有种难以置信、有种欣喜若狂、还有种……狠狠的心疼。她又不自觉放柔了嗓音,本就甜糯的声音就更显稚气了,她慢慢牵起他拿着拼图的小手,看他没有过激的反应,才慢慢引导他放在正确的那一角。   “齐宝,可以和阿姨一起玩吗?”   齐宝这时又抬眼看了看许惜,他的眼中是许惜微笑的倒影,一怔不怔的,是认真的表情。许惜忽然发现,这个孩子认真的凝视,让她的心跳又快了。   她很紧张,毋庸置疑的。却也不敢妄自做出什么举动,生怕吓到了身前的这个小孩子。可是齐宝只是看了许久,却也是没有其他表示,又继续手上的拼图。许惜看齐仕磊和陈阿姨还没有出现,想必现在还在楼上看屋子格局。可是现在她和齐宝在这么个开放却又十分压抑的空间,不觉就叹了口气,嘟囔了句:“就那么不欢迎我啊?”   许惜的这句话里是带着些失落与牵强的,丝毫没有在孩子面前抱怨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反而有了另一个效果。倏地,只见齐宝他紧抿嘴唇,慢慢地双唇翕动,轻轻的,声音很小,“一起玩。”   许惜在心中自问:这一刻时光那么美好,是我本来一辈子都不敢希冀的温暖,一定也是后半辈子会一直留存的珍贵记忆吧?   她有些“得寸进尺”,抬手抚平他眼前的刘海,刚才的所有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说:“齐、宝、和、我,一、起、玩。”   不奢望更多,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该觊觎,一句问候,一段时间的陪伴,已是今生对她最大的优待了。   Less is more.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觉得这句话的正确性。   齐仕磊回到大厅,看到落地窗方向的两人相处得竟如此融洽,微微讶异。   许惜本就长得不错,皮肤白皙,甚至有些苍白,鹅蛋形的脸只有右边的酒窝深一点,长相和年纪是明显得不相符,他见过她休息日的穿着,像个大学生。可是,就是这个样貌显得稚嫩的女孩,微微一笑时却能给人恬静安逸的感觉。这时有耐心地陪着齐宝玩拼图的她,身上似乎更添了一丝母爱光辉。身上带着的不再是刚毕业的学生青涩,而是淡淡的,让人舒服的“女人”的气息。   他不禁多看了她几秒,连心里的想法都慢慢浮现了出来。   齐仕磊摇摇头,心想大概是魔怔了,上司下属都相处三个月多了,现在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看到两人玩得高兴,齐仕磊也不过去打扰,毕竟,齐宝难得和某个人亲近。这是实话,齐宝似乎是认定了某种思想,从不对身边的人亲近,三岁以前还是和正常人无异,会撒娇会耍赖会哭闹。后来却不知为何,就变成了现在这般,除了母亲陈金兰,其他人他是甚少亲近与开口说话的。就连齐仕磊他这个名义上的爸爸,在齐宝三岁以后,似乎都没有听到小孩开口叫他一声“Dad”了。   陈阿姨大概从齐仕磊口中知道他们两父子的口味,晚餐是简单的青椒炒牛肉,虾仁炒蛋,清蒸鳜鱼——刺少肉多鲜甜适合小朋友,又熬了个玉米浓汤。想着齐宝和许惜有些熟稔,齐仕磊便留了许惜下来吃完饭,她也不拒绝,完全忘了此刻面前的人,是她的顶头上司兼公司决策人。许惜主动拿着齐宝的碗,夹了牛肉和虾仁亲自喂他吃,叫他张嘴,是循循善诱声线婉婉:“啊,齐宝吃饭。”   说也奇怪,齐宝还真的乖乖张嘴,只是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爱说话,头微微低着,手上还拿了一个小机器人,不细看,和普通小孩无异。   许惜忍住酸涩,拿过餐巾纸帮齐宝抹过嘴角的油,语调轻快地说:“乖宝宝,下次要自己学会吃饭哦。”   齐宝听到这句话,皱皱眉头,似是在想这句话的含义,缓缓抬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许惜。许惜还是微笑着,拿过自己的碗筷,比试着吃饭的动作,“啊~嗯~就像这样,这叫自己吃饭。”   齐宝没有什么反应,却突然想拿过许惜刚才喂他的筷子,竟给人有些跃跃欲试的错觉。只是刚才许惜用的那双公筷是大人用的,筷子握在齐宝的小拳中,只能扒着饭来吃。许惜莞尔,拿过他的筷子,给他换上勺子,“宝宝乖,等明天陈奶奶给你买回小朋友用的练习筷,我们再来学。”   边上陈阿姨看见了,点点头,“许小姐,你可真厉害。”   齐仕磊也若有所思,半晌才不吝地开口:“你是第一个,只用一次就教会他东西的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熟悉玩耍的。”   也许血液中的牵连,就是这么的神奇,即使是今天才见面的陌生人,却能在传承中默默吸引。许惜不言,看着齐宝努力学会自己吃饭的模样,只是微笑地“嗯”了一声,故作轻巧地说:“我以前在学校参加过三下乡,跟很多小朋友相处过,大概知道他们的心情。”末了,她还有些得意地说:“很多小朋友都很喜欢我。”   齐仕磊一听这话,再看她得意自满的小模样,竟掩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眼里柔和的光细细碎碎的,让他的声音给人产生错觉,竟有些宠溺,他说:“知道了。”   许惜可受不了他这表情和声音,脸庞泛红地看着齐仕磊,又羞恼地扒了口饭,嚼了嚼吞下去后,低下/身覆在齐宝耳边小声说:“你爸爸真狡猾,就会用美色勾/引别人。”   齐宝吃饭的时候时不时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许惜,有时候含着饭就定住,你提醒他了,他才转过头去嚼饭。许惜间中夹了鱼肉放进他的饭碗,他握着勺子看到顿住,又看看许惜的表情,才才又舀饭送入口中。这些反应在齐仕磊眼中,属于破天荒,属于前所未有,起码他自己没有享受过齐宝的这些友好对待。至于在父母身边的齐宝是不是这个样子,他不清楚,以前没有留心,现在父母去旅游了。   他一直认识的齐宝,就是个安静沉默的孩子,与别的小孩几乎是没有一个共同点。他有些客户的孩子是整天吵吵闹闹的,吵着要买这个吃,闹着要买这个玩,没有一刻是静下来乖乖坐着的。即便是小女生,也没有像齐宝一般乖巧伶俐不哭闹的。   其实他是觉得齐宝这样也不是不好的,起码自己照顾他是省了不少事。   “望归”离许惜的家有些远,加上“望归”又在富人区,不仅没有公交经过,的士也少。齐仕磊看许惜把齐宝哄着睡着了,提出送她回去。   “许惜,说真的,齐宝很喜欢你。”齐仕磊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是少见的欢快,整个人明亮了起来。   许惜有些局促,“我也很喜欢齐宝。”看了一眼车窗外闪过的霓虹,她挣扎着开口:“齐先生,我能经常来陪齐宝玩吗?”   齐仕磊大概没想到许惜会这么问,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齐宝难得有个喜欢的人,加上今晚的一切举止都让他惊喜,“可以,你有空就多些过来吧。”   毕竟,要治好自闭症,是少不得亲人的帮助的,有人和齐宝一起玩,让他开心一点,也许他就好了。毕竟,自闭,只是把自己围困在自己的世界中。可是,齐宝的世界,只有五岁年龄的他,他的世界是怎样的,连他的主治医生也说不清。   许惜说不出今天的感受,只知道自己一天都飘在云端,轻飘飘地。脚踩着的幸福来得那么不真实,双脚找不到落足点,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坠落。见到了齐宝,又是老板送着回家,还有可以经常去陪齐宝玩……   如果这是梦,但求不醒。如果这不是梦,但求上帝将我遗忘,教我永远如此幸福罢!   把许惜送到楼下,齐仕磊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他向上看看有些残旧的楼房,“你住哪一层?”   许惜指了指暗着的四楼, “四楼没开灯那个。”   唯有她家是暗着的。   齐仕磊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区的老旧,没有小区保安,外来人员是随意乱进,车辆也是随意停放的。“你自己一个人住?”   她低垂了眉目,有看不出的忧伤萦绕在眼里,慢慢才在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嗯,一个人住。”   齐仕磊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刚想起,她的员工资料填的是什么。   ——父母双亡。   这也是当初录取她的原因,一个女孩父母亲不在了,还能自强自立读完硕士,为人不卑不亢,性格有让人说不出的自然感。他当时还怕伤了她的自尊,说录取原因的时候用的是:G大出来的学生都是优秀的,哪有不录取的道理。   因为他也是G大的。   半开玩笑的话,半是赞美。   今晚,几乎是两人成为上下级以来,第一次如此接近的,齐仕磊有些情难自禁却也是越矩地摸摸她的头发,心里是有些同情她,不禁柔着声音说:“快上去吧,看到你灯亮了我再走。”   许惜白皙的脸颊不禁染上绯红,也没顾得上他这个动作的亲密性,讷讷应着:“嗯。”   独自回到空旷的家,心里的落差这时陡然出现,让她猝不及防地难受,她拿起和爸爸的合照,看着爸爸慈祥的面容,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往事如烟,却也是清晰地,这时飘过她的心房。   她想起刚才齐仕磊送她离开时,那个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裙边,嗫嚅着:“欢迎,不哭。”原来那时自己的脱口而出,被他听了进去,所以后来才和她一起玩,所以和他吃饭才如何听话。   这个孩子,懂事敏感善解人意。却又那么地让人……心疼。      ☆、第四章   Chapter 4   在某个例会结束后,齐仕磊告诉许惜,将她升为他的私人助理。许惜微微讶异,慢慢也释然了,私人助理,去齐仕磊家的机会相应地也多了。这个升职,两人都心照不宣,从前几天许惜到他家那天后,齐仕磊在闲暇时,也会提及齐宝,虽然只有三言两语,却还是让许惜如旱逢甘霖,大地回春。   所以许惜带着些许感激庆幸地说:“谢谢齐总。”   最近公司在竞标一块地,上上下下忙成一团了。许惜已经很多天没有按时下班了,齐仕磊也忙到九点多,晚饭是吃和大家一起叫的外卖,只是他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解决。许惜拿着透明的塑料饭盒,呆呆看着,米饭很硬,送到公司的时候几乎都凉了。她心里叹叹气,还是三两口解决了剩下的米饭,收拾妥当后就跑到休息室去了。她冲了一杯茉莉花茶,端着杯子,想好了措辞,却还是紧张,即使杯壁传来灼人的温度,此刻似乎都没有自己脸颊上来得那般烧人。可人都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了,手还是举着,是准备敲门的动作。   她摸摸耳垂,深呼吸,终是敲了门。   里面传来齐仕磊醇厚的嗓音,“进来。”   许惜看了一眼齐仕磊的饭盒,果然,还剩下一大半的饭菜。他还是伏案忙碌着,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许惜把茉莉花茶放在他的左手上方,又整理了一下他的桌子,把文件整理好放在他左手侧,最后还是轻轻地走出了办公室。   齐仕磊没注意到人已经不在了,说了句,“帮我冲杯咖啡。”过了几秒还是没有听到回应,这才抬头环顾了下这个十平方米来的地方。没有什么改变,可是,左手能及的地方,是杯还能感受到温度的热茶。他用手掌环握住白瓷杯,温热的杯身烫了他的手心,却暖到了心底。他拿起杯子轻轻嗅着,眼底似是眷恋地看了看还飘着茉莉花的茶水,终是有些满足地喝了下去。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齐仕磊叫住许惜。已经是四五点的天空,却因为没有阳光,室内开着白炽灯,白的有些刺眼。齐仕磊的眉头蹙着,脸上是显见的疲惫。   他开口道:“明天你去买一些适合小孩玩的玩具,直接送到我家。”   这也许算得上,许惜成为齐仕磊的私人助理来,第一件私事了。只是五岁小孩喜欢玩的玩具,这个还真有点伤脑筋,加上齐宝的性子,任务难度还是挺大的。许惜诺诺答应,心里却没有个底。   办公室里只有吴姝有小孩,只是她生的是女儿啊!算了,病急乱投医吧。   许惜抱着谦逊的态度来到吴姝办公桌前,顺便泡上一杯她喜欢的桂圆枸杞茶,“吴姐,五岁的小朋友都喜欢玩什么玩具?”   吴姝从电脑前抬起头,看是许惜,有些同情地说:“我觉得老板把你升为私人助理,就是想找个babysitter吧。”许惜帮老板家挑选保姆、带保姆认识工作环境、到现在的这个买玩具,吴姝怎么猜不出来许惜升职的原因?不是说这是嫉妒,只是有些替许惜抱不平,私人助理怎么就沦落到和小孩打交道了?许惜是重点大学毕业,还是研究生,这完全是大材小用。   “嘿嘿,我挺喜欢小孩的,所以不介意,更何况,谁发工资谁就是上帝。”   吴姝恨铁不成钢地捏捏许惜的脸,也随她,反正许惜这人就是这样,一副无欲则刚的样子,还逆来顺受脾气好得没话说。吴姝心里明白,也表现出理解的神情,继而回忆道:“我家妹妹那时是喜欢洋娃娃、布公仔、模拟厨房、城堡积木吧,喜欢的颜色也是粉红色那些鲜艳的颜色,还特别喜欢我帮她扎新的发型。”也许身为母亲都是这样的,谈及自己的小孩时,脸上都会洋溢出相似的幸福,“你知道的,女孩子嘛,都是喜欢这些漂亮可爱的。”   许惜认真地听着,一边听还一边点头示意。   吴姝:“可是我家的是妹妹,老板家的是弟弟,你只要选相反的应该就可以了吧。”她停顿了一下,放低声音又道:“不过,老板的儿子,你知道的……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小孩啊,还是得有那个活泼捣蛋的性格才可爱啊!”   听到这些,许惜不禁黯然,勉强扯出笑容,“我上次去齐总家看到了他的……儿子,挺可爱的,只是很安静,一般人都不回察觉他有……自闭症。”   吴姝微笑,拍拍许惜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欢小孩,来我家玩的时候对我家妹妹的那个亲密劲连我都比不上呢。”   许惜不好意思,她平时承蒙吴姝的多次帮助,所以得空的时候都有上门拜访吴姝,加上也听说她一个单亲妈妈,心里更是由衷佩服。想起自己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于是对着吴姝的女儿——吴姝喜欢叫她妹妹——更有同病相怜之意。平时看到好吃的,都会买了捎到吴姝家,帮帮她女儿看功课,偶尔还和她谈谈心。也许是许惜和吴姝的女儿年龄上较为接近,小女孩都愿意把心里话告诉许惜。这种没有年龄差距的聊天,有时候几乎让许惜产生错觉,是不是一下子回到了小学中学阶段。   吴姝说的话许惜懂得,大抵意思就是叫她不要太同情心泛滥,做好本分就好了。许惜点头,却还是郑重地向她道谢。   许惜没有带小孩的经验,故而在齐宝这事上,总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做好却又生怕弄巧成拙,这种情感大抵跟“近乡情怯”差不多吧。隔天许惜专门去了卖小孩物品的专卖商场,店里大多都是妈妈带着孩子在逛,偶尔还能遇见一家三口的。像她那样形单只影来逛的,此刻这里并不多。   有销售员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许惜想着也许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建议,便让销售员作陪逛了半个商城。各种玩具都买了一些,益智的趣味的,男生性的女生性的,总有一款是齐宝有兴趣的。   走到服装区的时候,心血来潮,帮着搭配了一套衣服,韩版的白色针织衫,黑色无袖的小坎,深蓝色牛仔短裤。爱不释手,也顺便自己结了账,想着万一哪一天可以有机会穿在齐宝的身上。   那一定是十分帅气可爱的!   会对五岁的小孩发花痴的,恐怖只有她一个了吧。   许惜看了一眼买中的东西,本想着直接送货到齐仕磊家的,可是那样一来不是少了个见孩子的机会吗?她恍然大悟,也不管东西重不重多不多了,拿过袋子就拦了的士。   午后的阳光灼热烤人,心里却是熨熨的舒坦,的士里播着最近流行的女歌声,一声声婉约动人。心里的迫切一下下被抚平,只留了个小小的剪影。   齐仕磊家的门是陈阿姨开的,阿姨对许惜还是有印象的,看到是她,还客气地把许惜迎进门来。许惜道明来意,把手中的袋子扬了扬,齐宝却没有她预想中的反应。陈阿姨沏了茶端给许惜,许惜忙叫她不客气。   毕竟,她和陈阿姨一样,也是帮别人打工的。   陈阿姨也许是闷得慌了,难得见到有人上门,还是认识的,便倒豆子一般把最近想说的告诉许惜。   “许小姐啊,我告诉你啊,这家人不仅小的不爱说话,就连老的,平时也是不说话的。你说我一个老人家,哪能做到那么聪明猜得中他们的心思。齐先生只知道皱眉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说,他要是不喜欢吃那道菜,说一声不就行了嘛。问他明晚想要吃什么,他说随意,问小孩,小孩也不说话,连看都不看你。”   这……   许惜扶额,看来是真的太为难阿姨了。齐仕磊其实就是龟毛,喜好什么的,他认为自己不重要不在乎的,通常都是皱皱眉就过去的。他皱眉,那是他的一个习惯。有时候许惜会猜测,齐仕磊老了的时候,法令纹一定很深。以后老了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笑着指着他的额头说:你看,都是你总皱眉头的缘故,现在额头都变成沟壑了吧。   思绪归到现在,面对陈阿姨,许惜由心地向她道歉:“阿姨,不好意思,辛苦你了。我家老板就是这个习惯不好,你就多多包涵,他是傲娇,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爱说。别人做不好了,不合他心意了,他就爱皱眉。可是他人不坏,您就担待些……”   许惜话还没讲完,只听到一把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情绪难辨:“你在自己老板家里讲自己老板的坏话,不怕被炒鱿鱼了?”   许惜一个错愕,愣怔好几秒,做了个懊悔的神情,后连忙调好微笑的弧度转过身去,有些谄媚地笑说:“齐总您今天怎么那么早回家?”   齐仕磊难得露出笑意,“幸好我提早回家了,不然还听不到你的这番评价呢。”其实齐仕磊并没有公司同事评价的那般难相处,他不苟言笑,那是在公事上一向认真严谨。而少交流,其实也许是因为身份占了一层,代沟也占了一层吧。   不过此刻许惜心里,是道不尽的悔意:千不该万不该啊,最不该的是讲老板坏话刚好被人赃并获。再看陈阿姨,早就眼明手快地回到厨房了,还对许惜投以同情的目光。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是拿玩具过来的,怕有生人来小朋友会怕,便没有叫送货。”讲完老板坏话,还是得表明一下,自己是没有偷懒不做事的,工作还是按时完成的。齐仕磊大概也觉得刚才那个话题是时候该一段落了,松松领带,有些疲惫地说:“你拿过去看他喜不喜欢,顺便陪他玩一下。我换身衣服再下来。”   齐宝还是在上次那个落地窗的位置,拼着的还是那副拼图。   其实许惜是能理解陈阿姨刚才的吐槽的,面对这么一个不哭不闹的小孩,还真的无从下手。大人就算了,小孩她是要二十四小时照顾的,一个有别于正常小孩的幼童,是真怕照顾不好他,若是有个万一,对主人家不好交代。   许惜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轻来到齐宝身边,摸摸他的头发,“齐宝,还记得我吗?”   齐宝没有反应,只是专注地拼着上次的那副拼图,可是细心观察,他的速度却快了很多,拿起哪一块,立刻就可以找到正确的位置。   许惜难免发出称赞:“齐宝你好厉害,真是一个棒孩子。”她还是盘腿坐在他身边,可是下一秒发现自己今天穿了裙子,又改成侧坐在他身边。   许是她动作太多,齐宝终于是转过头来看看她,黑溜溜的眼睛,很澄清。这么近的距离,看着面前纯净稚幼的孩子,让许惜的所有情感几乎一下子汹涌而至。她扬起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容,拿过买来的各种玩具,摆弄了几下,柔声道:“我们一起玩好吗?”   齐宝定定看着许惜,似是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来,也许是上次知晓许惜的玻璃心,这次齐宝也没有太冷漠对她,最后拉过她的手指,声音还是低的,他说:“一起玩。”   他的声音软糯微低,像带着春风一般,在许惜的心头引来一阵阵的花开。许惜这时是喜不自胜,忙不迭地点头,也没理得上自己的反应会不会过大,有没有吓到孩子。      只是,情之已至,不能收矣。   ☆、第五章   Chapter 5   上次她说她参加过三下乡,的确是事实,可是那些小朋友都是五六年级的,而且年纪更大些性格更开朗些啊。她是几乎没有和齐宝这一类的小孩相处的经验,难免绑手绑脚,可是看到齐宝的神情,那些骨子里的母爱却怎么也控制不了,似乎在他面前,自己的角色自然而然就是母亲了。   齐仕磊下楼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和上次相似的情景,也不过去打扰他们,悄悄走到客厅打开电视,看的什么也不在乎。只是嘴角的笑意,自然卷起久久不放。   晚饭还是陈阿姨煮的,不怎么丰盛,却也是不错的家常菜,这次齐宝自觉拿起旁边的练习筷,可爱却笨拙地使着,许惜隔个几分钟又帮他调整手势。陈阿姨看在眼中,不免有些高兴道:“许小姐,齐宝是你在,才用筷子的。平时都用勺子,也不怎么张嘴吃饭。”   齐仕磊也在看着齐宝用筷子,听到陈阿姨的话习惯性皱眉,难得开口:“我没有带过小孩,以后辛苦阿姨您了。”说完不着意看了下许惜,有些温吞地:“许惜,以后你有空,不是为了公事,也可以过来陪他玩玩,聊聊天。”   听到这话,许惜如获至宝,立刻眉开眼笑,“真的可以吗?”问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不免此地无银道:“我一直挺喜欢小孩的,何况齐宝那么可爱。”这样有没有拍老板马屁的嫌疑?   饭后,许惜和齐宝聊着天。她一开始是坐在齐宝身边的,慢慢地便抱着齐宝窝在沙发上,刚抱起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排斥,可是过了一会,看到许惜友好的笑意和自然动作,便也乖乖的。——不得不说,她有些把这里当做家里般自在了。大概知道齐仕磊不会赶走自己这个和齐宝要好的人,便有恃无恐了——虽然大多时间都是许惜在说,齐宝只是拿着个魔方在扭,却也难得偶尔抬头看看许惜,也不排斥她的怀抱,整个小身体都嵌在许惜身上似的。   陈阿姨正在收拾厨房,许惜听到齐仕磊叫齐宝洗澡,抓抓手,低下声音友好地问齐宝:“我帮宝宝洗澡好不好?”问完齐宝,睁大眼睛看着齐仕磊,似乎是想让他也同意。   齐宝自是没有什么异义的,他几乎不正面地和你说话,除了他的眼神视线,其他你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在听或者有没有回答你。刚才说的“一起玩”算是这几天来,他难得开金口说的。齐仕磊没有多说,找了浴巾和齐宝的睡衣,领着他们去浴室,“遇上问题了叫我一声,我就在客厅。”   浴缸里有个小黄鸭,齐宝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胳膊小腿任许惜舞弄着,对比着他神情漠然,越发让许惜觉得他可爱。笑意上心头,动作便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他只是突然转头看着她,又是那个似乎想把人看进心里去的眼神。   只是他的神情里没有排斥。   突然——“奶奶也会亲。”许惜惊措,这是齐宝今晚第二次开口和她说话了。那种走在雪地欣赏雪景,却突然遇见一汪温泉的心情,立刻身陷其中,变成泡着身子欣赏美景,也许就是这样的了。   他口中的奶奶自然就是陈金兰,许惜第一次听到齐宝提起陈金兰。齐宝本来话就少,现在提起陈金兰,可见对这个奶奶他是欢喜的。许惜欣慰,揉揉他的发:“那奶奶对你好不好?”   他歪着脑袋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许惜也没强求要知道答案,总之,齐泰夫妻是不会亏待齐宝的,“爷爷奶奶对齐宝都很好的,他们一定很爱你。”   齐宝反应过来,跟着念:“爱。”   “对,每个人都很爱你,所以宝宝不怕。”不怕什么,她也不知道齐宝在怕什么。只是她一直觉得齐宝不是有那劳什子的自闭症,仅仅是因为他的爱那么难得,那一颗心只对值得的人开放罢了。   帮齐宝洗完澡已经有点晚了,哄着他睡着,可是手却紧紧握住许惜的一节手指不放。许惜试着掰开,可是一掰开齐宝就醒了,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你的眼睛,莫名让人愧疚。齐仕磊也意识到这点,于是便提议许惜陪着齐宝,等他睡得更熟些,再放开手,今晚就在这里留宿。   结果是许惜躺在齐仕磊家的客房里,很久都没有睡着。对面是齐宝的房间,她挑了一间离齐宝房间最近的客房。   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过去的那五年。父亲病好之后就没有再回公交公司开车了,一来身体受不了,二来许惜也不放心。齐泰夫妇给的钱她最后还是收了,的确,父亲病刚好,但难免有什么个“万一”,还了邻里同学的,剩下的她存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生下齐宝,休学了一年。那时虽然孩子已经生下了,但是肚子还是鼓鼓的,开学前那段时间,她天天去运动,虽然腰没有完全减下来,但也让人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   舍友都没有询问太多休学的原因,都当她是因为父亲的病。回到学校少不了一阵不满,说什么那么久都不联系。记得那时宿舍最好的朋友何嫚可,见到许惜拖着行李箱回来,还哭红了鼻子。虽然口里大声骂着她不把自己当朋友,还嚷嚷着着要和许惜绝交,却是真的关心她的。   和嫚可真正要好起来,似乎就是因为她的这些看似责备却关怀。嫚可是个直肠子的女生,喜怒哀乐都不善于隐藏,对谁好是真好,不喜欢谁也是直接上脸的。那是纯真的友谊,虽然只有同宿的三年时光。   因为她休学一年,等她们毕业了,她才在补大三的课业。   刚开学不到几天,嫚可就似乎要把许惜错过的这一年的八卦都补全,拉着许惜没日没夜地聊。许惜也随她,大多时间,只是撑着脑袋,微笑着看她嘴唇一翕一张。那些时间,真的多亏她的陪伴。   “你不知道吧,你很欣赏的那个师兄听说住院差不多一年了。”嫚可有些得意自己的八卦功力,把一个已经毕了业的师兄的八卦都能得到手。   许惜有些微愕,拽拽手指,“是吗?”   “我是问他陈师兄的,陈师兄答辩没有来,后来他补答的时候被我遇上了,聊起齐师兄,他说住院了。”说完,看着许惜没有什么起伏的表情,故弄玄虚地问:“你猜齐师兄是为什么住院的?”   许惜配合地思考,最后还是做出个“我不知道”的表情。   嫚可“噗嗤”一笑,明显是被许惜一下认真思考,一下搞笑地“败了”的表情逗弄了。   “齐师兄不是有个女朋友吗?那个简雨师姐,听说她要出国学设计,齐师兄开车追爱人,希望爱人可以回心转意留下,谁知道,半路遇车祸了。”边说边还表现出遗憾的样子。   “真可惜。”许惜有些提不起兴趣来,随口答了一句,不知是说“追不上”可惜,还是“住院”可惜,还是其他什么可惜。   而嫚可只当她是听到喜欢的师兄遇上这样的事难过,“别难过,一个师兄而已嘛,会遇到更好的。”   许惜也不解释,“嗯,不难过。”   现在许惜躺在这张客床上,想到这幕,忍不住笑了,如果嫚可知道她现在就在那个师兄家里,会不会八卦地跳脚?   大一刚入学,所有的社团组织都拼命换血迎新,工商学院的学生会也不例外。那是军训期间,学生会的干事们来宣传,还特意安排了一些小节目来犒劳被军训□□的师弟师妹。彼时,许惜就遇见了嫚可说的她欣赏的师兄,不是别人,就是齐仕磊。   世事好像就绕了个圈子来戏弄你,以至于后来的事,许惜且当它是上天的玩笑。一切的巧合缘分,都不过是上帝的一下摆手。   他是学生会的主席,万般光环似的,比他同龄人干净斯文,身上有一份成熟睿智。他在工商学院是耳熟能详的一号人物,老师同学对他的印象都好得不得了,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更不要说在刚进学的小师弟师妹面前了。那时他笑得比现在多,就连拉新发言这种小场合都偶尔露出个微笑秒杀一众无知师妹。当然,其中就有一个许惜,那时她天真单纯,就一股血地抢到了张申请表,三两下就填写完自己的资料。   许惜后来想想,怎么就“欣赏”起了这么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师兄呢?以前的自己也没有那么外貌主义的,怎么就因为见了他,其他男生就远远抛在脑后了?   后来又想想,大概是齐仕磊身上有种所谓“王者”的气质,那种遗世独立,远远一眼,就能让人认出的标志。那种一眼一种风情,一摆手一种气势吧。那双眼,是睿智的深邃,那道眉,是决策的果断,即便是在公事上,这样的齐仕磊,也在许惜的心里偷偷留下不少的剪影。   一开始与何嫚可她们开展宿舍夜谈会,她含蓄地说是欣赏齐仕磊,可是何嫚可那个鬼灵精,哪里相信?于是便一直打趣她,路上见到齐仕磊就偷偷扯她的手臂,说什么“看,你欣赏的师兄啊。”或者“你欣赏的人儿在远方,所谓伊人……”巴拉巴拉的一大堆。   也许,真的吧,欣赏了,便是一辈子的欣赏。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立于他左侧的那位漂亮师姐——副会长,是他的女朋友。   ……   似乎想多了,更睡不着,她拉开薄被下床,打算去齐宝房间看看。   齐宝穿着小熊维尼的睡衣,亮黄色,帽子上还有两个小耳朵。他缩作一团,像个小虾,抱着被子,就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睡姿。许惜有些困惑,这么小的孩子,内心就没有安全感了吗?她把他的被子扯出来,小心给他盖好,还压了压被角。房间的灯早就关了,他的房间角落有一盏微暗的节能灯,方便他夜里起床了不至于摔倒,可是真的有些式微。开着一角的窗帘还透着微光,打在地板上,那些微弱的反光勉强让许惜看到齐宝的睡颜。胖嘟嘟的小脸,一条条分明的睫毛,都让许惜觉得,这五年,自己确实错过了他很多事情。   第一次开口说的是什么词,谁在那时骄傲地鼓励他再说一次?蹒跚学步的时候摔倒了多少次,是谁在他的面前叫他加油?很多吧,她甚至不知道,一个小孩从巴掌大长大到现在五岁的样子,其中那些让人愉快的变化是怎样的。   最后抚好被子,离开房间的时候发现齐仕磊就在自己的身后。“齐先……”疑问还没有说完,他就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还没睡吗?”许惜在厨房用微波炉叮着牛奶,睡不着的话喝牛奶会好睡一点吧。   她离开齐宝房间后就带着他来到厨房,叫他坐好就开始从容地拿出牛奶开始热,“刚忙完工作上的事,打算睡前看看齐宝。”   许惜把牛奶倒入杯中递给他,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不知是进是退好,愣怔中他接过杯子,指尖微微相触,似乎有什么传达进了脑海,让她浑身一颤。   “喝了牛奶就去睡,会好睡一点的。”她双手捧着杯子,在他的斜对面坐下。   齐仕磊喝下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让他的胃一下得到满足感,他微微一笑,竟让许惜觉得现在的他与当年招新时的他重叠了。都是无意中的一笑,却能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瞬间美好了,连阳光都多撒了一倍。   双方沉默了许久,最后齐仕磊开口道:“我记得你是G大毕业的?算算应该就比我小个两三届吧。”G大是G省最好的大学,多少人梦寐以求。   许惜摇摇头,有些失落地笑,“是两届,我进系学生会的时候你还是会长。”齐仕磊微异,右手食指轻敲桌面,头微侧,似是在回想,半晌,“真不好意思,有些不太记得了。”   许惜有些不自在地抓抓头发,“我们不是同个部门,见面不多,记不得是正常的。”   听到回答,齐仕磊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然后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早点睡吧,以后齐宝可能还要劳烦你多照顾了。”   ☆、第六章   Chapter 6   隔天许惜起了个早床,陈阿姨都还没有醒,她买了早餐回来,加热放好后便悄悄离开了。回到家换了身衣裳也够时间上班了。只是没想到,一来到公司,就看到前台皆在议论,这个嘀咕着,那个交头接耳。许惜没上前问,只是一回到总经理所在楼层,即自己和吴姐曾哥的办公室时,才问:“前台在说什么?看起来兴致盎然的。”   吴姐拿着杯牛奶,是罕见的现象,谁不知道,总经理一早上是要喝黑浓咖啡的。她打打眼色,有些故弄玄虚,“你猜谁在齐总的办公室?”   许惜皱眉,曾虎新是个男人,实在不适合婉转间接说话,于是迫不及待道:“齐总把小太子带来了。”   小太子者,齐官杰、齐宝也。也不知道吴姐和曾哥怎么就这样叫上了,似乎整个公司都是这么叫的,她一开始听还皱眉不语,后来实在是听多了,也就免疫了。   “吴姐,我帮你送进去吧。”   吴姝是忙不迭地答应,还有些内疚地说:“齐总今天心情貌似不太好,难为你了。”   可是她面上哪有内疚的痕迹,她是巴不得让许惜去的,所以才跟许惜在这里闲聊那么久的。这里吴姝和曾新虎都比较怵齐仕磊,也不是说许惜不怵他,只是相对他们来说,面对齐仕磊的脾气,许惜是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扛下来的。何况,现在里面还有个什么的小孩子,贸贸然他们是绝对不敢进去的。   有时候吴姝曾新虎还打趣她,“如果你生活在专制社会,你一定是君主身边最得宠的内侍。”   这句话表明了两个意思,一齐仕磊是伴君如伴虎中的君,二她许惜是这个君身边任劳任怨还受宠的太监。   等许惜进到齐仕磊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齐宝正在一侧的长沙发上画画,她拿着牛奶想要给齐仕磊,后想到应该是给齐宝的,便径直往齐宝的方向走去。“齐宝,渴了这里有牛奶。”   看着齐宝没有反应,只是在低头画画,对上齐仕磊的目光,有些不解地开口:“齐总,齐宝不是由陈阿姨带着吗?”   齐仕磊皱眉,不悦地说:“陈阿姨一早上突然接到他儿子的电话,说是孙子病了,正在医院,儿子儿媳要上班没人陪着,她不得不请几天假去照顾。”   哦,原来如此,所以才不得不把齐宝带身上。也许是许惜已经大抵了解齐宝的情况,齐仕磊破天荒地说多了几句:“本来打算像之前那样放在他主治医生那里的,可是黄医生说今天有点忙。我就只好带着来上班了,他可好,一早上我叫他不应人,抱他还不乐意,牵着也不走,丢了画笔和画本给他,脸上才好看一点。”   听到这话,许惜难掩笑意,难怪吴姐他们说他心情不好,原来原因在这里呢。许惜的笑脸是叫齐仕磊看出来了,他顿时就耷拉着脸,有些不讲理地说:“你笑什么?我在抱怨呢,你这个员工可真不及格。”此刻的他,与大学时幽默好言的会长几乎重叠了,这个才是有些真实的他,才是能让人更加深刻牢记的他。   他说的是上次讲他坏话,这次取笑他。   许惜忍住笑意,走到齐宝身边坐下,抚摸他的头发。此刻与齐仕磊的交谈也没有了上司下属之间的拘谨阶层限制了,在不触碰彼此底线的时候,在懂得分寸的场面,他们的相处竟突然变得如此自然,她好心情地说:“齐总,我笑是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从很多方面来说,齐宝的坏习惯,都跟你很像。”   齐仕磊愠怒,“他性子比我还要差!”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你说我性格差?”   许惜败给他了,却调皮地回答:“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是没有这么表达。”   没这么表达,却是这么认为。   今天他算是看出来,自己的这个私人助理完全没把自己放在老板的位置上。昨晚帮自己的儿子盖被子,喝完牛奶也没礼貌地跟自己好好道声晚安;今天早上的早餐也是自己不爱吃的皮蛋瘦肉粥;现在还没有把自己每天要喝的咖啡端上来;还在陈阿姨面前说他的不好,现在还说他性格差……   齐总觉得,自己的私人助理还是得有个私人助理的样子。而自己这个老板,还是得拿出威严来的。   “咳咳。”他虚掩着嘴咳了一声,算是把这个助理的目光吸引过来了,“那个许助理,我的咖啡呢?”   许惜心里好笑,却是再也没有表现出来,有人恼羞成怒,现在是得顺着毛抚摸的。吴姐刚才端的只是牛奶,想是光顾着小太子忘了皇上了。   “我现在去冲。”可是快走到门口,想起一件事,于是有些忐忑地回头跟齐仕磊说:“齐总,也许是我多事,不过我觉得,应该让齐宝上幼儿园了。”   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每次要带着儿子上班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是这上学这件事……   他看着许惜,眼神让人无法参透,思忖数秒,“我问了他的主治医生再看看吧,这几天难不免要把他带在身边的。”   许惜点头,“是我多事了。”她也没打算他能听进去,只是齐宝总得要长大,现在开始慢慢接触人群还是好的。另一方面,许惜是有些懊恼的,虽然自己心里对齐宝有另一层私心,却是不想让别人误会的。现在她把对齐宝的感情表达得那么明显,怕是会被人误会的。   陈阿姨请了三天的假,齐宝也在公司呆了三天,而齐仕磊的脸色在每天早上也是难看得可以。只是等到几天后,齐仕磊告诉许惜,齐宝被送到幼儿园的时候,她真的是很讶异,“这,他还能适应吗?”   自己提议是一回事,齐宝真的要去幼儿园,那却也是另一回事。   “Dr.Daniel和黄医生——Dr.Daniel是他在美国的主治医生,黄医生就是你第一次来我家见的那个女人,现在她是齐宝在这里的主治医生。他们两个我都问了,他们觉得可以尝试。毕竟这个时候送到幼儿园也许是个不错的治疗方式,况且齐宝的自闭不严重,只是有些封闭了心扉。让他慢慢学会接触人就好了,过去也是我父母太骄纵他了。”说到这里,他似乎就不太愿意说下去了,神情突然冷漠下来,这样的他,竟与齐宝漠然的样子十分俏像。   许惜也没有其他立场再说些什么,齐仕磊会把齐宝上幼儿园的消息告诉她,大概也是因为前几天彼此的好交谈罢了。   这天许惜接到了很久没有联系的何嫚可的电话,她毕业后没有回自己家那边的城市,留在了这里,嘴上说得还十分好听,“大学形成的交际圈子不能白白浪费啊,况且重点是我爱人你在这个城市啊!”   当然,听到这些许惜是剜了她一白眼。许惜和宿舍其他两个舍友不算太熟,加上她们也回自己家乡了,联系少了,人情也淡了。所以和嫚可之间的友谊,她一直很珍惜,偶尔节假日她们会约出来一起疯癫,唱唱K逛逛街,听听嫚可同学抱怨交不到男朋友,一天的时间是过得极快的。   许惜难得的想要打趣一下这个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没有见的好友,约了她四五次,每次都推搪说没空,可是今天:“今天怎么那么好打电话给我啊?”   电话那头不是何嫚可一向精气十足恣意大笑的声音,反而有些奄奄一息的,吓得许惜也没了要捉弄她的心思,忙问她怎么了。   何嫚可有气无力地说:“我在医院呢,腿折了。”报了医院地址,顺便告诉许惜自己饿了,想吃哪里哪里的东西。根本就是想吃好吃的,才打电话给许惜吧。   许惜看她还有心情点餐,心就放下去一半了。不过想想她出事了那么久才联系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她终于是理解她当年的心情了。可是却也没办法做到对她好言,“饿死你算了。”   不过到底还是买了她想吃的东西过去。   去到医院大厅,许惜想不到会遇上老朋友。不过想想也对,他就在这里做医生。深层意义来说,那人也许算不上是她的朋友,但是在她低落时,却给过她不少的鼓励和帮助。真要解释,大概就是恩人或者尊敬的师者一般的存在,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许惜想了一下,究竟上不上去打个招呼好,毕竟也有一些年月没见了,可能他早就忘了自己呢?最后还是觉得至少要道个谢,当年她出院的时候都没有和他打声招呼。   许惜来到他面前,看着白袍得体的人,背影也是清俊线条舒适自然的,有些拘谨地,“简医生,真巧。”   听到声音,白袍医生转过身来,是一张脸上带着微微错愕的俊脸,因为身高优势,让他不得不微微低着眉目看面前的女人,慢慢才在脸上找到笑意,可那绝对称得上是惊喜与愉悦的笑容。简轲没想到这个时候可以看到近五年没见的人,相比五年前她长大了,没有当年的稚嫩,有的只是入眼的明艳。   他清了清嗓子,是和以前一样的温和沉静:“好巧,许惜。”问候完,似乎觉得不当,又说:“你怎么在医院?身体怎么了?”   许惜不想他还记得自己,她安慰自己大概医者父母心,对自己的病人总是记性好些的,况且自己当年怀孕还是他全力跟进的。   许惜晃晃手上的水果和吃食,“我朋友住院了。”   “原来如此。”简轲低沉一笑,他的无框眼镜已经换成了金边眼镜,人也比以前成熟,只是那份儒雅气度不减。他垂头,眸眼突然暗淡,“那时听说你出院,我急忙赶到医院,怎么知道你不告而别,真有点被你气到了。毕竟我们是朋友啊。”   “呵呵。”许惜有些尴尬地笑笑,“那个……”   他突然语调一转,甚至有些生硬:“手机拿来。”   “啊?”许惜有些不着头脑。   “既然见面了,就交换个号码,方便以后多联系。不是连老朋友的面都不给吧?”简轲有些故作生气地问。   五年时间,今天再见面,要说的话太多了。      ☆、第七章   Chapter 7   何嫚可的伤比她自己在电话讲的要严重。右脚夹着夹板吊在床尾,右边膝盖、手臂甚至脸上都有擦伤,许惜怀疑她是等自己的伤能见人了才打电话给她的。   许惜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急不可耐地对着何嫚可骂了起来了,“你怎么弄成这样的?你多大人了还小吗?怎么那么久才通知我?……”   何嫚可一直歪在床上看着许惜嘿嘿笑,许久才示意许惜这病房里还有一个人。许惜一愣,顺着嫚可手指的方向,确实还有一个人在。   那是个一脸戾气的年轻的男人,年纪应该跟她们差不多,只是他的脸庞更加稚嫩,眼里充斥着怒气狠狠地瞪着何嫚可。   许惜看出了他们关系匪浅,翘着手臂对何嫚可说:“嫚可,你怎么不介绍介绍?”   何嫚可嘿嘿地笑,“就一普通朋友,我们不熟,没必要介绍。”说着还招呼许惜坐在自己床边,转脸对那个男人说:“你可以走,别再来了,我不想看见你。”   那个男人没有理会何嫚可,径自伸出手和许惜介绍自己:“我叫华黎昕,嫚可麻烦你照顾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然后他又旁若无人般低下头在嫚可额头吻了一下,声音低沉却柔情满溢,“晚上我再来看你。”   刚刚一脸戾气的人,现在说出这么柔情似水的话,还真让许惜错愕,也来不及关心何嫚可的伤情了。看到华黎昕离开,许惜就一副“从实招来”的神情看着何嫚可,直看得何嫚可鸡皮疙瘩掉一地,忙摆手认输,“真的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还‘麻烦’我照顾你?我照顾你还需要他来麻烦?他走之前还亲你来着。”这话就是摆明了许惜不相信何嫚可的解释。   何嫚可拉过被单盖住自己的半个脑袋,声音嗡嗡的,“那小子追我来着。”   那小子?   许惜扯下她的被单,“比你小?”   “小了两岁多呢。”   许惜大笑,她是知道何嫚可的,大学时同宿舍的讨论过自己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男生,那时何嫚可是大言不惭,“我只喜欢大叔,对姐弟恋为首的其它恋爱完全无感。”   至于把“姐弟恋为首”这种说法,是要表示她自己对姐弟恋的无敌排斥。她还一板一眼地解释为什么接受不了,什么男生老得慢,等女人四十了,他还是三十几,正当迷人的年华;什么男生思想幼稚,成长值远远落后与女生……   当时宿舍的其他三人包括许惜都是只听听就算了,因为一直以来何嫚可都没有谈恋爱,也无从得知她那些豪言壮志是否正确了。   可是今天这情形,看着何嫚可也不像是对华黎昕没有感觉啊?   许惜有些疑惑,“那你对这个华黎昕怎么想的?”   何嫚可叹气,动了动她上着药的右手,又把视线放在伤脚上,“我也不知道,我们大学的时候就认识的,这几年也有保持联系。可是他昨天逼我做他女朋友,我跳车了,所以今天就这样了。”   许惜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何嫚可伤着正趟床上,一巴掌就打在她的手上,“你真的胆肥了是吧?你有几条命给你跳车啊?”这下真的是暴跳如雷了。   何嫚可自知失言,忙认错,这个关于华黎昕的话题也就这样带过了。   这几天许惜要去医院帮忙着照顾何嫚可,她右脚粉碎性骨折,家人不在这个城市,她也不打算通知他们让家人担心,许惜表示理解。在医院也见了几次华黎昕,虽然他一直冷着面孔,但对何嫚可是有求必应,细节处也是做得很到位的,重点是,一向脱兔的何嫚可遇到华黎昕就像兔子见到了狮子。许惜私/下认为,如果他们真成了,她一定会给上一封丰厚非常的人情。难得这个活泼脱线的女人有人照顾,虽然年纪小了两岁多。   医院去多了,偶尔也遇到简轲,他还是那么温和有礼,有次休息的时候还和许惜一起去看了何嫚可,说是万一有个什么要帮忙的还有个熟人在医院。许惜想想也对,便带着这两人互相认识了一遍。   不过此刻,许惜觉得,就不该让何嫚可认识简轲。   “惜惜,你说那个简医生为什么经常来看望我啊?害得华黎昕一直吃干醋。”她语气里是疑惑和不解,但是那个花花肠子许惜怎么不知道。   许惜也装傻,“关心朋友不是这样的吗?华先生吃醋了你就解释呗。”   听到这话,何嫚可贼贼道:“那我跟华黎昕说简医生是你的男朋友这样的解释可以吗?”   许惜气,总算是知道自己无论过了多少年还是在言语上败给她,“饶了我吧,我跟简医生真的是朋友,还是顶普通的那款。”   “别装,人家简医生肯屈身对我嘘寒问暖,还是不是爱屋及乌。来看了我几次,每次都跟我说你的事情,你没看到他那柔情似水的侧脸。重点是他年纪比我大啊,若不是我念着‘朋友夫不可欺’,一早就倒追了。”   许惜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余光看到门口进来的那人,顺着何嫚可的话问:“你还真的喜欢年纪比你大的?”   何嫚可是不假思索,“那当然,我一直恋大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简医生还没到大叔级别就已经这么让人着迷了。”说完还做了个花痴的神情,看起来就像十几岁的少女。   “呵呵。”许惜幸灾乐祸道,“嫚可啊,记住,祸从口出,自求多福吧。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你还活着就打个电话给我。”   何嫚可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许惜话题转得那么快,可当下一秒看到满脸阴鸷的某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好友卖了。她忙掐着声音嗲声道,“黎昕你今天怎么那么早过来了,呵呵,刚才是说着玩呢……”   许惜没听清何嫚可后面说的什么,只是她快要阖上病房门的时候听到何嫚可如临大敌的,甚至带些哭腔的声音:“拿开你的爪子……”   许惜离开何嫚可的病房后就转去简轲的办公室了,他们昨天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吃晚饭。许惜已经拒绝了他多次,昨天是愧疚了,才勉强答应了。可是刚才听了嫚可胡诌的话,现在就有些怯步了。   简轲没想到许惜那么早就过来了,忙放下手里的病例,“不好意思,我还要忙完这些才能走。”许惜是因为华黎昕也提早来了医院,不想扰了他们两人相处的空间,才提前离开的。   许惜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没关系,你先忙。”许惜最近过得有些疲惫,公司上是最近要竞标一块地皮,前期工作、竞标方案……一连串的文件要整理,还要跟着齐仕磊跑应酬,当然,这主要是曾新虎的任务。这样一想,齐仕磊应该是比自己还要疲累的。   齐宝上了幼儿园,听说没有什么排斥反应,表现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对别人也没有什么热情。   前几天齐仕磊外出开会忘了接齐宝回家,还是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给他,他才恍悟。可是当时他分/身乏术,一时想不到国内谁可以去幼儿园接齐宝回家。想到了许惜,把许惜的电话给了老师,还说以后只要是许小姐来接齐官杰,都可以让她把人带走。这也是许惜身为私人助理的另一项工作了,只是她有些甘之如饴。   许惜接了齐宝几天,晚上在齐仕磊家和陈阿姨一起煮好晚饭给齐宝,和他一起吃晚饭,帮他洗澡,和他聊天,讲睡前故事,似乎慢慢找到了带小孩的感觉。   这么想着,她眼皮就有些沉重了,终是忍不住阖上。那边简轲看见了,不好意思扰她清梦,只好帮她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让她继续睡。   等许惜醒来,看着简轲为了等她在一旁看书很是不好意思。“简医生,不好意思,最近太累了。”   简轲反而有些促狭,放下手上的医书,脱了白色袍子,“是我不好,在你那么忙的时候还约你吃饭。”他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惋惜地说:“现在也只能去吃宵夜了。”   这么一说,许惜就更无地自容了,她是睡了多久?简轲以前帮了她不少,现在难得又遇见了,是要好好感谢的。“简医生,这顿晚饭我一定会补回来的,怎么我也得请你吃顿饭,不说你以前对我的帮助,就是最近嫚可也劳你挂心了。”   听她这么一说,简轲微怔,慢慢才眯着眼,尔雅的气质上面:“你已经不是我的病人了,不需要再叫我简医生的。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不说别的了,我们走吧。”   那晚简轲是得体周到地和许惜去吃了个宵夜,怕许惜平日里不好好吃饭,还专门给她点了个淮山排骨粥。许惜心里想,如果嫚可现在单身,自己一定是要撮合她和简轲的,看看人家简医生,多么会照顾人!      ☆、第八章   Chapter 8   齐仕磊收到商会会长的请帖,说是他的长孙十岁生日,特为此举办了个派对,希望大家能阖家出席。齐仕磊看了一眼那请帖,神情几变,又想起刚才鲁会长的电话。他是专门打过来的,想必凡是大公司的掌事人,他都亲自挂了电话去的。   他接通内线电话,叫许惜进来。   许惜不明就里,便问:“齐总,有什么吩咐?”   齐仕磊撑肘按着太阳穴,左手扬着鲁家长孙派对请帖,“把这个行程空出来,那天你带着齐宝也一起去。”   许惜接过帖子,看是生日派对,而且是个孩子的,有些不解地问:“齐总,容我多嘴说一句,这派对没必要带着孩子去吧。”齐宝的情况实在是不适合带出去应酬啊!   因为齐宝的关系,许惜和齐仕磊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是更加亲密了些,具体表现为,他们说话的方式没有拘泥于上司下属的关系,而是更加直接与坦诚。齐仕磊在私事——大多是齐宝的事上也很大程度上开始依赖许惜。所以现在许惜的疑问,齐仕磊没有批给她一个“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这我也知道,鲁会长这是想着趁这个派对笼络更多的人,商会换届就要开始了,他要做做样子,挂着羊头卖狗肉呢。而且,你忘了,他的儿子是域明建材的老总,如果我们也拉拢了他,就能用市场最低价要到我们招标所说的建筑材料了,招标日期越来越近,这个再解决不了,我们的标书就打水漂了。只要拿到那个材料的代理权,这样一来,我们的竞标是十拿九稳了。当然,这就有些难为齐宝了,所以要你一起跟着去。”   看着齐仕磊也是一脸烦恼,她当然知道这招标的事是最近的主要工作,各个部门都忙翻了。如果这关头可以在建材价格上有所突破,定是获益匪浅的。反正齐宝自己贴身带着,有什么事立刻离场就好了。想必齐仕磊也是为了有所表示,这说的是“阖家”,他就带着儿子出席了,也是说明自己明白你的意思,并对此有所重视的。   到了派对那天,齐宝一路上都是乖巧地左手牵着许惜,神情专注地用右手扭着六面规则的六色魔方。他的手太小,根本不能用一个手扭动,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盯着魔方,眼睛都不转一下。其实,许惜是知道的,齐宝他很聪明,没准是在脑中演练扭动的方法呢。上次他玩这个魔方,才扭出来一面,现在偶尔看到已经能扭出来两三面了。   看到穿着小版黑色西装的齐宝,许惜的心就不禁软了,柔下声音和他说话,告诉他不要离开自己,告诉他不要害怕,还告诉他等下可能会见到很多小朋友。他倒是真的听话,即便到了商会会长的别墅,看到满是来参加派对的人,他也没有对此有多大的排斥。齐仕磊对此感到很欣慰,只是,一直牵着小朋友手的许惜知道,齐宝他很紧张,甚至身子都有些发抖。   许惜看不下去,低下/身抱起他,让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脖颈,一手还温柔地拍拍他的后背,偶尔低声跟他说说话。   不一会儿就看到个两鬓有些发白、额头皱纹深壑、四方脸的男人,他手里牵着个白胖的男生,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岁。那男人是鲁会长,牵着的自然就是帖子里说小寿星——鲁会长的长孙了。鲁会长客套地和齐仕磊打招呼,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看到齐仕磊身后抱着孩子的许惜,一愣怔,失口问道:“齐总,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只知道你有个儿子啊。”   明显,这鲁会长是误会了许惜的身份。这也不怪鲁会长,许惜身为齐仕磊的助理,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出去应酬喝酒,这些都是曾虎新负责的。而且现在许惜还抱着齐宝,眉眼温柔、体贴细腻,给人有这种错觉也是情有可原的。   许惜抱着孩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要解释的时候,齐仕磊已经开口了,指了指许惜怀里的齐宝对鲁会长说:“这是我的儿子,最近刚回国,没带过来和你们见面还真的不好意思,他很怕生,今天能跟着出门还是得感谢我的助理许小姐。”   他这话一说,不仅介绍了齐宝,还顺道解释了许惜的身份,不仅得体,还没有抚了鲁会长的面子。鲁会长也知道自己犯乌龙了,打了个哈哈也就拉过这篇章了。他留下他的孙子,叫他带着齐宝一起找其他的小朋友玩,可是,齐宝哪肯,一直拽着许惜的衣服不放。大家没法子,鲁会长也没有强求,反正他表达了自己的友好,在这样的场合也给了彼此面子。   别墅大厅几乎都是商场上数得出名字的总裁总经理,要么就是和鲁会长有不浅关系的什么部长主任。许惜知道齐仕磊这次出席这个小孩子生日派对的目的,拉了拉他的袖管,“我带齐宝去花园那里坐一下,他情绪还没有缓过来。”   看到齐宝怏怏不乐的神情,又看到这个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场面,“去吧,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虽然说是小孩子的生日派对,可是那场面丝毫没有迎逢小孩喜好的装饰,有的只是大人们的生意与野心。这打着小孩的名义,行自己之便,还真的是一个亲爷爷应该做的吗?即使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地位,也不能把一切建立在小朋友的纯真上。   花园很大,都种上了品种不一的花卉。许惜抱着齐宝来到专门给客人休闲的休息桌前。齐宝怯怯地握着魔方,嘴巴都扁了,惹得许惜笑了出来。许惜把他放在和自己靠近的椅子上,刮刮他的鼻子,戏谑:“宝宝怎么能那么害羞呢?刚才有个哥哥说要跟你玩,你还不好意思地要躲在我怀里呢。”   言毕,就看到齐宝憋红了脸庞,圆滚滚的眼睛虽然布满羞涩,却还是给不服气留了余地,他嘴一嘟,抓抓自己的手指,破天荒说了个长句子:“我要和阿姨一起。”   敢情这是不想离开许惜了?许惜心里是大大的满足啊,敢情自己这段时间是润物细无声,慢慢潜进了这孩子的心了。   其实她还真没有做很多,只是在有空的时候去齐仕磊家和齐宝玩,甚至陪他做寻常人家会做的事情,聊天讲故事,亲亲他的脸颊,摸摸他的手心,再有空就去幼儿园接他放学……许惜不知道,等自己的所有这些不算付出的付出得到回报时,她是如此的激动,以至于竟不能开口说一语。她迅速背过身擦干眼角的泪水,可是嘴角却是满足到极致的笑容。   虽然这话是极大地柔化了许惜,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可是宝宝也要交朋友啊,你看,这里的小朋友都想和你玩呢。”从许惜一出到花园,就有几个小朋友睁着好奇的大眼睛跟着她,当然,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齐宝。齐宝几乎是这些孩子里最可爱的一人了,小孩都爱美,眼神粘在齐宝身上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许惜把齐宝的身子向后转,让他看见躲在玫瑰花丛后的那几个女孩,还有那棵罗汉松后鲁会长的孙子、花园门口趴着的小男孩们。   齐宝一看到他们就转身趴在许惜肚子上了,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许惜招手让那些小朋友都过来,跟他们介绍齐宝。那鲁会长的孙子是这帮孩子里面最大的,胖胖的小手爽朗地拍胸口也介绍自己:“我叫鲁海秉,今年十岁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他说完,脸上竟然还露出一抹羞涩,低声对他的小伙伴们说:“这个弟弟超级可爱,刚才我跟着爷爷招呼客人的时候看到他了,不过他不搭理我。”说完最右一句又突然忧伤了起来,这些小孩们的真实性子,很大程度上给了许惜慰藉,最可爱的还是孩子们的纯真。   “宝宝,你看,这些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都很想跟你玩,你一直躲在我的怀里,这样有点不礼貌哦。”   听到许惜这么说,齐宝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期待的其他小朋友,又有些娇羞,为难地看着许惜。   许惜拉起他的小手慢慢揉着,贴到自己的脸上,“宝宝跟着大家一起去玩,我在这里看着宝宝玩好不好?我保证一定不离开。”   看到许惜的保证,齐宝才算阴云转霁,脸上露出小小的笑容,慢慢走向已经乐开花的小朋友们。   看到大家玩得融洽,许惜也欣慰,“不过不能走出花园,大家要在这里玩哦。”   随着大家渐行渐远的背影,还传来他们愉悦的应答声:“好,知道了。”   齐宝虽然是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但是他的目光偶尔追随着许惜,等看到许惜向他挥手,他才有开心地融入大家的玩乐里。他们玩的是简单的“木头人”,有个稍高的小男孩双眼枕着手臂在喊数字,稚嫩的声音:“一二三,木头人……”   有服务员端着酒水过来问许惜是否需要,她想着等下齐宝玩累了可以喝,就顺手留下两杯橙汁。在服务员弯腰把饮料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许惜看到了服务员身后缓缓而至的齐仕磊。他左手夹着一杯粉色的鸡尾酒,抿了一口,看着许惜的眼神是叫人看不清的明艳。他走过来坐在她隔壁,对着许惜抿着嘴角笑,眼里有明亮的光彩。看到许惜呆愣的模样,他心情似乎更愉悦了些,刚才交际的疲惫好像都消散了些。   许惜今天化的是比往时稍微弄些的妆,唇色是蜜桃一般的嫩红,眼睛的睫毛也是又长又翘。齐仕磊收回目光,看着齐宝虽然拘谨却还是加入玩乐的背影,他抿了口杯中的酒,低沉的声音根本就是故意为之的,他说的话不多,仅仅两个字传到许惜的耳中,不觉中就发觉自己的耳朵有些烫热。她低头拿过其中一杯橙汁,大口喝了一杯,微笑回应:“不用谢。”   无论是为了什么,他都没有必要向她道谢。工作上,他是老板她是员工,私事上,齐宝是他的儿子,却也是与她骨肉相连的孩子。   ——虽然这一点齐仕磊根本不知情。   今天来可以是为了私事,也可以为了公事,无论是什么,许惜都得尽责。只是没人知道她在私事上的角色,而她也把自己的定为偏向于为人母亲,所以才会让人讶异,一个员工竟能对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孩如此尽心尽力。   齐仕磊抿着颜色鲜艳的酒,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眼神却钩钩直视着她。   另一边,齐宝正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另一个游戏——老鹰捉小鸡。鲁海秉小朋友是这堆孩子中的孩子王,看到齐宝算是融入了这个氛围,终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   “宝宝,刚才那个是你的妈妈吗?”   鲁海秉一问,其他小朋友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的——   “你妈妈真年轻,又漂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还有,你妈妈对你真好。”   “宝宝你很喜欢你妈妈对吗?”   ……   齐宝在这次的游戏里是做“小鸡”的角色,游戏规则是“小鸡”要拉着“母鸡”的衣摆。听到大家的喋喋不休的话语,齐宝低垂着眉,许久才极不情愿地:“She is not my mammy.”   其他小朋友听不懂,吵着要齐宝用普通话再说一遍,齐宝却突然大吼了一声,“I don’t like you all.”说完就转身冲走了。剩下的小朋友一副不知为何的神情,面面相觑,有的还委屈地红了眼睛。鲁海秉毕竟已经十岁了,他老城地一拍大腿,恍悟到:“哎妈呀,我爷爷说他没有妈妈的,叫我不要问他关于妈妈的事情。”      ☆、第九章   Chapter 9   那天派对之后,齐仕磊回到公司就开始着手于域明建材的合作,似乎是那天聊得不错,所以双方都有合作的意愿。   而忙完和域明建材的合作,这几天,齐仕磊因为要谈个合约,所以不得不去临市出差。他叫许惜帮着照顾齐宝几天,因为刚好跨过周末,齐仕磊索性叫许惜这些天都不用到公司来,直接住他家。陈阿姨有时候也还是要回她儿子家的,加上上次她孙子生病那件事,让陈阿姨萌生了辞职的念头,她跟许惜提过几次,都让许惜劝回去了。   陈阿姨的话很合理。说是她年纪有些大了,难得现在儿子儿媳在事业上做得不错,孙子也有了,是时候享享福,弄弄儿孙。儿子本就不想她继续在别人家做保姆,说是自己的孙子都没有时间带了,还要帮别人家带孩子。   “阿姨,您就再帮齐总一段时间吧,您也不能这么突然就说不做吧,这里不能没个人看着啊,孩子还那么小呢。”许惜也只能这么哄着骗着陈阿姨,看着过些日子齐仕磊是怎么决定的。“而且现在齐宝不是要上幼儿园吗?你的工作量不会太大的,就再帮着照顾孩子一下吧。”   许惜也和齐仕磊提过,他只是点头示意知道了。可是陈阿姨既然已经萌生辞职的念头,想必工作也是没有什么心机去做的。想到那个寡言少语却乖巧惹人怜的孩子,她是决定在可能多的时间里全身心地爱他照顾他的。   只是现在许惜是既忐忑又兴奋,想着可以和齐宝好好生活几天,就觉得这些日子都是难得的被施舍得到的。她在各个社交网看了各种带小孩的帖子,又搜集了多个菜谱,连G市哪里适合小孩游玩的地方都记录了不少。总之把觉得可能有需要的资料都摘抄了下来。许惜在齐仕磊还没离开前就来到了他家,十一点的飞机七点多了他还在悠哉游哉地看报纸。   “齐总您不用赶飞机?”   他轻抬眼皮,疲倦的面容有些清瘦,声音也有些嘶哑,大概是昨晚赶工作熬了个夜。“等下小曾来接我。”   一般酒席的应酬和出差公干,都是齐仕磊和曾新虎一起去的,毕竟都是男人也方便些,吴姝是有家庭的人况且孩子也小,不能几天几天的离开。而且许惜是因为工作经验尚浅,很多交际的门槛她还摸不透,说白了,就是一个刚出校园的毛头小子,哪里懂社会上的门门道道。   看到齐宝还在沙发上默默地玩,许惜皱眉,“今天不是周三吗?齐宝不用上学吗?”   齐仕磊捏捏眉心,“我太累了,就没送他去,陈阿姨昨晚请假回家了。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送他去。”   许惜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啊!   也不敢对自己的老板生气。   只得闷闷地嘟囔,“你真该好好学学怎么做别人的爸爸。”   没办法,许惜只好哄着齐宝去上学,他也没反抗,你牵他的手,他也给你牵。他背着个浅蓝色的小书包,拿着的是最近一直没离手的魔方——最普通只有六面的那种。许惜蹲下去对上他的眼睛,一颗心满是焦躁,可是却不能表现分毫,“宝宝,你能不能让我进去你的世界,不要把所有人事物都隔在外面好不好?”说完就忍不住流泪了,俯身抱住他瘦小的人儿。   许惜有些惭愧地发现,她最近流的泪,都比得上父亲去世那段时间流的了。想起父亲,再看看现在身边的这个小人儿,真真的是不想要放弃他啊。   幼儿园跟“望归”之间有些远,因为赶着上班高峰期,许惜是断然不敢带齐宝坐公交地铁的。只好抱着齐宝奔出小区门口,急忙拦了一辆的士。到幼儿园的时候是差点迟到的,把齐宝送到他班上沈老师面前,许惜还在不住地对着齐宝佯装抱怨,其实都是她在自言自语,“你那个爸爸真不像话,知道你要上学竟然说累了不想送,你以后有孩子了别学他。还有啊,上学怎么能迟到呢,我们宝宝可是乖孩子,对不对?”最后还问了齐宝晚餐想吃什么,可是他难得的给了反应,虽然只是摇摇头。可是许惜已经是乐得眉开眼笑了,摸摸他的头发,亲亲他的脸颊,最后才依依不舍的跟他道别。   许惜也不知道齐仕磊走了没有,可是却不想见到他。他今天没有来得让她火大!   其实潜意识里,许惜是觉得齐仕磊对齐宝没有那种真心的疼爱的,他像把齐宝当做自己的一项工作,每天很机械化地执行,几点他该要干嘛了,几点他又该要怎样了……许惜在公司是听了很多关于齐仕磊对自己这个养子的态度的,说当年知道齐泰把他自己名下所有股份转给齐宝时,齐仕磊是怎样的不解与愤怒,还说怎么对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那么好?甚至还说了“是不是你……”的话,当然,最后几个字齐仕磊没有说出来,可是当场的股东都是心知肚明的。   也许,对齐仕磊来说,要他莫名其妙接受个养子是难为他了,可是,他也不该对着这么一个稚子表现得如此冷漠和距离。   但是,许惜也知道另外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没有谁是无缘无故就对某个人好的。   想多了,许惜难免有些头昏脑涨,这一层一层的,让她这个难得的“休息日”都不能尽情享受。想着何嫚可就要出院了,今天自己又没事,就绕路去了医院。何嫚可住院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是哄得华黎昕肯给她出院,她自己是开心,可惜乐极生悲,最后上厕所的时候滑了一跤,那脚又有一点开裂,不得不再多住几天。想到这里,许惜就有点幸灾乐祸了,这个猴子一样顽皮的好友,是该有人收拾收拾了。   特别是她老生常谈讲起那个简医生怎样怎样的时候,许惜也懒得回应她,自顾自得拿了她的水果来吃。何嫚可见她不回应,真是恨铁不成钢一般,“你都多大年纪,现在难得有个好男人在这里,你怎么不主动些啊?”   许惜把剥好的橙瓣塞到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里,“您老别操心我的事,我跟简医生是比清水还清的关系,搅浑不了。”   “哎呀你啊!气死我了,你说你还想着谁呢?现在你家里是只剩你自己一个人了,我又不能陪你过一辈子,你怎么就不能找个人好好照顾照顾呢?”何嫚可是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人,许惜知道她没有恶意,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等到大家都缄口不语时,何嫚可才反应过来,“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你干嘛在这里不用上班?”还没等许惜回答,她自己就吼起来了,“你不是炒了老板吧?”   许惜放下手里的橙子,正色道,“嫚可,其实我有一件事是瞒了你的。”许惜在私下和嫚可一向都是嘻嘻哈哈的,俩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人。现在许惜做出这个看似“英勇就义”“事态严重”的表情,何嫚可也不禁敛了神情,她一凛,等着许惜的下文。   许惜以前想了很久,是不是该把大三休学那年的事情告诉何嫚可,可是却一直难以启齿,慢慢地,到现在还没有跟她说明。愧疚是绝对的,现在她又遇回了齐宝,又在齐仕磊手下工作,有很多都是难一避免的,早一步坦白也许会更好。加上,嫚可也的确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友情之间该是坦诚真挚的。所以此刻许惜才决定坦白那年的一切,以及最近发生的一切。   从爸爸入院、家里没钱、遇见齐仕磊父母、怀孕、生下齐宝……到后来爸爸内心郁郁寡欢去世、投简历到齐泰集团到录用、成为齐仕磊的助理、齐宝回国和齐仕磊一起生活,再到现在这几天她要照顾齐宝的起居……许惜在有些地方说得颠三倒四,有时候又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态,有时候有幸福感满溢,几年来的事情,说了很久。期间何嫚可完全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看着面前的好友,暗中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包着绷带的折腿。   等许惜说完,何嫚可是彻底呆住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亟待爆发的怒气这下才完全显现出来。许惜是探着脑袋过去受着的,换做是她,被自己的好朋友隐瞒这么多事,她是直接和她绝交了。   可是还没等来何嫚可的怒气,只等来了她的眼泪,一串一串的,把脸都哭花,看得许惜是既内疚无奈又心痛。只好暂时放下别的,缓缓拍着她的背,“我都没哭呢,你怎么哭起来了?”   何嫚可瞪她,“你敢说你那段时间和最近就没有哭?”最近自己的好友是有些古怪的,神情虽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可是那层表象下,却是淡淡的忧伤。她自己又伤着,也不好再问深一些,况且就是因为她还住着院,何嫚可明白,许惜是怎么也不肯让她再为自己费心的。   何嫚可是了解许惜的,只好暗中想对策,问华黎昕,他只是淡淡地说什么“她要你帮忙会开口的,你别瞎搅和。”没办法,她以为是许惜感情上的问题,于是只好自己出马,使劲撮合着简轲和许惜。   何嫚可是看出来简轲对许惜不简单,不然怎么会爱屋及乌,对自己这个朋友的朋友那么关心,经常变着法子来她的病房看她,只是为了了解许惜的近况。可是没想到,许惜这个不解风情的,要不是今天她告诉自己五年前还有那么一出狗血事件,她是怎么也不信简轲和她没可能的。   许惜看何嫚可止住了眼泪,这时才问她:“你说,我当年的事情简医生是知道的,孩子还是他接生的,这么一段往事放在前头,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何嫚可想想觉得也是,可是这一辈子的幸福也是不能耽误的啊,“找个不知道你以前事的男人还不容易吗?还是说你还记挂着你孩子的爸?”许惜当年对齐仕磊有好感她是知道的,也暗中怂恿过许惜去表白,当年的何嫚可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听到这话,许惜只是摇头,究竟为的是何嫚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呢?俩人沉默良久,都是通透明亮的人儿,当下该重点解决什么问题,她们还是有方向的。她们后来也没讨论过往事,只把关注点放在今下,何况,何嫚可是个二愣子,只要你把她的注意力一转移,她就跟着走过去了,这不,话题就转到齐宝那里了。   “你说你的孩子叫齐宝?嘿嘿,我究竟是要做他的干妈好呢,还是姨姨好呢?”一下子没分清这两个关系哪个亲近些,她又腆着脸,似乎还流着口水说,“快把小正太带来让我瞧一瞧。”   许惜恶寒,“那是你小侄子。”这话是说,你还是当他的小姨吧,你现在这种德性,让我儿子叫你干妈真是太让人产生歧义了。   何嫚可虽然对姐弟恋排斥,却对正太迷得不行,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专注于发掘各国的正太,QQ人人网天涯微博甚至到现在的微信头像都是可爱的小男生。   ……真的是小小的男生。有段时间何嫚可是迷上了阿拉伯混血的小正太,说那长长的眼睫毛、还说那黑不溜秋的瞳孔、还有那薄薄的嘴唇怎样怎样,总之许惜耳朵都听到起茧了。现在看到她这样,似乎又是当时那个花痴状。   看着何嫚可的傻样,许惜是知道她没有责备自己隐瞒了她那么多的事,这时也柔下声音说,“他有些自闭症,我也不能让他来医院看你啊,你想看我儿子还是快点出院吧。”   就为了见小正太,何嫚可接下来的治疗是配合得不得了,连华黎昕都觉得诧异,问她原因,她一脸花痴地说:“我要留个好印象给我下一个心头好。”一想到许惜手机里齐宝那可爱呆楞的模样,她就心花荡漾了,恨不得把腿卸了换成翅膀飞走。   可是人家华黎昕哪里知道这些啊,后来为了惩罚这个不知看人脸色的小妞,是把她弄得几天下不了床复健。      ☆、第十章   Chapter 10   许惜把往事和嫚可说完,心里算是完成了件大事,往昔隐隐的内疚感也消散开来了。再说这里许惜和齐宝的相处,却是不急不慢的。接送上学,煮早餐晚饭,陪他聊天做作业……大概生活都是由这种琐碎的片段拼凑出来的,你不会觉得这样每天的重复枯燥,只会想着怎么让它锦上添花。   陈阿姨是真的打算辞职的,几天几天的请假,许惜不忍心苛责她,毕竟她是长辈,而且许惜她也不是雇主。于是每次陈阿姨来说家里有事,许惜都是理解地点头,“齐先生那边我跟他说,毕竟家里的事更重要些。”陈阿姨的孙子自从那次生病后,似乎就小病不断,儿子儿媳也颇多怨言,话里话外都是责怪陈阿姨只顾着照顾别家的孩子,忘了自家的,有些厚此薄彼的意味。   陈阿姨也不容易,只有一个儿子,加上孙子还是独孙,难免就宝贝些。许惜从小就没有母亲,但是父亲的付出,她是知道的,所以她理解,也对陈阿姨更为的宽容和友善。   这天下午许惜按时来到幼儿园接齐宝放学,看到各个家长手里都牵着自己的小孩,小朋友昂着头笑着谈起今天幼儿园发生了什么趣事,又说今天午饭有自己最讨厌的青瓜。然后家长笑着应和,偶尔在某些事件上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对小朋友的要求,这时小朋友嘟嘴撒娇。画面很温馨,对于其他家长来说,这样和孩子的交流是最简单最日常的一部分,对许惜来说,却是奢侈。   她看到齐宝已经背着他的小书包出来了,笑着向他招手,可是,他没有反应,表情是一如平日的呆板。让人有种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许惜也不气馁,拉过齐宝的左手,走在他的左侧,问他今天幼儿园的生活。   这时后面有个牵着小女孩的母亲匆匆跑到许惜和齐宝面前,喘着气和许惜他们打招呼。那是个看着有些腼腆的母亲,脸有些红;女儿性格大概随她,也是拘谨低着头,眼里还闪躲着不敢看自己前面的男孩。那个母亲大概有些不好意思,牵着小女孩的手,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齐太太您好,是这样的,这是我女儿媛媛,和您的孩子是一个班的……”   许惜皱眉,还没听完那个母亲的话,就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打断了,“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齐太太。”   许惜否认的只是“齐太太”的这一个称号,而对于“您的孩子”她是潜意识里就承认了,也没觉得会让有心人误会。   那个母亲更窘迫了,许惜看出了她的尴尬,反而爽朗地和那个母亲握手,“齐先生出差了,我只是临时负责照顾齐宝的。”   只是,她们都没有看到,那个母亲开口对许惜说这一句的那个瞬间,齐宝的眼里是突然满溢的光华。他甚至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望着一直牵着自己手的许惜。但是,他也没看到,他对面的那个小女孩,虽然是害羞地低着头,却也是悄悄地看着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干净男孩子。   后来许惜知道了小女孩媛媛的妈妈叫祁桦,是个插画家,平时少和人打交道,性子也就一直是腼腆内向的。她追上许惜是因为幼儿园的运动会要到了,可是自己的女儿一直是乖乖静静的,没交到什么朋友。所以希望齐宝能和媛媛组成一队,好参加那个园里规定的每个人都必须参加的两人三足。   许惜乍一听有些惊讶,想起今天早上她和老师说再见的时候,沈老师的话,“齐宝找到了拍档没有?”   那时她还以为老师说的是齐宝平时一起玩的小朋友,想到齐宝讷讷不言的情况,她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向老师讲明——齐宝连和家人都没话谈,何况其他刚认识的人。于是她便笑着说什么“一切随缘”,现在想想真傻。   许惜听了祁桦的来意,向她身边的小女孩打招呼,问她愿不愿意和齐宝组队,她红着脸缓缓点头,偷偷看了一眼不说话的齐宝。心里大概也是忐忑不安,局促害羞的。   许惜又摸摸齐宝的头发,蹲下身体问齐宝的意思,这次他难得给了你一个眼神,直直望着许惜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有惊喜和一种释然,让他整张脸生动了起来,似乎瞬间脱胎骨了一般,一度让许惜有掉泪的冲动。只是齐宝还是没有表态的意思,许惜也不强迫他回答。只是告诉祁桦和媛媛,到时的运动会就这么组队了,只是齐宝不怎么爱说话,还希望她们多多包涵。   祁桦和媛媛大概是不怎么了解齐宝的情况,但是也丝毫掩饰不了她们的喜悦。许惜就这样和她们交起了朋友,还叫媛媛在幼儿园的时候多照顾齐宝,也对着讷讷不语的齐宝说男生要保护女生,所以宝宝要保护媛媛。   似乎是自那天以后,齐宝的变化很明显。虽然还没有完全放开心扉,可是却能偶尔和许惜搭上话,说个三五个字,再给许惜一点反应,这些变化都叫许惜欣喜若狂。甚至让她有有种破开云雾见明月的“终于”。   这天齐宝在画一幅画,很黑的海底,之所以知道是海底,因为他留白的地方是一条条鱼的形状。最下面的是小鱼,全部向着上面大鱼的方向,像在找什么,又像在渴望什么。整幅画看得许惜心里有点难受,稚嫩的画风,却表达着他心里最深处的世界与渴望。   自那以后,许惜就买了各种画笔和素描本给齐宝画画,也不管他画得怎样,只是在他画的时候陪着他,偶尔问问这个为什么,那个是什么。   他间或会回答许惜的疑惑,指着那个蓝色扭动的小人说,这个是我;又指着地上那个黑洞说,妈妈可能在里面。   蓝色代表的是忧郁,黑色不知道深处的洞,是对他自己内心的不确定,也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妈妈在哪里。   他说的是“可能在里面”。   难得的和齐宝的“二人世界”,许惜当然是不遗余力地希望能给齐宝最好的,不论是什么。想着这个周末可以带着齐宝去一些人比较少的场所,询问他的意思,他只埋头他最近迷上的七彩棒子。   一捆五颜六色大概只有三分一到四分一筷子粗细的棒子,立着然后放开手,它就七零八乱地倒在地上。然后用一根棒子慢慢挑动最上面的,在不惊动其他棍子的情况下,拿起你要挑走的那条就可以。这样以此类推,只要你碰到其他棒子,就要换下一个人。   这个游戏许惜小时候也玩过,只要是课余时间和同学一起玩,通常都能让大家心惊胆战的。只是,现在看着齐宝自己一个人在玩,不免有些心酸。这些棒子是许惜上次买的玩具里面的,也难得齐宝能自己发掘到这种玩法。   正当许惜为今天的去处苦恼时,何嫚可就打电话过来了。她出院那天还拽着许惜特意去向简轲道别,说是感谢他那么多天来的照顾。还话里话外叫许惜记得请简医生吃饭,叫简轲不忙的时候记得打电话关心关心许惜。一番话说得不伦不类,却也叫在场的人听明白了。   这个月下老人,许惜自是不给面子的,但也是表达了对简轲的谢意。   这时何嫚可打电话来,为的不是别的,就是想看看齐宝,还讨伐许惜,说她只知道敷衍她,今天一定要带着小孩去和她见面。何嫚可还后知后觉:“你怎么不在家?”   许惜:“不是告诉你,我在齐仕磊家照顾齐宝吗?”想了想,又说:“你在我家就别走了,我带着齐宝过去,顺便想想可以去哪里玩。”何嫚可是有许惜家的备份钥匙的,所以不担心她没门进。或许何嫚可打电话给许惜的时候,已经在她家里翻着冰箱了。   站在齐宝跟前,许惜难掩愉悦,说:“宝宝,我们要出去了,你快把玩具收起来。”   齐宝坐在拼图垫子上,抬眸看她,手上还拿着一根红色的棒子,也不说话,照例定定看向你。   许惜无法,至少也坐下来,和他说话:“我们今天去我家里玩,介绍一个阿姨给你认识。然后齐宝你想去哪里玩,我们就带你去哪里,好不好?”   对面的小人儿皱眉,为难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五颜六色。许惜捏他的脸,有些无奈道:“小小年纪就把你爸爸皱眉的坏习惯学得那么像了,少年老成了都。你想玩这个可以一起带过去,如果你不想去我家,我也可以把那个阿姨叫过来陪你玩。”   他要再不说话,许惜就要选择挠他痒痒这个方法了。   意料之外的,“等我一下。”齐宝说完就收拾起了散在地上的玩具,这一点,他是绝对的好习惯。凡是他的东西,总是整整齐齐的,甚至是很有规律的。这一点,在很多自闭儿童里,也是他们常有的习惯。只是,许惜仍旧认为,齐宝只是相对于同龄人来说,更加地自律罢了。   他收拾得很快,拿着小书包装着一些他要带出去的玩具,背好了就乖乖跟着许惜。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加上是周末,断然是不能选择公共交通工具的。于是,许惜带着齐宝,打的去了。   ……   虽然何嫚可的教条里,是不染指比她小的男生,当然,现在这个教条,也只是自欺欺人,谁叫她另一半——华黎昕就是比她小呢。可是,现在,何嫚可是理直气壮地宣布,自己现在开始对年纪小的男生很感冒了。看她抱着齐宝离不开手就可以窥探一二了。   一时摸摸捏捏他的脸颊,一时又亲亲他,难掩兴奋地说:“小惜,他真的是你的……”刚想说“儿子”,幸好刹住了车,可是许惜是明白她意思的,笑着点头:“我们的齐宝是不是超级可爱?”   何嫚可是闪着星星眼不住地点头。   许是何嫚可的反应有些大,齐宝挣脱她的桎梏,蹭蹭跑到许惜跟前,要她抱。许惜自是乐意之至,还不忘嘚瑟地向何嫚可炫耀。这逗得何嫚可牙痒痒的,忍不住酸到:“哟,还真黏你呢。”   许惜笑,其实心里是忍不住想回一句: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最终还是忍在肚子里,这些,是不该让齐宝知道的。   下午的时候,何嫚可提议要去动物园玩,问齐宝意见,他不点头也不反对。何嫚可说着各种动物哄得齐宝也两眼发光,虽然表面没有明显的兴奋。许惜看出来,齐宝是想去的,进了房间拿出买给齐宝却没能送给他的帽子,帮他戴上。其实,许惜还买了很多衣服给他,只是,总不能现在一股脑全部给他穿上。何嫚可一见,忍不住揶揄:“你是提早准备好的衣服啊?不过你还别说,还真有点像齐师兄,小小年纪就傲娇龟毛。我看这孩子压根不是什么自闭,就是害怕寂寞,所以封闭了自己吧。”   何嫚可有时候说话是挺一针见血的,往往直戳要害,所以现在这话,许惜也是认可的,只是,要叫一个五岁的孩子打开心扉,不是两三句话就能完事的。信任是慢慢培养的,要让他看见,要让他感受,孩子都是纯真的,总会有让你看到回报的那天。许惜在闲暇时间也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对自闭症也渐渐地熟悉,越熟悉,想得就越多。该怎么进入孩子的内心,该怎么让孩子健康成长,该怎么在自己还在他身边的时候,给他足够多的爱。   在麦当劳等司机华黎昕的时候,何嫚可给齐宝点了个儿童套餐,还换了个哆啦A梦的玩具,可是他却摇头,低垂着眉目,完全没有伸手去吃的迹象。   何嫚可一看,“小孩子怎么就不喜欢吃麦当劳肯德基啦,你还有童真吗?”她小时候也是被家里禁用这些垃圾食品,上学的时候说起,还气愤填膺,说是扼杀了她很多童年乐趣,想不到现在还拿出来说。她是急性子也是热心肠,就是看不得别人愁眉苦脸的,抱着齐宝叫他自己和工作人员点餐。   齐宝怯怯地,甚至有些骤哭的迹象,眼里转着泪花,伸手要许惜。许惜可受不了孩子的乞怜模样,伸手抱住他轻拍他后背,用眼神示意何嫚可随意点些其他吃的,就和齐宝坐到了位置上。   何嫚可没法子,只好随意点了些吃的喝的,想到那个可爱的孩子啜泣的小脸,就心情不悦了。明明该是天真无邪、活力四射、调皮捣蛋的年纪,心事却是比成人更加深重,也更敏感。她再回到位置上时,齐宝已经停止了眼泪,正窝在许惜怀里发呆,嘴还是扁着的。何嫚可把餐点放在他面前,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又埋首许惜怀里。何嫚可是有些生气的了,许惜看出来了,忙止住她:“孩子说以前他奶奶不让他吃,说是‘junk food ’。”   “有什么的,也没叫他每天吃,而且这也是孩子该有的乐趣啊,现在哪个中国孩子不吃这些的?”   许惜点头,“我知道,只是这孩子似乎是受以前的教育影响,他们老人家虽然是疼爱孩子,却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教育方式的。”   何嫚可是不懂大家庭的教育模式什么什么的,她也不和许惜争论,只是闷闷地自己吃自己的,心里是一万个惋惜,这么个可爱的孩子竟然活得没有童年。   可是许惜也是担心齐宝会饿了,早餐是八点左右吃的,现在都中午了。“宝宝你现在可以吃这些东西的,奶奶不在这里,而且我们约定好不好,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话,是可以吃这些食物的?好不好?”   齐宝圆溜溜的黑瞳直视着许惜,似乎是在消化她刚才的言语。许惜把吸管插/到嫚可点的牛奶中,又拿起拆了包装递到孩子面前,又细细柔说了一番,孩子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过,轻轻吃起来。   许惜看到他开始吃东西,心才放下去,对着何嫚可眨眼。何嫚可一看这架势,冲不得孩子发火,忙把枪头对准许惜:“这孩子,跟他爸爸还真是一个模子!”   许惜开怀大笑,捧着孩子的脸亲:“不觉得他这样很让人放心吗?至少不怕被人拿食物诱拐走。”   何嫚可:“谁还敢诱拐他啊!看在他模样那么讨我欢心的份上,我就原谅他忽视了我两回。”究竟她是怎么吸引道那个比她小的男人的,现在这个小孩明显对她不感冒啊!   华黎昕到的时候,被何嫚可当做出气包捶打了很久,“为什么都是比我小,齐宝就是对我不感冒?”   华黎昕眉头一紧,声音低沉下来,“我对你感冒还不够?”   一听这声调,何嫚可就恹了。   许惜在一旁幸灾乐祸,低声在齐宝耳边说:“下次你嫚可阿姨欺负你了,你就叫黎昕叔叔收拾她。”   “许惜!你叛徒!”      ☆、第十一章   Chapter 11   在去动物园的途中,遇到了件稍微有些影响心情的事,路上发生交通事故了。听到同在一边等交通疏散的司机说,是有个醉驾的小伙子,超速了,以至于发生追尾事故。也不知道死伤情况,只是这样堵下去也不是办法。华黎昕转头问许惜:“要不我们改地方吧,这里一时半会是通不了车了。”   听到这话,齐宝有些失望地看着许惜。许惜只好耐心跟他解释:“前面发生交通事故了,就是一辆车撞上另一辆车,然后路就被堵上了,我们要等交警叔叔来疏通,才能过去。不过现在,交警叔叔好像还没忙完。”   齐宝难得“耍”起了性子,有些不耐烦地皱眉,这一皱眉,何嫚可就乐了:“齐师兄缩小版,你不知道,以前我去学生会找他,看到他就是这样皱眉的。”   许惜不理会她,仍旧和齐宝解释不能去动物园的原因。   “那坐在车里的人会被压扁吗?”   许惜囧,也不带这么诅咒别人的,“这个不一定,万一严重了,就有可能,所以开车的时候,我们都得遵守交通规则。你看,黎昕叔叔和嫚可阿姨坐在前面都是系上安全带的。而我们齐宝因为还是小孩,所以不能坐在前面,要坐在后面。还有,黎昕叔叔开车都是不喝酒的。”   许惜零零杂杂说了一些,齐宝竟也不再追究去动物园的事了,一板一眼地和许惜一答一问。   想到不要耽误何嫚可和华黎昕的二人世界,许惜就没好意思叫华黎昕送她和齐宝回“望归”,只说送他们到许惜家。何嫚可是不肯那么早就放许惜走人的,口口声声说着要带齐宝出去见见“世面”,有个那么可爱的小孩就是要带出去溜溜,好让别人称赞。许惜是敬谢不敏,扭头不理会她,齐宝也低头玩着自己的玩具,半分脸色也不给何嫚可。直叫走小孩路径的某人受尽挫折,只好把怨气发泄在正在开车的某人身上。某人虽然是比何嫚可小,却在某些方向让人很是安心,让许惜都不得不有些惊怵华黎昕的气场。这时,华黎昕是把何嫚可所有的小性子都收下了,反而让人觉得他对此甘之如饴。   但是,何嫚可却是不想和华黎昕那么快单独相处,难得有一天可以逃出狼窝,怎么可以半兴而归?   奈何天不如人愿。   许惜是想和齐宝在自己家里住个一两天的,所以就拉着齐宝去了附近的超市买菜。因为怕他走丢,又不好一直牵着他抱着他,只好问他:“要不要坐在手推购物车里?很好玩的。”   齐宝只是仰头看着她,眼睛大而墨黑,只是不言。许惜无奈,抱起他放在车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要开口表达;还有,对于未知事物,要勇敢地去尝试。所以如果等下害怕了,要记得跟我说。”   许惜说完面对齐宝站定,也看着他,两人注视甚久,似是一定要他回答。   他还是点了头,虽似懂非懂。为了他这个点头,许惜是不吝啬地亲亲他的脸颊。也许是在大庭广众,小孩儿竟然有些脸红,不自在地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   想着两人今晚的晚饭和明天的早中饭,便边拿商品边问齐宝:“宝宝要吃什么?”拿了意大利面条,看了看眼神陡然闪光的某小孩,故作不懂地自言自语:“要不要蛤蜊炒意大利面呢?应该很好吃的,可是就是不知道宝宝想不想吃,还是做其他好了。”说完就把意大利面条放回货架,就要推着齐宝走。   不出所料,这时齐宝拽住许惜的衣服,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她,不确定地说:“想吃意大利面,炒意大利面。”   许惜豁然大笑,低头亲亲他的脸颊,“怎么办,我好爱这么勇敢表达自己的宝宝哦。”这话一说,齐宝的大眼睛又是闪闪的。   当然,最后他们的晚饭是蛤蜊炒意大利面。   许惜想起最近看的甜品菜单,上面有个零零碎碎列举了很多简单易做的甜品,趁着这个机会,她是想做个齐宝吃的。可是这种事,还是首次。第一次在超市难免就找不到食材,只好随机抓了个售货员问:“请问那个椰浆在哪里?”   售货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可爱姑娘,看到顾客是个年轻有礼貌的清丽女人,又是带着孩子的,主动说要带着许惜去。   许惜就不免道谢了一番,也对齐宝说:“宝宝快,跟这位姐姐说谢谢。”   齐宝坐在手推车里,只是一直瞪大眼睛看许惜,许惜尴尬。只好对售货员小姑娘说:“妹妹不好意思,孩子他有点内向,怕生得很。”   小姑娘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在齐宝脸上捏了一把,“那么可爱的孩子,你真幸福。”   这话一出,许惜是一愣。小姑娘是无心的言语,小姑娘家都憧憬以后能生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就觉得幸福了,所以她才如此直白地表达赞美。许惜弯弯嘴角,看了一眼的确是可爱又“懂事”的小朋友,由衷感叹:“的确很幸福。”   小姑娘对齐宝爱不释手,把许惜带到椰浆的位置,还不舍得离开,弯腰对齐宝说:“小朋友记得要听妈妈的话哦。”   许惜第一反应是否认,至少在齐宝面前是不能给人这个误会的,可是还没等许惜开口,小姑娘就快速走人了,急急地对许惜他们道别,“对不起,我要干活了,不能让部长看到我在闲聊。”   齐宝看着人已经走远了,低下头瘪瘪嘴,委屈而细声地说:“我没有妈妈。”   这话在吵杂的大型超市里,许惜没有听见。   回到许惜的家,许惜让齐宝坐着别乱跑,在客厅玩自己的玩具,她要做饭。当然他也没有乱跑的前科,只是许惜还是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虽说今早他已经来过这里。   许惜躲在厨房边看着齐宝的确是静静坐着玩早上的彩色棒,才放心。她不常做意大利面之类的西餐吃食,折算下来,这意大利面也是第二次做。上次做的时候,父亲还在。   那天是许世里生日,老人家说什么不用大办,要省下钱来供许惜上大学,生日那天煮个鸡蛋就好了。可是许惜哪听,虽是不大办,也不能让父亲如此简陋地过五十岁生日的。她去订了个蛋糕,去市场买了只鸡,还买了父亲爱喝的酒。最后想到古人生辰都是吃长寿面的,虽然她不知道何为长寿面,也不懂怎么做,但她是希望父亲身体健康的,于是便在超市买了意大利面条。   今天的意大利面条,还是在那家超市买的。   那天的意大利面条许惜请教了班上的同学,最后还是选择了简单的茄汁意大利面。那面父亲说好吃,可是许惜知道,煮的半生不熟的面条,好吃到哪里去?可惜,那以后却也是没有机会再娴熟地煮一次“长寿面”给父亲品尝了。   许惜去客厅叫齐宝准备洗手吃饭的时候,他正拿着电视剧旁边许惜和许世里的合照在认真端详。许惜走过去轻轻抱着他,目光看向照片中的老人,“那是我的爸爸,可是他已经去世了。”   齐宝不解,指着许世里,“去世是什么意思?”   “就是变成了星星去了天上,以后都不能再见面的意思。”   “那我的妈妈也去世了?”   “……”许惜拿下齐宝手里的相框,正视着他,似乎在斟酌怎么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一字一字地说:“宝宝,我也没有妈妈,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她,就像现在的齐宝一样。可是我有爸爸,我一直和爸爸生活,他很爱我,虽然现在他不在我身边,不能和我一起继续生活。可是我不难过,因为,我还有其他爱我的和我爱的人,我依旧要活下去,依旧不能让别人为我担心。”她说了一串,也没管这个敏感幼小的孩子懂不懂,“宝宝,我爱你。”   齐宝一愣,皱着眉头眼里噙着泪花,抱着许惜,“那你能一直和我生活吗?”   “我只能说,无论在哪里,我都是爱你的。”   齐宝还是抱着许惜,眼里虽然噙着泪水,却是倔强地没有流下来,“我也不要妈妈了。”   人生的道路还很长,不能因为路途陪伴你的风景少了,你就撒泼发牢骚停滞不前。就像那句耳熟能详的话,上帝关了你的门,必会留给你一扇窗。你路途缺少的,他总会在某处弥补给你。只是,至少你要自己走到那里才行。   而且齐宝,你总会有妈妈的,只要齐仕磊结婚了,你就会有个妈妈了。其实许惜是放心的,齐泰夫妇定然是不会亏待齐宝的,所以齐仕磊将来的另一半定也要是个会疼爱小孩的女人。   第二天的时候,许惜问齐宝想不想去见见她的父亲,齐宝吸着牛奶,圆滚滚的眼睛注视着许惜,似乎是对她前后矛盾的话很是疑惑:“不是不能见面了吗?”   许惜摸摸他睡得翘起的头发,笑笑说:“我们去墓地,就能看到了。”   “墓地?”   许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想父亲也看看自己的孩子,齐宝在血缘上,也是许世里的外孙。如果齐宝去看他,他一定会憨憨地笑,“仔仔以后一定是个大帅哥。”就像他以前那样,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头发,慈祥地笑言:囡囡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其实许惜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父亲的墓地了,这次来,也要好好泼泼水,拔拔草。墓地上选的是和许世里工作证一样的照片,他常说这项工作是他能做好的最简单的一份工作了,他没有别的长处,只有驾驶技术才能称得上是令自己骄傲的。   看着黑白的半截照片,那时痛失父亲的崩溃已经远离了,慢慢地也愈合了伤口,现在看到父亲想到父亲,更多的是他往日的温情和疼爱。这个一辈子拉扯着自己长大的男人,即便邻里同事如何热心,也没有续弦,一辈子除了女儿,是连个身边人也没有。   “爸爸,我现在很好,你看,我还带了你的外孙来看你呢?你还记得齐宝吗,就是当年我生的那个孩子。他现在都这么大了,只是,老不爱说话,你别怪他。”当然,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里对许世里说,手里还牵着齐宝,断是不能言说的。   许惜摸摸齐宝的头,柔声对他说:“跟阿公打个招呼,介绍介绍自己。”   齐宝看着墓碑,又看看许惜,似是在怀疑这样怎么能见到面。可是他或许也懂得这样的含义,或许也不想让许惜露出强忍悲伤的神情,他回握住许惜,低下头害羞地说话,就像面前真的有人一般。“阿……公,你好,我是齐官杰,你……可以叫我齐宝。”说完还有些喜悦地看着许惜,就像在说,我有听话。   那晚上,许惜哄着齐宝给齐仕磊打了个电话,开着扩音,叫齐宝过来和齐仕磊说几句。齐仕磊出差的这几天,他每晚都抽个几分钟拨个电话给许惜,问问齐宝的情况。今晚是许惜打过来,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刚开始说没多久,许惜就提议:“齐总,要不让孩子跟你说两句,今天齐宝可乖了。”齐仕磊不置可否。现在这个电话都是许惜在做主导,拉过齐宝,让他窝在自己怀里,慢慢拨弄他的软发,扮演着问话的人,“宝宝,你问问爸爸工作累不累?”电话这边许惜对齐宝在絮絮念着什么,没有听到齐宝的声音,可是可以听出来,许惜的心情应该很好,连平时已经足够柔软的嗓音,都变得更加甜不可言。   齐宝是害羞地捏着小手,看许惜,对着手机嘟嘴。电话那头齐仕磊在沉默,也不知道是在等齐宝的问话,还是在听电波那头一大一小的互动。只是觉得,这么一个在异地的晚上,竟有些不同了。微微的暖意,还有嘴角不自觉的笑意,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耳中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似乎是想找到某个让自己心安的理由。   许惜只好有些故意地大声说:“宝宝害羞了。”齐仕磊在电话那头开声附和,难掩笑意,“宝宝害羞了那就没办法,其实我还是挺累的。”   “注意休息,别太累了。”这话说出口,是连许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亲昵语气,前几晚她的电话都是公事公办的形式,说说齐宝的日常,也没敢涉及太多的其他感情。所以现在她这话一说出口,心里一惊,忙扬高了些声调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带着齐宝休息了……宝宝来跟爸爸说晚安。“齐宝被按在许惜怀里,看着许惜有些发红的脸颊,终是开口:“Good night, dad.”齐宝会如此听话,齐仕磊已是一大惊喜,也柔声道:“Good night,my boy.”   许惜接过手机,也说了声晚安。   齐仕磊轻弯嘴角,“晚安。”   挂了电话,齐仕磊看着有些发烫的手机,上面显示刚才通话的是“许助理”。他想了想,翻开通讯录,把“许助理”改成了“许惜”。   这样,也好。   ☆、第十二章   Chapter 12   齐仕磊回到家,就看到许惜和齐宝气氛融洽地吃着某种自己没见过的甜点,闻着味道很香甜,莫名让人有愉悦感。   许惜看到他回家了,除去措不及防见到他的那一秒有些乱了心神,后面都表现得很自然,算算时间,他的确是该这个时候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他原来会先回家。她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西装外套,“回来了?”   他放下公事包,有些疲惫,摸摸齐宝的头,“吃什么?那么香。”   许惜在微波炉里拿过一碗表面粉红、上面还放着两块草莓的甜品,“你要吃吗?草莓豆腐奶,我自己看着谱子做,味道还不错。”   齐仕磊将信将疑,他皱眉,想想自己上一次吃甜品还是几年前吧。   而许惜以为他这个表情是质疑自己的甜品,也有些不悦,“你不信问齐宝。”继而改弯着腰问齐宝,“宝宝你说,这个草莓豆腐奶好不好吃?”   齐仕磊是没指望齐宝会回答的,也预料着许惜不过是孩子气的要证明自己的作品罢了,可是等他听到齐宝稚嫩的声音时,他就觉得自己出差的这段时间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   齐宝说:“爸爸吃,很好吃的。”   那是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那么清晰叫自己爸爸,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甚至这两个字几乎让齐仕磊失去一贯的冷静自持。   他的内心是一片波涛汹涌。   因着齐仕磊出差回来了,许惜也不好继续鸠占鹊巢,把自己这些天放在他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因为陈阿姨频繁请假,晚上齐仕磊家里只有齐宝一个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的,于是这些天也收拾了一些自己的细软过来。   她有些不舍得和齐宝分别,告诉他上学要乖,自己有空会去接他回家的;又跟他说平时要多说话,看到媛媛要问好放学了要说再见……   齐仕磊听着她将一件件琐事都跟齐宝过一遍,不免皱眉,看到齐宝偶尔还点头示意的时候,是皱得更紧了,现在突然又冒出个不认识的名字,脱口道:“媛媛是谁?”   许惜有些骄傲地冲他笑,然后拍拍齐宝,“宝宝你说,媛媛是谁啊?”   齐宝有些迷茫地看着许惜,又看看齐仕磊,“朋友,齐宝幼儿园的朋友。”   这下齐仕磊是惊诧万分了,险些掉下沙发,不觉睁大了眼睛问许惜:“许助理,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惜抱着齐宝坐到沙发上,亲吻他的脸颊,发出很大的声音,可是却逗乐了齐宝,他笑了。   然后听到许惜说:“天机不可泄露。”   他是各种心情杂糅,复杂难堪啊。   最近恰逢是新员工实习期满的时间,于是人事部提出公司上下来个集体出游活动。这件事上报到齐仕磊那里,他只说既然这样,不如变成户外的素质拓展活动,只要年轻力壮的都得参加。但是因为集团部门众多,人数也多,一下子无法全部都能兼顾,于是这次的出行,只选了人事部、销售部和总经理办公室三个部门。具体要去哪里和住宿问题,他也在瞬间想好了,如果家中有小孩又一时无人照料的,可以随行。这一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吧。   时间是这周的周六周日,在那里住一晚上,具体的素质拓展活动再议。等许惜把这项通知发到其他两个部门的时候,是哀鸿遍野,人事部的女生多是娇娇弱弱的,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弱风扶柳一般。可是销售部却如打了鸡血一般,看着娇娇弱弱的人事部女生,恨不得立刻在她们面前展示自己的英姿。其他部门是松了一口气,下次的活动,总不会雷同吧。   万一总经理一个较真,找个专业的户外素质拓展教练,那真的会被/操/练死的。许惜没有参加过社会上严格要求的素拓,但是她大学时期体育是选修了一个学期的素质拓展的。当时的老师是个户外素拓爱好者,面对学生也尽可能地高要求。只是那时许惜的课堂,都以游戏形式为主,也没有感觉多辛苦。   不过,是挺晒的。   周五快要下班的时候,齐仕磊叫住许惜,犹豫良久才启齿:“明天你跟我的车出发,早一点到我家帮着收拾齐宝的东西,他也跟我们一起去。”   齐宝跟着去,许惜是不意外,毕竟齐仕磊不能丢下一个无法自足的孩子独自在家。   许惜应下,转念一想,“齐总,你等下是去接齐宝回家吗?我没什么事,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这样我可以提前去你家帮着收拾,明天也不用那么赶。”   齐仕磊抬眸,细细看着许惜,微弯嘴角道:“这样也好。”   齐泰集团与幼儿园之间,开车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许惜坐上齐仕磊的车,这次却与那次寂寞无语的境况不同,她侃侃而谈:“齐宝有跟你说,他交了个朋友,现在齐宝的状态好了不少你有没有发觉?”上次去不成动物园,让齐宝念念不忘,偶尔还跟许惜提起。许惜问起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齐宝可爱模样,一点点慢慢剥开自己内心,尝试接受周围的人,开始笑,开始说话,开始相信身边的人。她就不免骄傲喜悦之情难抑,整张脸因为别样的情感而变得生动惹人。   有人说,工作中的男人最美,那什么样的女人最美呢?是身为母亲,谈起自己孩子的时候,最美。   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尽相似,可是正在开车的那人却莫名觉得,许惜就像个为自己孩子骄傲的母亲。就像有人问丘吉尔的母亲,是否为了有个身为首相的儿子而骄傲。那位母亲回答是的,但她还说:我还有一个儿子,正在田里挖土豆,我也为他骄傲。有时候齐仕磊看不透许惜,她是自己的员工,却又甘愿担任“保姆”的工作,甚至没有怨言。一个硕士生,若是工作是与自己的专业无关的,总会有大材小用的怨恨,可是,她却没有。有时候,还能微妙地感觉得到,她心甘情愿,或者对此甘之如饴。   现在的就业者,是现实的,总要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成就,让自己物有所值,甚至还要创造自己的价值。没有一个人,愿意低下头来,虚与委蛇地讨好一个小孩,当然,许惜不是在讨好,也没有虚与委蛇,她是真的真心的。   也真心地让人心动。   齐仕磊此刻的心情难得畅通,嘴角的笑意不住扩大,目光正注视着前方,语焉不明道:“许惜,你要影响我开车了。”   一听这话,许惜立刻噤声,以为是自己话多,打扰他开车,小心地瞄了隔壁那人一眼,只能看到他愉悦柔和的侧脸,还有忽而转眸对着她的视线。   齐宝一看许惜和齐仕磊一起来接他,高兴地立刻冲向许惜,连本在他身边陪他说话的媛媛也不顾了。许惜小小心翼翼地稳住他,嘴里还小声嗔怪着,叫他不要用跑的。齐仕磊一看忽略自己的小人儿,再看柔情满满的女子,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钥匙棱角刮着手心的痛楚。   想要握紧什么,这种感觉瞬间排山倒海地涌来。   许惜看着慢慢走来的有些委屈的小姑娘,牵着齐宝的手弯下身对她说:“媛媛对不起,下次阿姨一定叫齐宝不要扔下你自己跑了。”   媛媛扬起笑容,上一刻的委屈也抛在脑后了,“真的?阿姨,你也叫齐官杰多和我说说话吧。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的。”其实和媛媛熟悉后,会发现,她是个活泼的女生,刚开始的腼腆,大概是因为还没交到朋友的关系。   “好好好,阿姨答应你,一定叫他多和你说话。媛媛你妈妈怎么还没来?”   “妈妈说了可能要晚一点来接我,叫我不要乱跑。”   “真乖。”   齐仕磊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在说话,故作不悦地说:“我一个大活人,被遗忘地真彻底。”   许惜摸摸两个小孩的头发,一手牵着一个,溢出明朗的笑:“宝宝,快和爸爸打个招呼。”   齐宝扭捏着不肯叫,只低头地看着地板。许惜抬头小声对齐仕磊说:“快,你儿子害羞,抱抱他哄哄他。”   齐仕磊皱眉,显然是有些难为情,却还是弯下身抱起齐宝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齐宝吓了一下,求助地看着许惜,许惜摸摸他的脸颊,“爸爸也跟宝宝一样,是个害羞的人哦。”这话,多半是说给齐仕磊听的。   齐宝看着目光闪躲的爸爸,还有那抱着自己的强劲臂弯,终是用手环住齐仕磊的脖子,讷讷叫了声在“爸爸”。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此刻的齐仕磊,心底是开满了一汪的鲜花,那种喜悦,不可言喻。   祁桦还没到,许惜不放心媛媛自己在幼儿园等,便问:“你要不要打给电话给你妈妈,看看阿姨可不可以送媛媛回家?”   媛媛看着正在父亲臂弯的齐宝,目不转睛,有些羡慕地点头。打通电话,祁桦只说已经在路上了,就不麻烦许惜了,叫她把媛媛带到沈老师那里就好了。这样也不怕媛媛会乱跑。   许惜只得应好,和齐仕磊说了要带着媛媛去找沈老师,让他带齐宝先去车里坐着,可是齐宝不依,要跟着许惜。齐仕磊没办法,只好也抱着齐宝跟着走,这下齐宝还是不依,扭着要下来自己走。此时幼儿园里还有很多家长没来接走的孩子,他们三三两两地堆着泥沙或者在游乐设施那里玩。刚才齐宝只是坐在树下的石椅上和媛媛说话,当然,他是以听为主。这样一来,其实齐宝还是不够活泼的。   媛媛看着下地和她一起走的齐宝,开心地凑前去要拉他手,谁知齐宝不要,他要拉许惜的手。小女孩受伤了,要和齐宝抢着牵许惜的手。许惜看着也只是由他们,只是跟在他们三个身后的某人,很是受伤。   媛媛嘟着嘴说:“阿姨又不是你家的,我也要牵她的手。”   齐宝皱眉,不回答她,只是固执地牵着许惜不放。最后许惜是一只手牵一个,免得小女孩最后恼羞成怒了,齐宝这种小小年纪就不懂得绅士风度的闷骚,是学足了他父亲的。   只是,许惜没有听到,把媛媛交给沈老师后,准备离开前,齐宝对媛媛说的那句话。媛媛没听懂,却讶异于齐宝的语气,那么笃定,那么自信。   “Someday she will be my mammy,will be mine.”   ☆、第十三章   Chapter 13   他们在回“望归”的途中解决了晚饭,许惜照例和齐宝坐在后座里,只是这次,齐宝明显地黏着许惜了。想到刚才吃饭的场景,又看看此刻窝在自己身侧的小人儿,心里就甜甜的。刚才饭馆里没有小孩用的练习筷,齐宝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自己吃,遇到不喜欢的洋葱,还专门挑了出来。看着他用勺子盛着块洋葱,正不知所措,许惜看着那个同样挑食的大人,对齐宝说:“宝宝不爱吃洋葱,就把洋葱给爸爸吧,不能浪费粮食。”   齐宝还真是小心谨慎地把他自己碗里大块小块地洋葱放到齐仕磊碗里,还可怜兮兮地看着齐仕磊。   许惜摸摸他的头,“吃吧,爸爸不会生气的。”   那人习惯性皱眉,看着一大堆洋葱,像小孩一样做出嫌弃的表情:“我是不生他的气,可是没说不生你的气。”   许惜是知道齐仕磊不爱吃洋葱的,当年的学生会也曾聚过餐,酒饭间听到有人打趣这个不爱吃洋葱挑食的会长。她正色道:“家长在孩子面前要以身作则。”   他难为,“我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吃过洋葱了。”看到许惜在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所有的洋葱都转移到许惜碗里了,想了想说:“你也是可以以身作则的。”   “你是爸爸!”   齐仕磊优雅地吃着自己的份,怡怡然道:“不能浪费粮食。”   许惜哭了,“我也不爱吃洋葱。”   ……   想到明天的行程,许惜觉得还是应该和齐宝说一下,“宝宝,明天爸爸和阿姨要参加公司的员工活动,所以要带上你,你想去吗?”   齐宝现在已经是昏昏欲睡了,听到许惜的声音,揉着眼睛问:“我要和阿姨一起。”   前面开车的人听到后轻哼,“阿姨要和我一起参加活动的。”这下和小孩置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许惜睨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他,“别和孩子置气,都要教坏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在不知不觉中,竟是变得如此自然融洽,可是两人都没有发现。   “慈母多败儿,你没听过吗,现在我担当的就是严父的角色。”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只是,这话让许惜听了,有些不知所措,“我又不是他的母。”   齐仕磊也惊觉一时嘴快,车里一时安静无声,间或只听得见齐宝拉扯许惜衣摆的声音。他闭着眼,却表现出一幅没有安全感的模样,许惜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只好把他抱起,让他在自己怀里休息。   第二天齐仕磊直接从“望归”出发去接许惜,路上许惜负责照顾齐宝,三人便一辆车直接到达户外素质拓展地点。齐仕磊通过朋友的关系,租借了一处农家乐,顺带农家乐负责招待游客的温泉山庄。   预定中,大家是坐公司预定的大巴一起出发,到达农家乐后先用过午饭,后再去温泉山庄找到各自的房间。两点左右就开始这次的户外素拓。许惜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预定的饭点,齐仕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大家随意用餐,素拓项目加油。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牵着许惜手的小朋友了。许惜怕齐宝看到人多会害怕,只好拉拉齐仕磊的衣服,“你把齐宝抱着吧,我怕他害怕。”   齐仕磊看了一眼目不转睛望着自己儿子的员工们,他们眼里都是好奇八卦的火花,甚至有的女同事还闪着星星眼,的确是有些可怕。许惜抚抚齐宝的后背,低声告诉他不用害怕。一路走到许惜她部门的位置,只看到吴姝带着女儿和曾虎新坐在那里,的确,总经理办公室可不就他们三个加齐仕磊。   齐仕磊也没有多大的架子,把齐宝放在许惜隔壁的位置上,对大家说:“大家不用拘谨,赶紧吃饱饭要紧,要不然可能会负荷不了下午的项目。”这话一出,谁还有兴致讨论齐总抱着的可爱正太啊,连忙变成一片狼嚎了。   许惜和吴姝家的女儿打招呼,介绍齐宝给她认识。吴姝的女儿随她姓,叫吴舞,是个虽然长在单亲家庭却一样幸福开朗的女孩。吴舞见到许久未见的许惜,甚是开心,忙拉着许惜问她最近在忙什么。看到许惜她是滔滔不绝,连吴姝多次敲她碗叫她快吃饭都不理会了。可是吴舞这举动在齐宝看来,只是单纯地抢夺,她要抢走许惜。   于是可想而知,许惜被两个小朋友各拉着一只手的场景。许惜向齐仕磊打眼色,暗示他快快安慰好齐宝,喂他吃点东西。谁知道他好整以暇地吃饭,丝毫没有要搭救许惜的想法。最后还是吴姝发怒了,硬是叫吴舞先让许惜吃饭,吴舞才瞪着齐宝,悻悻地放手。   齐宝一看吴舞放手了,他可没放手,索性把许惜的手臂抱住了,摆明是在向吴舞示威嘛。   许惜佯怒,轻拍他的手背,“怎么那么闹啊你,再不吃饭我就不管你了。”可是刚说完,看到红着眼眶委屈的孩子,她是硬生生把怒气噎了下去。只好瞪着那个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为人父者。   房间是三人间,许惜和吴姝母女,齐仕磊父子则是和曾虎新。吴姝看着在整理行李的许惜,有些犹豫地说:“齐总的孩子好像挺黏你的。”   许惜铺着床单,自然地扬起笑颜,“可能相处多了吧,齐宝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孩子,……很让人心疼。”   吴姝也没多说什么,都是成年人,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是有分寸的。   下午的项目先是负重行走十公里,然后自由四人组队,攀登岩石,拿到上面的任务卡。拿到任务卡后,要凭借任务卡四人进行下一项活动。而那任务卡,说的是回到农家乐那里,踩着自行车到达最后的地点。自行车是两人一辆,由刚才自由组队的四人中随意搭配。临时组队的两人在去最后地点的时候是可以随意分配工作,谁载谁,载多久,这是自由选择的。而那地点,是温泉山庄后面的温泉,那里有工作人员。项目到达那里就结束了,随后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只是第二天下午要一起坐来时的大巴回去。   难怪齐仕磊说,不吃饱可能负荷不了,的确。当然,这个项目也是有奖惩设定,第一名的两人年终奖多发一万,第二名八千,第三名五千。其余的都只有三千,当然,若是不积极参与且被发现举报的,倒扣奖金。大家本来的怨恨早已被这最后的奖赏踢到云霄边去了,况且,最后的地点是在温泉那里,有的女同事还声声称赞老板体贴。   果然,先给了你一巴掌,然后又给你一颗糖,你就会感恩戴德。   这种活动,许惜当然是要参加的。午觉后的齐宝要来找许惜,齐仕磊抱着他到许惜的房间,心情不悦地说:“你搞定他。”   齐总是有起床气的。   许惜叹气,只好耐心地跟齐宝说自己身不由己,不得不参与的苦衷。顺便还叫吴舞帮忙照看着齐宝,小孩本就忘性大,吴舞早就忘了早上还和齐宝抢许惜的事了。一听是自己喜欢的姐姐的嘱咐,立马表示自己一定会按时按量完成任务的。   许惜笑嗔,“小舞,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耍宝了?”   只是,吴舞好办,齐宝就难搞了,“宝宝乖,阿姨很快就会回来的,阿姨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好不好?你好听话,阿姨才开心,你不听话,阿姨就难过了。”齐宝撅着嘴,欲泣不泣的,许惜看了心里是隐隐的难受。   当然,最后齐宝还是乖乖地和吴舞呆在一起。许惜不免再三叮嘱:“小舞,宝宝如果不开心了,你要抱抱他,还有,让他呆在房间别出去,你也别出去。晚上我回来了会接你们一起去玩的,要乖啊。”   负重行走许惜是和吴姝曾虎新一起的,只是难免无法负荷,却也是没有抱怨的。其他部门的女生都叫苦不迭,途中还偶遇李函,她倒是乐在其中,还笑呵呵精力充沛地和许惜打招呼。   负重行走过程许惜没遇到齐仕磊,可是到了第二关足有百米高度的岩石,再看下面独身一人的齐总,许惜腹诽:这种项目为什么还要四人组队?现在还不是没人和你一队?   齐仕磊也看到了姗姗来迟的许惜,皱眉抱怨道:“你怎么那么晚?”   这话一说,是要和她组队的意思?   许惜:“还缺两个人呢。”   齐总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都在等你了,吴姐和虎新在那边了。”   许惜:“……”   岩石下有工作人员在负责安全监测,他们登记好队伍成员后,便帮着套装安全措施。可是真正去攀爬拿任务卡的却只有一人,看着正在穿戴的曾虎新,许惜纳闷便问齐仕磊:“不是一个人拿了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组队?”   齐仕磊:“如果那个人半路摔下来,就要换人。”   许惜瞬间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摔下来?   齐仕磊看到呆如木鸡的某人,心情瞬间被抚平,揉乱她的头发,“就是踩空了,双脚离开岩石的时候,并不是真正的摔下来。”   那那那……   许惜艰难开口,“我不会攀爬的,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一次性爬上去啊。”   她是以为四个人里,有一个人负责去拿就可以了的,如果那个攀爬的人后来是跟她一辆自行车,她完全可以担当载人的角色。   大概可以……吧。   齐仕磊笑,看着已经在爬上去的曾虎新,“不怕,虎新也是跟我练过的,大概一次就可以爬上去的。”      ☆、第十四章   Chapter14   到了农家乐,原来自行车也有双人的,只是来得比较慢,双人的都被骑走了。也是,两个人一起骑,怎么也比一人骑一人坐来得轻松。剩下的就是普通的自行车了,车后面有座位,看是谁载谁的问题了。确实,这个项目也是充满心机的,考验团队合作,考验体力等。   没办法,大家都同意最好是男女搭配,考虑到刚才曾虎新攀爬了岩石,许惜就先站出来了:“要不我和虎新哥一组吧,刚才他爬那么高都累了。”吴姝如果和齐仕磊一组,齐仕磊也能照顾她。   许惜是这么想的。   齐仕磊拧紧眉头问许惜:“你自行车技术很好?”   许惜对于这个还是挺理直气壮地,“当然,我以前上初中可是踩了三年的自行车上学。”   谁知,齐仕磊:“那正好,我车技刚好不好。”   于是吴姝和曾虎新一组,齐仕磊和许惜一组。   看着齐仕磊自发地跨坐在车后座,许惜真的相信他说的车技不好,不然哪个男人会那么直接地就上女生的自行车车后座?不过许惜还是好意提醒他:“齐总,你最好侧坐,这样……我不太好骑,而且你跨坐,很容易……”许惜说着的时候,还暗示/性/地看了看他的下面。   “……”齐仕磊默默下车,赶走已经跨坐在车座的某人,“我来骑。”   “你车技不是不太好吗?”   某人已经因为刚才的一个失误被看了下面,现下已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再说话我就亲你了。”   许惜瞪眼,忙捂住了嘴。不过一看齐仕磊斗败公鸡一般的模样,又满眼笑意,没料到齐仕磊是突然就踩踏板,吓得许惜连忙抓住他的衣摆。吓死她了,她魂/精未定,有些嗔怪地打他的背,“吓死我了。”   前面的人得意地说:“叫你笑我。”   许惜右手轻轻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另一只手还颤抖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可是却觉得安心。她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齐宝喜欢抓住她的衣摆了,的确能让人心安。   而齐仕磊被抓住衣摆的那刻,只感觉衣服被拽紧,隐隐有温暖的触觉靠近自己的腰侧,引起一阵酥麻,几乎一路紧绷着肌肉。身后那人的呼吸有时会打在后背,温温热热的气息,若有若无,更是叫他难受。齐仕磊骑了一半的路程,丝毫没有要换人的意思,许惜拍拍他的肩膀,“下半截路程换我载你吧,我车技真的很不错的。”   “那你能载得动七十多公斤的男人?”   “应该能吧,我没载过。”   他把她的话抛在一边,却突然加快了车速,“快抓紧,我们要争取进前三。”他话一毕,许惜就两手抓紧了他的衣摆,这一段是有些坑坑洼洼的山路,偶尔路上还有几个大石块,很是颠簸。许惜侧坐在车后,心子都要跳出喉咙,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快放慢速度。他不停,扬声道:“叫你抓紧不是叫你抓紧衣服,是叫你抱着我的腰。”   “……不用了,不会摔的。”   齐仕磊却低沉了声音:“快点,不然就摔给你看。”   “你怎么那么幼稚啊。”话是如此,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的腰,温热有劲,紧绷的肌肉在自己的掌下,恨不得摸上一把,心随意动,的确是摸了一把。齐仕磊一怔,“你占我便宜?”   某人泪目:“……手滑。”   ……   他们到的时候,看到工作人员颁发的名次,是第九位。许惜想起他说的要进前三,便用揶揄的眼神看着齐总,终是忍俊不禁。他装作风度翩翩,把名词条往许惜手里一塞,便亲疏有度地和前三的员工道贺。   齐宝看到许惜回来了,冲也似的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怀中就是不肯示人。许惜疼惜地亲亲他,抱起他,“宝宝要陪我先去吃饭吗?阿姨不仅累死,还要饿死了。”   听到这话,齐宝连忙抬头看着许惜,摸摸她的脸,又亲亲她的额头,“亲亲,不疼。”   “好好好,你一乖,我就不疼了。”   齐仕磊和曾虎新吴姝已经在餐厅等着了,许惜主要是负责把两个孩子带到。   谁叫都爱黏着她呢。   念着等下要泡温泉,大家都没有吃得太饱,随意填了肚子。温泉山庄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当然是因为它的温泉,听所这里的温泉设施还是专门向日本那边偷师的。果然,男女分浴,可是里面的设计,都与日本那边的所处无二,宽敞的清洗台,竹筒造的墙壁,升着袅袅青烟的池子。   许惜进到里面先问了正在泡着的女同事们,是否介意让齐宝也进来一起泡。可是看到她们都是用浴巾包着身子的时候,她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国内大多数人还是较为保守的,虽然是泡澡温泉一类的地方,都多是穿着泳衣围着浴巾的。许惜在分浴门口接过齐仕磊手中的齐宝,忙赶齐仕磊去泡,纾解纾解疲劳,还不忘打趣他的第九名。   他载着她几乎骑了四五十分钟的路程,加上之前的负重行走,也是累得够呛的。只是,她似乎忘了,攀爬岩石的是曾虎新,他貌似更累些吧。   这是重/色轻友?   因为温泉的深度是大人的高度,所以对于齐宝来说,还是太高了些,许惜只好帮齐宝套上个游泳圈,放在自己旁边,偶尔把水浇到他背上,引得他咯咯地笑。   李函也在这里泡着,看到老板的儿子,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讨好地对许惜说:“小惜,把他借来玩一玩。”   李函一说,以她为头的女生都不干了,都吵着要和小朋友玩。许惜叹气,“要玩快快结婚自己生一个。”李函结婚已经三年多了,打着要过二人世界的旗号,一直把造人计划搁置着,可是却是个对孩子疼惜有加的人。   “打劫!”李函把腰一掐,捏着许惜的小脸不放,“是要孩子还是要面子?”   即便两边的脸颊都被捏住了,许惜还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提醒李函:“姐姐,你再不放开我,面子和孩子你都没有了。”李函不解,收到许惜的眼神示意,一转身,可不是,孩子都在别人怀里了。   齐宝套着个游泳圈,被一群女生围着,眉头紧紧皱着,眼里的泪花都在转啊转的。奈何大家没有关注到,反而被其他吸引住了,“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孩子眉头一皱,跟齐总一模一样耶。”   “对啊,怎么看都不像是收养的吧。”   有个女生小声说:“不是说是齐老总的……子吗?”   还有一个女生也在小声揣测,“或许是齐总自己的……子也说不定吧,这孩子跟齐总真的太像了。”   ……她们讨论没有问题,只是,别当着齐宝的面啊。许惜抱歉地看着李函,“姐姐,这些话,不能让孩子听到,我还是带他出去走走吧。”   齐宝一看许惜过来了,划动小腿小胳膊就要过来,吓得许惜立马抱住他,“阿姨洗好了,我们再去吃东西吧。”   听到这话,其他女生还意犹未尽地“啊”了一声,李函扬声道:“够了,大家都泡一泡就去休息吧,今天都累了。”李函对外虽然是个泼辣干练的形象,但内里是个柔心肠,想的事情,往往是细致动人的。   许惜牵着齐宝在温泉山庄的后园里散步,见到有个秋千,兴高采烈地拉着齐宝要玩。“宝宝坐,阿姨推你。”   齐宝两手拽着秋千两边的铁链,不懂地问:“什么是养子?私生子又是什么?为什么齐宝是这个?”   许惜一愣,忙定住秋千,蹲在齐宝跟前,微笑着说:“那些阿姨姐姐都在说笑呢,齐宝不是她们说的那些,齐宝就是齐宝,是我最爱的宝宝。”   “……我也爱阿姨。”小孩说这话的时候,是羞涩可爱的,却还是能丛中窥探出那么一丝的惆怅。   的确是个敏感的人儿,却也是个体贴的人儿。   ……   “你怎么在这里?”   许惜错愕地抬头,看到幽暗路灯下是齐仕磊棱角分明的脸,他脖子处还搭着条毛巾。“没事,出来散散步,对吧宝宝?”可是一看齐宝,早就睡着了,而现在自己是坐在秋千上正抱着他。看来是自己发呆时间有点长了,连孩子睡着了都没有留意。   许惜尴尬,轻咳一声,“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刚泡完,有些头晕,就出来吹吹风。”其实是先去了她的房间,吴姝说她还没有回来,又在路上遇到李函,才得知她在外面。   许惜指了指隔壁另一把秋千,打趣道:“你坐那里吧,即使晕倒了也没有那么伤。”   齐仕磊黑了脸,“我已经二十几年没有坐过这么……幼稚的东西了。”   许惜笑,心情难得开朗了,便越想调侃他:“你很多东西都是二十多年没有试过了呢。”之前说吃洋葱,现在是秋千。其实许惜骨子里和嫚可是同一种人,只要和她相熟了,就能发现她的鬼主意特别多,还特别喜欢得理不饶人,也很喜欢占占嘴上的便宜。   齐仕磊再看了看木板做的秋千,又看了看抱着孩子坐在秋千上的人儿,最后还是妥协了,“这下刚才那句话要再过二十几年才能说了。”   “哈哈哈,如果真的再过二十几年你再坐的话,一定会被人笑话的。”   他桀骜一笑,“有谁敢笑我?”   许惜目光闪闪得意地指了指自己,一只手还是抱着齐宝,双脚踩在地上。齐仕磊明目一瞪,挺直的鼻梁下有灯光投射来的阴影,抿紧了嘴唇,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扯动自己这边的秋千,慢慢凑过身去,呼吸相近。许惜被他阒然凑近的俊颜迷惑,呆愣片刻,睁大了眼睛,抱着齐宝的手不禁紧了紧,下意识地垂下头。   他却一手拽着秋千铁链,一手抬起许惜的下颌,没有丝毫犹豫地亲了上去,狠狠地捻:“这是笑我的下场,我下午的时候也说了,我会亲你的。”   许惜一愣,说了一句顶傻的话:“你是占我便宜。”   那人笑,连眸子都变得不一般了,就像第一次在招新会上看到的他一样,明媚清朗,却说着有点讨打的话:“嘴滑。”   ☆、第十五章   Chapter 15   第二天是自由活动,大家都可以选择想要玩的项目,农家乐吃吃喝喝、野外素质拓展的其他项目、温泉山庄等。这天一早起来就没看到齐仕磊,等到将近十点,他才姗姗来迟。这时许惜是被吴舞和齐宝缠得分/身/乏术,一个小孩要许惜抱,离不得她,一个小孩是要许惜教她功课,还要许惜检查她的新舞蹈。   这前者是齐宝,后者自然就是吴舞了。   对此,吴姝做撒手掌柜,一早就溜去和李函他们玩了,还宽慰幸好此时许惜在这里,不然自己都不能放松了,每天对着个皮孩子,是心情都压抑了。自然,她嘴里的皮孩子,就是她家的妹妹吴舞了。   许惜没办法,只好折中一些,抱着齐宝看吴舞的新舞蹈。吴舞正上五年级,加入了学校的舞蹈队,最近排了新舞,是一支印度舞。她一直不会左右扭脖子,所以想趁着现在放暑假,赶紧练好,开学可以让大家目瞪口呆。   等齐仕磊来敲门的时候,吴舞已经跳了九遍了,许惜看不懂,也不能拂了她的意。齐宝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后来看是不断重复的,也就没了兴趣,还打起瞌睡了。敲门的男人看是这种情形,也觉得好笑,试探着问:“大家要不要玩漂流?”   许惜是一下就醒了,吴舞更是瞬间停了舞步,迫不及待就拉着他的手问:“真的?我要玩我要玩。”小孩子是不懂什么职位高低的,她只知道,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是齐宝弟弟的爸爸,仅此而已,所以对齐仕磊也很是亲昵。   齐仕磊也不排斥,摸摸她的头发,“快把汗擦一擦,不然等下玩就要感冒了。”小女孩一听,连忙跑开去拿毛巾擦汗。   “这怎么想起要去漂流了?”许惜正抱着也兴致勃勃的齐宝,忍不住问了一句。   “早上起早了,听到这里的服务员说,原来还有漂流可以玩的,就提前去准备了一下,这才回来告诉你们。”   “那宝宝能玩吗?”   齐仕磊小力地捏捏齐宝的脸颊,调笑道:“能,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许惜点头,看来这个做爸爸的,是没有忘记,今天是齐宝的生日呢。许惜自然是知道的,还提前准备好了礼物,只是因为要野外素拓,没有带过来。这么想了,有点可惜。   等吴舞弄好了自己,许惜又帮两个小孩擦好防晒霜,问齐仕磊是否需要,他一脸嫌弃,“男人擦防晒成何体统?”   许惜笑,不置可否,等他晒伤了皮肤,一擦一蜕皮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当然,她也是擦了厚厚的一层的。   漂流的地点是离温泉山庄不远的一条小溪,看来齐仕磊是真的做好了准备,工作人员都弄好了浮艇、救生衣和救生圈等。吴舞一脸兴奋,许惜费尽力气才告诉她不能乱跑,玩的时候一定要齐叔叔或者她陪着。齐宝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看到吴舞跟齐仕磊玩了一转,眼里就开始闪着亮光了。但凡他眼里闪着光了,那就是表示他心里想玩想要什么东西,对此很感兴趣。   许惜明知故问:“宝宝是不是不想玩?吴舞姐姐想玩都会主动告诉你爸爸的,可是宝宝呢,一直都不说话,阿姨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玩,大概是不想的吧。”   许惜说完还幽幽地叹气,似乎是真的为此感到遗憾。齐宝嘟着嘴,喃喃道:“阿姨,齐宝也想玩。”   闻言,许惜才笑,亲亲他的脸颊,“宝宝记住,以后想要什么,首先得自己开口说出来,这样别人才知道你需要。即使别人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可是至少证明你争取过。”   吴舞还意犹未尽,看到齐宝也要玩,就噼里啪啦地说刚才她玩的过程的见闻。“周围的风景咻地就飞走了,还有,水流得超级快的,还有水花弹到脸上凉凉的,嘻嘻。”   齐仕磊抱过齐宝把他放在自己跟前,让工作人员系好安全绑带,做好安全措施,捉过他的小手和隔壁吴舞一起一组的许惜打招呼。齐宝咯咯地笑,显然是开心至极。许惜也知道齐仕磊会看好齐宝的,也不担心,也跟着和齐宝打招呼,“宝宝加油,不要害怕。”   下滑的溪流,溅起的水花,周遭的风景,还有耳边传来齐仕磊和齐宝的笑声,融为一副最美的出游景象。   吴舞玩累了,直嚷肚子饿,闹着要去吃饭。没办法,只好结束漂流活动,齐宝还意犹未尽,望着溪流的眼睛泛着亮光。许惜只好安慰他以后有机会一定再来玩,他也乖巧,大力点头露出喜悦的笑容。   下午是四点的车集体回公司,许惜还是和来时一样,跟齐仕磊车。他们也没有回公司,齐仕磊交代了几句,只说这个周末辛苦大家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更好玩但是不费劲的地方。大家一听,关于昨天的怨言也烟消云散了,更何况,这两天这样亲近自然免费的玩耍也不是常有的。   许惜看见时间还早,心里想着今天是齐宝生日,要不就做个菜大家一起吃?她这么告诉齐仕磊,当然没立刻说是齐宝生日,只说要不要去她家吃个晚饭。许惜问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快答应吧,快答应吧”,好似你一拒绝,那些隐藏的泪水就会决堤一般涌来。齐仕磊也不是为何,竟鬼使神差地就应了声好。   齐宝最近是越发黏着许惜,听了自然是高兴。许惜差使齐仕磊把车开到某农贸市场,叫他在车上照顾好齐宝,她去买菜很快就回来。   齐仕磊一看那市场人头涌涌,还噪音漫天,不悦地皱眉,抱起齐宝拉过许惜的手也跟着进去了。许惜还没来得及拒绝,齐仕磊偏头,语中愠怒:“这样的环境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的,虽然吵了点和乱了点,但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的。”   对方不置可否,迈着步子就走了。   其实来农贸市场的原因,是想做海鲜给这父子俩吃,这里的海鲜比超市的新鲜,品种也多。只是市场嘛,环境总是离不开脏乱吵的。许惜挑鱼的时候,刚好也有一个妇人在选,也许是一下没拿好,那鱼蹦跶两下,就跳出了放鱼的塑料盆。差点甩到许惜的身上,许惜下意识地一躲,脚不小心一滑,幸好齐仕磊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他是一手抱着齐宝的,这下更是不放心许惜,眉头皱得紧紧的,“今晚别吃海鲜了,要么就去饭店吃,免得那么麻烦。”   “怎么行,来都来了。”虽然因为这个插曲,没有选到太多的海鲜,可也是大丰收。蛤蜊、鲍鱼、龙虾、还有一尾星斑,经过肉食档,许惜还买了斤家生的鸡蛋。   回许惜家的路上经过一间西式糕点店,虽然已经来不及定做蛋糕,可是幸好店里还有剩下的,许惜挑了一个黑森林,打包好了才心满意得。齐仕磊是第一次进许惜家,上次送她回家,倒是记得她的楼层。相反,齐宝就表现得自在些,一进门就爬上了沙发,盘着腿在玩许惜放在沙发上的跳棋。   许惜拿着菜进厨房,经过齐仕磊的时候还叫他随意坐,地方小别介意。齐仕磊哪里是介意这个啊,只是,他许久没有来过女生的家,总感觉十分地突兀,还有不自在。他上次去女生的家,还是去的简雨家,那时两家关系因为这对儿女的恋情已经开始和缓,两人都有谈婚论嫁的心,便相互带了对方回家。   那时简父简母对自己甚是热情,叫自己当这里是自己家,吃喝不要客气等等。现在虽然也是来了女生家,却没有家长为许惜说那些场面话,总是为她惋惜的。电视剧旁边放了相框,他一时不查,发觉的时候,竟已经拿在手上了。他端详了许久,也明白这是许惜的父亲。   她的资料上写着父母双亡,虽然没有问过,却是实在为她心疼的。齐宝眼明,看见齐仕磊也拿起之前自己拿起过的相框,便糯着声音说:“这是阿姨的爸爸。”   某人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小孩对着爸爸的目光,骄傲地说:“阿姨告诉我的,我上次来她家的时候。”   晚饭准备得很快,许惜还水煮了两个鸡蛋,把蛋糕也拿上桌子,齐宝一看蛋糕,惊讶地问,“今天有谁生日吗?”   齐仕磊看着系着围裙对齐宝温柔笑着的许惜,嘴角不自觉一扬,“Happy Birthday my boy.”   齐宝一怔,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明天才是我的生日啊。”   齐仕磊摸他的头发,被他逗乐,“你现在在中国,过的是中国时间,美国时间才是明天生日。”   许惜端着蛋糕,已经点好了蜡烛,齐齐整整的五根。“生日快乐宝宝,快许个愿。”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齐宝的生日?”   许惜看了一眼齐仕磊,似乎是在怪他糊涂了,“齐宝的事情我一直都有在负责,生日什么的,要知道也不难啊。”   想想的确也如此,他也就没寻根问底了,反正许惜对齐宝的心意,那是堪比亲生母亲的。其实,许惜怎么可能不知道齐宝生日呢?这个糊弄齐仕磊的借口,也是她早就想好的措辞罢了。   齐宝揉揉眼睛,看着都在对他微笑的大人,甜甜一笑,也没再纠结什么美国中国时间了,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错过许愿的时机。吹了蜡烛,切了蛋糕,却是不让齐宝现在立刻就吃,反而盛了碗饭给他,叫他吃了晚饭才能打蛋糕的主意。   他扁嘴,看着蛋糕念念不舍,许惜只好用肘示意齐仕磊现在该是以身作则、为人父亲的时间了。   “Now let’s begin dinner, after then there is present time.”话说到这里了,齐宝才拿起许惜专门给他准备的练习筷。   齐仕磊送给齐宝的是一个玉菩萨吊坠,链子是铂金的。齐宝也不懂这个礼物的含义,高兴是因为,是齐仕磊亲自给他戴上的。齐宝看戴好了,也只是摸摸那冰透洁润的白玉。这玉菩萨是齐仕磊前几天就买好的,拿去庙里给高僧开光,今天早上早早就开车去庙里拿回来的。   等齐仕磊送完了礼物,这父子一大一小都盯着许惜,本来许惜对自己的礼物是挺有信心的,现下看齐仕磊的礼物那么贵重,瞬间就没有送出自己礼物的欲望了。齐宝圆滚滚的眼睛满是期待,许惜只好硬着头皮把藏在自己身后的玩偶拿出来。   那是几乎有现在齐宝半身高的布偶猴子,修长但是内里还是塞了不少棉花的,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单薄。咧着笑脸的猴子,有长长的尾巴,双手可以做成拥抱的姿势,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手工织的围巾。齐宝抱过布玩偶,左右瞅了瞅,看到猴子屁股布料的拼接居然是不同颜色的。“阿姨,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许惜羞赧,生怕孩子不喜欢,“对啊,是不是不好看?”她一向手工活都差,这个玩偶是自己做了将近一个月的,一有时间就拿起针线布料,还要上网找教程上网买材料,拼拼接接才完成的成品。虽然过程挺漫长的,却也是满含期待与爱心的。   “谢谢阿姨,我很喜欢的。”齐宝抱着布玩偶更紧了些,还念着:“它叫猴宝宝好不好?”   齐仕磊故作伤心:“看来是不喜欢爸爸送的礼物了。”   闻言,齐宝就停了刚才的欢乐劲,不好意思地一手抱着猴宝宝,一手抱着齐仕磊的手臂,“谢谢爸爸,我会一直戴着的。”   齐仕磊俯下身,伸出手臂抱着齐宝。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有真心送过孩子什么礼物,以前都是叫父母挑,挑好了拿单子,他回买单。现在,虽然今年孩子的生日还要陈金兰提醒,但是准备礼物的过程中,那份真实地为孩子着想的心,似乎可以慢慢缩短与齐宝的距离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永远笑得那么柔和的小女人,看着这个慢慢教晓他怎么照顾孩子怎么爱护孩子的小女人,竟觉得,她美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心里突然就充实、满足了。      ☆、第十六章   Chapter 16   接着的日子许惜是照常进行的,上班下班,有空就熬个汤送给何嫚可。偶尔许惜还帮着齐仕磊买菜做晚饭,齐仕磊也乐得把齐宝交给许惜照顾。他们三个的相处是越来越和谐,只是齐宝面对齐仕磊的时候还是不太热枕,或者更应该说,是有点害羞。   最近公司事情多,许惜接齐宝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现在齐宝班里的同学家长几乎都认识许惜。有时候还会驻足聊下天,谈谈孩子平时怎么怎么调皮,这时许惜就是听着,等到他们回问齐宝平时在家里怎样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一笑说:齐宝很乖,不怎么闹人。有些家长知道许惜不是齐宝的妈妈,也见过齐仕磊开着名车送齐宝上学,看到许惜的时候眼光就难免有些复杂。当然也不乏在背后编排许惜的人,有些家长就是太无聊了,看到什么都能脑洞大开,联想能力是十分丰富的。有次有个老人家,还紧张兮兮地拽着许惜的手,语重心长地教诲许惜不要行差踏错,不要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许惜是一额头的汗,敢情他们都以为齐宝是她和齐仕磊在外面生的孩子,不能见光的?也对,齐仕磊甚少来接送齐宝,大多时候都是陈阿姨和许惜代办,难免就给了别人错误的联想了。许惜只好避重就轻地解释,后来遇到这类的事情多了,她就没再解释过了。   许惜不在乎,她最重要的也只是齐宝而已。   陈阿姨后来是彻底辞职了,齐仕磊看她也没有心思再在这里干活,二话不说就结了工资给她,也没为难她,还郑重和她道了谢。引得陈阿姨老脸发烫,一直说不好意思,没能帮到他忙。许惜知道后,还问齐仕磊要不要再请个保姆,他也只说:再看吧,如果真的不能兼顾,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说的是许惜理所当然帮他看孩子了?   不过这话,许惜喜欢听。   正在忙着的许惜眼皮跳了一个早上,心也觉得闷闷的,起初还以为是昨晚没睡好。等她接到齐宝幼儿园老师——沈老师的电话的时候,心里难免咯噔一下,总算为今天的异常找到理由了。她正在准备齐仕磊开会要用的资料,齐仕磊已经在会议室了,大概是手机关机了,所以老师才把电话打到她这里来。   许惜一万个不放心,关于齐宝的事,不是要紧的,老师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   老师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着急,具体出了什么事没有明说,只是叫许惜尽快到幼儿园去。许惜想了想,这个会议讲的是接下来的地皮竞标问题,关系到下半年的工作重点,齐仕磊为了这个项目是下了重本的。她不想扰了他,想着去幼儿园看看是发生什么事了,等齐仕磊下了会议再告诉他。于是许惜悄悄走进会议室,对曾虎新招招手,等他走过来了,把资料交给他,“我要去下幼儿园,刚才总经理儿子的老师打电话过来了,如果总经理问起我了,你叫他打电话给我。”   曾虎新是知道许惜这个总经理私人助理还负责接小太子放学的,齐仕磊公司上走不开,一般都叫许惜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去幼儿园接齐宝。这一两个月来都是这样,吴姝因为家里也有小孩,还是单亲,自然不能在别人家的小孩身上费心神。曾新虎又是个大老粗爷们,哪能照顾好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孩?   于是听许惜这么说,也是有些着急的,他是想起了小太子自闭的病,“那你快去吧。”又看了一眼正在里面讲话的齐仕磊,“老板那里我等下再跟他说就好了。”   许惜也不罗嗦,匆匆道了谢就疾奔幼儿园了。   等到她来到幼儿园,才知道这里乱成了一团,难怪老师来不及详细交代事情经过。小孩三三五五地围做一块,别的什么也不做,就是哭,还是嚎啕大哭。好不容易等许惜找到沈老师,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老师声音里都是疲惫,“许小姐很抱歉现在把你叫过来,主要是齐官杰他……他在树上不肯下来。你看,现在小朋友都在哭,怎么劝都不顶用,我们分/身/乏术,打给齐先生,一直忙音,只好把你叫过来了。”   齐仕磊今天开会,许惜是知道他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的,大概这个工程真的太重要了。   许惜也来不及顾虑其他,忙问:“齐宝怎么了?”   沈老师一边领着许惜到齐宝在的那棵树,一边说:“好像是和其他小朋友发生了什么,他就一声不响地跑了,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树上怎么劝也不肯下来,我们也不敢贸然爬上树把他弄下来。可是问小朋友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都哭了,显然是被吓到了。”   许惜也不好怎么责备老师,“其他的等把齐宝劝下来再说吧。”   可是一看到高高坐在那棵榕树上的时候,许惜的心难不免狠狠揪了一下,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吓着他。看了看树的四周,老师还算考虑周到的,把厚被子和毯子围了一圈,旁边还有一把靠梯,还有个其他班的老师在循循善诱地和齐宝说话。可是齐宝只是低头玩着他的魔方,膝盖上蹭掉了一块皮,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般安静恬适,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种危险的境地。   许惜来到那个老师身边,柔声抬头对齐宝说:“宝宝,阿姨接你回家好不好?”   齐宝还是没有反应。   许惜搬来梯子,叫过旁边的老师帮忙扶着,可是那个老师做出不赞同的表情,有些气馁地说:“许小姐,刚才我们已经试过这个办法了,可是齐官杰一看到有人上来就动,我们害怕他会摔下来就没敢用硬的。”   “可是也不能让他一直在上面啊,你没看到他的膝盖都受伤了?”许惜是真的有些急了,说话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齐宝,乖,下来好不好?或者你别动,阿姨上去接你,我们回家好不好?”   这时齐宝动了动,扭动魔方的手也停了下来,身子有些向前倾,似是要看清下面的人是谁。可是这些动作无疑是吓着了许惜,她忙伸出双手比着,“齐宝乖,别动,阿姨上去。”   这时那老师帮着扶住梯子抵着树干,示意许惜上去。许惜也没来得及在意今天穿的是正装套裙,脱掉高跟鞋就沿着中间的横杠就爬上去了。快到齐宝附近的时候,她柔声道:“宝宝别怕,呆在哪里别动。”她总觉得齐宝就是个周岁大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自己错过了他成长的五年,所以对他的印象总停留在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所以称呼也习惯叫他“宝宝”。   慢慢来到齐宝身边,伸出右手环住他,继而左手抱紧,“齐宝抱紧我。”齐宝这时也听得懂了,伸出手环住许惜的脖子,糯糯说了声:“不要不要我。”   这话听得许惜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亲吻他的额头、脸颊,“不会不要你的。我很爱齐宝,不会不要你的。”   等到许惜和齐宝下来了,沈老师带着一群小朋友也过来了,这些小朋友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看着许惜怀中的齐宝有些羞赧,都不敢上前说话。许惜摸摸齐宝的头发,低声问:“宝宝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很担心。”齐宝耷拉着脑袋不回答,只是指指刚才掉在地上的魔方。   许惜不为所动,“告诉我了,我才帮你拣。”   这时,媛媛捡起魔方,有些泛红的双眼不好意思地左右顾盼,拿着魔方递到齐宝面前,小声开口道:“呐,给你。”   齐宝接过魔方,没有说话。   沈老师这时上来充当和事老,摸摸她的头发,“媛媛真棒!”   许惜抱着齐宝,看到他不说话,叹了口气,对沈老师说:“沈老师,今天我先带齐宝走了,真是麻烦你了。”   沈老师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说太多的官话,催着许惜他们快快去医院看看齐宝的膝盖。   坐上的士的时候,许惜看着怀里乖巧安静的人儿,真是什么气也撒不出来。刚才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只是那一刻不得不逼自己要冷静,不冷静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这是她二十几年来,除了生孩子那一天,就属今天最患得患失、慌乱无措之余却也最镇定冷静的。   她把头埋在齐宝脖间,声音是疲惫的,“宝宝不想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不逼你,只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真的很危险,我很害怕,也很担心你。”说着眼泪都噙满了眼眶,她深呼吸,暗中调整自己的情绪。   齐宝摸摸她的脸,小脸上是平静的,眼神却柔软得一塌糊涂,“阿姨不哭,不哭。”他声音很小,却一瞬间让许惜刚才所有的惊慌都放大了数倍闪现在眼前,她的眼泪这下是收不住了。   “他们问我妈妈,我回答不出来。”这是近几个月来,许惜听到的齐宝说得最让人揪心的一句话,十二个字,字字剜心。   “嗯。”许惜哑着声音应着,心里却有千言万语不得道出。   许惜抬起头,直直看着齐宝,“妈妈一直都在宝宝身边,妈妈生下了宝宝,宝宝身上流着妈妈的血,妈妈在宝宝身边,妈妈也想着爱着宝宝的,不然怎么会有我们可爱的齐宝呢?”   听到这些,齐宝的一向波澜不惊的双眼终于闪现些神采,喜悦的声音甚至盖不住的士的里面交通频道播报的声音,“真的吗?”   “当然,齐宝身上流着妈妈的血,如果再向今天一样发生什么意外,妈妈知道会有多伤心啊。”许惜用脸颊蹭蹭齐宝的脸,微笑着说:“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吗?‘打在儿身痛在娘身’,就是你痛了,妈妈比你更痛。”   齐宝皱眉,想了许久,终于是似懂非懂地点头。   ☆、第十七章   Chapter 17   说巧不巧,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从医院出来的简轲,他似乎也是吃惊的,以为许惜身体有什么事,再看到许惜怀中的孩子,惊讶的神色就更明显了。   “这是怎么了?”   许惜神情就更自然些,“他膝盖受了些伤,来医院上点药。”   简轲低头去看齐宝的膝盖,了然。“你们来我的办公室吧,这样更快一些。”   想想也是,上医院其中免了不少手续,怎么说简轲也是个医生,虽然是妇科的,但是处理普通伤口,绰绰有余。只是齐宝似乎有些排斥他,一直不说话,神情很冷淡。   简轲也没有过问,毕竟他一向彬彬有礼,又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贸然是不会询问别人的私事。   这也是许惜喜欢和他做朋友的原因。   自何嫚可出院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上次约了吃饭,许惜去他办公室等他等到睡着了,他绅士地没叫醒她,后来他们也只是凑合着吃了顿宵夜,完了简轲就礼貌地送许惜回家,还叮嘱她不要太累了,要注意休息。这关心的语气听得许惜一腔的复杂,她一直当他是家人朋友甚至是恩人师长,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他帮助了她,她很感激。可是何嫚可的话,却让她对他产生隔阂,她觉得使不得,他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对谁都好,为什么自己要捕风捉影呢?   这样想着,再听到他的关心,她就觉得惭愧,这个人,分明就是把你当家人妹妹般关心吧。他偶尔一次说起,他有个妹妹在国外学设计,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现在这样想想,许惜觉得人家简轲是根本就没那种心情。   都怪何嫚可!   这个损友,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现在想明白了,许惜对简轲也自然多了,感激的情绪又冒上来了,只是看到齐宝受伤的模样,却是先顾着他的,把对简轲的感激给压着了。   简轲拿出双氧水要帮齐宝消毒,可是一看那双氧水,许惜自己就先怯了,轻轻拍着齐宝的背,柔声安慰着,“宝宝不怕。”   齐宝没有表现出讳疾忌医的样子,只是一直看着简轲的手,当简轲蘸着双氧水的棉花棒碰到他受伤的膝盖的时候,他浑身一颤,却没有哭出来。可是看到齐宝这样子,许惜心里更难受了。换做别家的小孩,一早就哇哇大哭了,哪里会如此“乖巧”?这时她反而希望齐宝长成一个混世魔王,上树挖鸟也好,拿石子砸别家的玻璃也好,跟别的小孩打架也好,总比他自己这个有轻微自闭症好。   许惜亲亲他的脸颊,“齐宝,痛就哭出来好不好?”   齐宝的眼里是泪,却忍着不让它流下来,“妈妈也痛。”   “妈妈不痛,你忍着妈妈才痛。”   似是为了确认话里的真实性,他定定看着许惜的眼睛,直到许惜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点头了,他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痛,要妈妈。”   简轲在许惜和齐宝说话的时候就停了动作,听到“齐宝”两个字还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看他们,只是那些个中原因他还是忍住没问。看到许惜示意他继续上药,他才继续刚才的动作。   “简医生麻烦你了,本来你都要下班了。”许惜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耽误了他下班时间,医生一天下来,工作量也是不小的。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这是……怎么回事?”他用眼神示意了下齐宝,这时齐宝已经哭完了,眼睛红红的,膝盖上贴了纱布,只是还牢牢地圈住许惜的脖子。竟让人有一种他似乎受了莫大委屈的感觉。   许惜摇摇头,表示无奈。“我上次忘了跟你说,我现在是齐仕磊的私人助理,偶尔会被总经理‘打发’来照顾齐宝。”当然,这话里说得那么肆无忌惮,是仗着和简轲熟。   “那他知道吗?”   许惜是知道简轲话里问的什么意思的,“不知道,我答应过的,不会让他知道的。”她看了看齐宝,眼里是柔情,是满足,“现在这样就很好了。”简轲点头,收拾好东西,再看看面前有些狼狈的一大一小,眼眸柔和:“一起吃顿饭吧?”   简轲带着许惜齐宝来到某家餐厅,趁着点餐的间隙,他有些犹豫地问:“齐宝他是不是?”   简轲也是医生,自己察言观色,许惜也没打算隐瞒他什么,“说是有轻微的自闭症。但是最近好多了,比刚回国的时候更开朗了些,今天是遇到些事,才倒回去了。”说这话的时候,许惜的眼神是看着齐宝的,他坐在许惜腿上,没什么精神,大概是今天这么一闹有些累了。“齐宝,我们吃完饭就回家了。”   简轲还没反应过来那几个字的意思,神情讶异。再看看温柔似水的许惜,只觉得心口紧/窒。一顿饭吃得各有各的滋味,简轲看着面前乖巧挖着布丁的孩子,还是想象不出来,“当时他各项指标是没问题的,怎么?”   “简医生,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反而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真的。”   不是生理原因,自然就是心理原因了。   简轲点头,“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心灵都是很脆弱的。像……他们都把自己封闭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要把他们引导出来,免不了家人朋友的帮助。慢慢地,让他们对现实产生信任,对人产生信任。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这些话,许惜心里不止一次这么对自己暗示,说总有一天齐宝会像正常小孩一样哭闹,会恶作剧,会把喜怒哀乐全部表现出来。可是现在听到简轲这个医生这么说,她心里的自我暗示仿佛就不再是奢望了,那一缕缕的希望,穿过那些孓然一身的岁月,终于来到她的身边。   许惜露出今晚第一个会心的笑容,是真心感谢简轲。简轲微怔,后而了然,优雅举杯,“祝福齐宝,也希望你……能够幸福。”许惜看着面前举着玻璃杯的大哥哥,也同样举起自己装着白开水的杯子,真心道:“大家都要幸福。”   齐仕磊在内后视镜看了一眼许惜,“你跟简轲很熟?”   许惜抱着齐宝坐在后座,听到这话有些意外,想不到他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有些不情愿地回答:“有点。”因为心里有事,刚刚和简轲聊天稍微转好的心情也慢慢覆上阴霾,许惜没反应过来,齐仕磊怎么认识简轲的?   接到齐仕磊电话的时候,简轲正打算送许惜他们回家,齐宝已经累得睡着了。齐仕磊没说什么,直接让许惜报了地址。许惜没来得及拒绝他就挂了电话了,只好对简轲道谢和道歉。   “刚才是齐仕磊?”   “哦,对,今天下午他在开会,所以是我接的齐宝,可是我一着急忘了跟他说了。”   简轲点头表示了解,“我陪你一块等吧,你抱着小孩也不方便。”   许惜也不勉强,等到齐仕磊来到餐厅,看到许惜和简轲一起难免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显示出来,只是对着简轲点了点头。   许是听出她语气里的生硬,他又看了一眼她怀里的齐宝:“他怎么了?”   “爬树上不肯下来,老师叫去领人,膝盖擦伤了一块,刚去了医院上药。你记得帮他换药,伤口不要碰水。适时的哄哄他,他心情不太好。”许惜也不知道自己语气为什么这么冲,可是看到他的态度,她刚才产生的那种“忘了通知他”的愧疚立刻烟消云散。   齐仕磊那边几乎是同时就回答:“他心情什么时候好过的?”   许惜瞪他,也不在乎他才是齐宝的爸爸了。跟他相处多了,许惜的性子就愈发表现出来,许世里在世前,也是宠许惜宠得不得了的,以至于也是宠出了些脾气,“总之比你的好!”   齐仕磊无奈摇头,藏了些笑意,须臾又收了起来,“这几天你不用回公司了,在家里好好照顾他吧。”   许惜再次瞪大了眼睛,最后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是他爸爸。”   齐仕磊扶额,无奈道:“可是我拿他没有办法。我怕我一生气他病情更严重,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母亲突然的一个电话,就把这个儿子送来了,他好饭好菜供着,好言好语哄着,可是他就是永远一个表情,永远不和你亲密,这样的父子关系简直就比敌人来得更折磨人。   这样还要他怎样做?他最近是很感谢许惜的,至少有她照顾齐宝,他完全放心,更何况齐宝也腻着她,这样不是两全了吗?   他是商人,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买卖。他爸爸的股份已经在这个五岁的孩子名下了,他的物质照顾得不到他的回应,好或不好,他不表态。这样的一单“生意”,当年的领养协议还不是他自己签的,如今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他自己选的,难道这样还不够?   齐仕磊想不懂为什么。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自己真心地待齐宝,是不是他就会变得正常一点,像别的小孩一般活泼调皮?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想起多年前和那个人的对话。   “石头,你说到时我们要生多少个孩子好?”   当时他亲昵地刮刮她的鼻子,在她耳边呼气,“生到你不能生为止。”   她娇嗔地捶他,最后倒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最后呢?那个人还不是抛弃了他,只为了追求自己的所谓梦想,当年自己住院的时候,她是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己的。   一切的真心,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用光了吧。   许惜是真的生气了,压低声音道:“和别人相处要交付真心你不懂?我看你的真心早就丢了。”不然当年怎么会出车祸,就是因为他的真心全都付给了那个还在国外的人吧。   齐仕磊没有反驳,因为他真的觉得许惜说对了,他的真心——丢了。   被别人丢了?还是自己丢了?   这是他们那路最后一次交谈,后来无论齐仕磊说什么,许惜都没有应答。当然,后来许惜不免后怕,自己竟然敢和老板呛声,还摆脸色给他看。幸好他没有立马炒她鱿鱼。      ☆、第十八章   Chapter 18   回到齐仕磊家,许惜直接抱着齐宝想要上楼,也许是有些累了,力气有点使不上来,踉跄了一下。齐仕磊看见了,在她手中接过齐宝,把他抱回了房间。许惜没有和齐仕磊说话,看他把齐宝小心放在床上,才进浴室拿了热毛巾帮齐宝擦身。   后来的时间其实彼此都没有交流,许惜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毕竟在别人眼中,她许惜才是齐家的外人。她最近是太得意忘形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可是孩子受了伤,还危险地爬到树上不肯下来,想想这些,她都心有余悸。   安顿齐宝睡下,看到已经在客厅坐着俨然是已沐浴好的齐仕磊,她现在心情平复了,情绪稳定了,想起刚才在车上的话,是后悔万分的。   她有些拘谨地立在齐仕磊的斜一侧,低声道:“齐总,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不过因为齐宝快要参加运动会,所以答应了他明天要和他一起练习两人三足。我明天可能还会过来一趟,或者若是你不想看到我,你记得和齐宝练习也可以。”   齐仕磊皱眉,他怎么体现出不想看到她了?还有,那个称呼怎么回事?他口气有些硬地回答:“下次我们在私下相处,你不用叫我什么齐总齐先生。”   许惜现在和他没法相处,就想先逃出这个空间,有些慌不择路地拿过自己刚才丢在沙发的包包,前脚刚要奔向门口,手腕就被齐仕磊捉住了。   他懊恼地抓抓头发,抬起下巴示意她看看客厅的那个落地大钟,“现在几点了,你今晚就在这里睡一晚,顺便也看着齐宝。反正明天周末,明天的安排齐宝醒来了再说吧。”说完这话,他仔细瞅了瞅许惜的脸色,终是无奈地叹气,“他在幼儿园发生什么事了?”   许惜一怔,抬头望向他,彼此的眼神相撞,她轻咬下唇,手指互相搅动在一块,想起齐宝在树上那个无助的样子,心还是狠狠地揪扯在一起。   “好像是小朋友之间说了什么,大概是提到齐宝的……妈妈,他有点抵触这个话题吧,也不知道怎么就爬到树上不肯下来了。沈老师怎么劝也不管用,这才打电话过来。”许惜平实地叙述事件过程,自以为不带感情,却还是自欺欺人,“沈老师有打给你的,打不通才转而打给我的。”   “我知道。”齐仕磊手背覆在额头上,神态疲倦,示意许惜坐下,“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收养的,我父母亲似乎也不打算告诉他。他小一点的时候,大概两三岁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会撒娇会哭闹,也会问问什么没有妈妈。当然,我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回答他的,他大概也知道我不怎么喜欢他,所以一直对我不亲近。”   说到这里,齐仕磊看看许惜的反应,扯出有些自嘲的笑容,“我以前出了车祸,醒来发现父母以我的名义收养了个小孩,我想换做是谁都有些难以想象。所以我……真的没有尽太多为人父亲的责任,也许他变成这样,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咎于我。”   许惜只是呆呆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她大概都能理解,也曾经这么揣测过,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平日的相处又怎么能奢望他们亲密无间呢?“可是小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很敏感,他们需要大人的爱,即便你说你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也应该给他多一些的关爱。”   的确,齐宝是个可爱的孩子,不应该因为自己内心的纠缠而让他敏感脆弱的心收到伤害,他是何其无辜,只是因为父母收养的是他,难道就让他得不到该有的爱?齐仕磊恍然,继而似乎是真的想通了些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也无力改变,珍惜现在的,才是更重要的。   于是他说:“子不教父之过,这是我的过错。”   许惜一晚上只睡了个囫囵觉,迷迷沉沉的,身体有股引力一直把她往下拉,她转身看,只见自己不断沉入海里。呼吸困难,挣扎着要摆脱那股引力,可是全身都使不出力气,每一个举动都像耗尽了她的灵气。最后她也认命了,想着就这么沉下去吧,大不了就是死。她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反正现在她也只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醒来的时候天才亮白,晃得她的眼睛刺痛。她随意扭动自己的腰肢,让有些麻痹的四肢血液更加流通些,这才出了客房。她住的客房一直都选在齐宝放假隔壁,这下去看他距离不远。只是她没想到,会看到齐仕磊也在。   齐仕磊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就这么抱着齐宝蜷缩在齐宝一米五的床上,眉头蹙得紧,显然是睡得不舒服。许惜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只觉得,若这两父子的感情像此刻画面所表现的那么要好,那该多好啊!手随心动,她没想太多,掏出手机对着他们就连拍了数张照片。   这刻她在想,自己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也就只剩下自己前面这两个了。爸爸已经不在了,前半辈子生命中只有爸爸一个男人,后半辈子,也就面前的这两个了,即使是远远瞧着,她也无怨的。再忆起梦中自己的一时意气说什么“大不了就是死”,她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脑袋看看装的是什么。   许惜不舍得叫醒齐仕磊,难得父子亲近些了,就让它这么保持着吧。悄悄离开齐宝的房间,便开始煮早餐了。   齐宝醒来的有些早,反而是齐仕磊在这么不舒适的睡眠环境睡到日上三竿。齐宝几乎是奔着下楼的,看到许惜在开放的厨房忙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抬起水濛濛的双眼,声音带着鼻音,“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许惜放下用来搅拌粥的勺子,又洗了洗手,擦干了这才抱住齐宝,柔声安慰,“怎么会不要你呢?我啊是在为齐宝煮好吃的早餐呢。”   齐宝还是用迷离的眼眸盯着许惜,似乎在质疑她话里的真实性,许惜也任它瞧着,坦然自信。对着小孩,是不能撒谎的,因为他们的眼神太单纯真挚,让人无故心生愧疚。   她感谢此刻的齐宝相信她说的,刚想吩咐他去洗漱,孰知他还在扭捏,眼神闪烁,许惜用手梳梳他的头发,“怎么了?”   齐宝睁大眼睛,耳朵都憋得的有些红,“爸爸……在我房间。”   许惜笑,“昨晚是爸爸陪你睡的,他是怕齐宝胆子小自己睡会害怕呢。”   愉悦的情绪瞬间布满齐宝稚嫩的脸庞,他搅搅手指,低头在许惜脸上亲了一口,就飞快跑走了,“刷牙。”   齐仕磊在楼梯的一侧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互动,这一刻他醒悟了然,齐宝其实没有自闭症,他只是单纯地关闭了自己的心扉,只有足够爱他关心他的人才能打开这扇看似坚硬却是薄如轻纱的阻隔。现在的齐宝,大概已经开始慢慢卸下对人的冷漠,学着自己去感受生活了。他的笑容,他的腼腆内敛,他的心事,都是简单到让人一目了然。   只是为什么,这五年来来他发现的那么晚?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五年,没有人是许惜吧。   她宠他,关心他,有耐心地与他相处,把对他的爱展现的淋漓尽致。齐仕磊觉得,即使是齐宝的生母,看到齐宝“自闭症”的样子,也做不到许惜一般。   他不敢不想揣测许惜对齐宝好的因由,他怕错看了她,他更怕的是失望。不仅是他失望,齐宝也会失望伤心的。   可是真心啊,就是拨开云雾见明月后的景象,只有足够的耐心与信任,你才能坚持守候在云雾前,静候属于自己的明月光华景色。   齐宝还是在画画,只是现在他的画板上,明艳的色彩比之前段时间是多了不少的。许惜欣慰,这样和他抱着聊天偶尔问问他画的什么,一早上竟无声息地过去了。中午许惜逼着齐宝睡了一觉后,齐仕磊在书房看书,就没打算叫上他帮齐宝特训两人三足。   许惜拿了一条齐仕磊的领带,贼兮兮地对齐宝说:“我们不要告诉爸爸拿了他的领带用来绑脚。”   齐宝似懂非懂,却也不吝惜地给了一个大笑容,大概也是觉得这样做好玩。许惜走在齐宝左边,蹲下/身检查他昨天摔伤的膝盖,又故意吹了吹,引得他左闪右躲,和他玩了一会儿,这才绑自己和齐宝的脚踝,再耷拉下/身体,喊着口令带着齐宝找感觉,“一二一二。”间或还跟齐宝说说走路时的技巧,不要着急,最重要的还是要和队友有默契感,当然队友就是媛媛小朋友。齐宝看着许惜做示范,也兴高采烈地踏出第一步,咯咯地笑。   “宝宝,你在学校的时候多和媛媛练习练习,要护着媛媛,她是女生,你是男生,男生就要保护女生。懂吗?”   齐宝皱眉思考,墨黑的眸子直直看着许惜,许惜扶额,无奈喟叹:“再皱眉就和你爸一个德性了。”   “怎么,像我不好了?”这冷不防说话的不是别人,自然就是齐仕磊了。他不悦道:“你还真爱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许惜扭着脖子,有些尴尬,“你不是在书房吗?怎么下来了。”   “出来透透气。这是在练习呢?”看到他们并在一起的脚,他不以为意,当他看到那帮着两人脚的领带,真是想掐死许惜,“你!你故意的!”   许惜嘿嘿笑,不回答他,拉着齐宝的小手和他继续在空旷的花园里又走了一遍。齐仕磊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忽略得这么彻底。当然,之前许惜都是直接忽略他,直奔齐宝的。只是那时他没在意,现在可不行了。   凭什么就忽略他?   他心里不忿,话中便也夹杂着些许的酸意,“哟,走成那样还敢班门弄虎拿来教我儿子?你是没看过本大爷我的成绩,我以前可是十人九足里的主心骨呢。”   许惜还是不理他,低头用正好能被齐仕磊听到的声音对齐宝说:“宝宝别信他这话,他在吹牛呢。”   许惜看看许惜,又看看齐仕磊,似乎在斟酌谁说的才是真的,最后他还是把目光放在了许惜身上,这下齐仕磊就更火大了。女人不信他也就罢了,自己的儿子也不信他,那这样下去,身为父亲的威严何在?   自然,他是从来没玩过什么十人九足的,连二人三足就没玩过。刚才说几人几足的时候,还是迅速算出来,是十人九足。   可是他不干了,直接走上前去,解开他们脚上的领带,又把它绑在自己和齐宝的脚上,有些孤傲地睨了许惜一眼,似乎在说“你等着瞧”。   许惜不言,只是微笑着退到了一边。   齐仕磊一开始还走得比较踉跄,好几次还差点把齐宝弄摔倒,看得许惜胆战心惊。幸好后来他总算掌握了技巧,慢慢地迁就着齐宝的步子,走得倒是规矩。齐宝眼里是迸发的惊喜,看得齐仕磊一副硬心肠都变成水了。   这样两人走了几个来回,看到齐宝额上已是沁出了一层细汗,许惜是不舍得他再玩了。连忙过去阻止他们,解下领带,拿着手帕帮齐宝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抱着他说了几句悄悄话,只单单将齐仕磊遗忘。   齐仕磊抢过许惜手中为齐宝擦汗的手帕,粗鲁地擦着自己的汗,眼里是不悦的神情。许惜知道他是一时孩子气上来了,戳着他的手臂笑言:“怎么,证明你真的不会两人三足又不丢人,这里就我们三个,怕什么呢?”   齐宝凑着脑袋上来,也对着他呵呵笑,齐仕磊懊恼,“你对他说什么了?这傻样。”   许惜瞪他,抱过齐宝放在齐仕磊的腿上坐着,齐宝没抵触,只是齐仕磊就有点难为情了,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他哪里,想起许惜平时抱着齐宝怎么做的,他才伸出手环住齐宝。   现在想想,五年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心满意足地抱齐宝。   许惜没理会他的神情,有些得意地道:“齐仕磊,你也做个刚才齐宝的表情看看?”从昨晚齐仕磊说完那些话,她就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他的名字,这一刻总算是流利地喊出来了。只是为什么还是那么紧张?这些怯意却是不能叫人发现的。   齐宝看齐仕磊,听完许惜的话,眉目间似是有些期待,可是要他学齐宝傻笑,那他还真是傻了不成?   他继续皱眉,齐宝看了齐仕磊皱眉,也跟着皱眉,引来许惜的欢乐大笑,忙拿起手机抓拍下他们父子的这一幕。      ☆、第十九章   Chapter 19   许惜刚拍完,就把头凑到齐宝那边,把手机屏幕给孩子看,齐宝的反应很惊讶,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瞳孔里是喜悦的光华,嘴角还咧着笑。   傻样儿!   齐仕磊扁扁嘴,竟也是如此幼稚的微动作。看到许惜只给齐宝看照片,他就不悦了,凭什么不给他看?   他以手掩唇轻咳,暗示着那两个交头接耳的人,奈何他们是完全没有理会他啊。他也不矜持了,直接凑过脑袋去,只见此刻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今早齐仕磊和齐宝睡在一起的照片。房间明亮,父子两个睡得很恬静,似乎看不出来,那时的齐仕磊是蜷缩在狭小的儿童床上的。   不要说,还真像。   齐仕磊轻哼,表面装着不在意,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情绪。又看许惜手指滑动手机屏幕,赫然出现的是刚才齐仕磊和齐宝一起皱眉的照片。那眉宇间的不悦,两条眉毛间的间距似乎都一样,若是两张脸重叠,定是叫人分不清的吧。听别人说,两个人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在生活习性上产生同步,慢慢演变得气质也相似,这就是常人所说的夫妻脸。现在自己和齐宝,大概就是父子脸了吧。只是这种同步,现在的他心里完全不排斥,还觉得有一丝的骄傲。   因为这是他的儿子。今天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一点。赫然觉得,父母怎么能未卜先知,就知道自己会喜欢这个儿子呢?   情感发生了变化,心境也是会变的。   现在想想,刚才和齐宝的两人三足,一开始之所以不协调,主要问题还是在他本身。他惯于做主导位置,每一步怎么做都习惯吩咐下去让下属执行,再让他们把成果呈上前。他一开始便是如此带入自己和齐宝之间的关系的,只顾着叫他要什么时候踏出步子,该抬起哪个脚,只是那时他遗忘了齐宝还只是个孩子。他只有五岁啊。   后来他改变策略了,自己跟着齐宝走,迁就着他的小步子,顺着他的节奏,竟然意外地顺利走了一圈。那时他醒悟到,不是他要一个五岁的小孩来迎合他,而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要去迁就他。   终于,他明白了,自己名义上这个“父亲”的含义,即便是养父,却也养父大于生父的!   他莫名其妙有些想感谢许惜了。   理由嘛,大概就是那些了。   晚些的时候,许惜发现齐仕磊家里竟然没有吃的了,不得不伸手向齐仕磊拿钱要去买菜。齐仕磊挑眉,全身嵌在沙发上,仰视着她,嘴里是戏谑话:“许惜,你还真是不客气啊,这里可是我家。”   许惜大囧,含糊其辞地辩解,“我那是怕齐宝饿了。”   谁知,他听了她的解释,竟是开怀大笑,忽然抱起旁边的齐宝又拉过许惜的手,放低了声音问:“一起去不行吗?”这问话,带着十足的不解,却也让人产生细细密密的酥麻感,让许惜瞬间晃了心神。   等她惊醒过来,看了一眼乖巧窝在齐仕磊怀中的齐宝,还是顺从地跟着。   他们三个去了超市,也没有走远,就是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比上次许惜家附近的超市更大,顾客也更多些,大抵是齐宝很少来这么多人的地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许惜隔段时间看看他的反应,怕他被超市的吵杂声吓着,手也不断摸摸他的头发和小手。齐仕磊倒是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抱着齐宝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这样的组合,难免就吸引了不少的回头率,也许是跟小孩相处了,这时的齐仕磊也幼稚了不少。齐仕磊抱着齐宝伏在他的耳边说,可是那声音明显就是故意想让许惜听到的:“儿子,快摆个pose,你的回头率都赶得上我小时候了。”许惜想起何嫚可跟她说起的网上的一个帖子,说的是有男朋友是怎样的。   “像突然多了个爸爸,又像多了个儿子。”许惜笑,总觉得,网友的这句概括简直是准确得不能再准确了。   许惜推了个手推车过来,拉拉齐宝的小手,有些娇嗔地睨齐仕磊,“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跟齐宝说,免得带坏了。”齐仕磊不服,在齐宝脸上吧唧一下,问齐宝:“宝宝你说,你听谁的?”   齐宝乐,抱紧齐仕磊的脖子,可是嘴上却说:“阿姨的。”   这下齐仕磊是哭笑不得了,抱着自己的脖子不放,却说喜欢的是别人。这是不是口不对心?齐仕磊也不纠结,又在齐宝脸上亲一口,反射条件地想低下头亲隔壁的那人一口,可刚一行动,就意识到不对了。也许是这一刻的氛围太好,竟然他活生生溢出一股幸福感,溢出一股关于家的定义。   就像这样,这就是一家人的感觉。   许惜没有注意到齐仕磊的愣怔,还在为刚才齐宝的回答乐乎,逗着齐宝笑。后来的超市时间,许惜轻车熟路地带着齐仕磊父子一下子穿梭在果蔬区,一下子又窜到生鲜区,间或问问立在自己身侧的抱着孩子的男人,想吃什么。齐仕磊倒没什么要求,许惜又问齐宝,只见齐宝的视线定定停留在一尾鱼上。许惜拿起放到手推车上,对齐宝笑。   这样的光景很平常,就像平凡的一家人,却也是齐仕磊从未有过的体验,时间慢慢划过他的嘴角,带起他的一抹浅笑。   齐宝运动会的那天,许惜是向齐仕磊请假说要去看齐宝的比赛的。幼儿园发通知希望孩子家长也能来,与孩子共享欢乐时光。齐宝的老师现在基本把齐宝的联系人定为了许惜,实在是打给齐仕磊的电话十个有八个都不回或者不接听。谁知听了许惜的请假,齐仕磊沉思片刻却说也要去瞧瞧,美曰其名为:见证孩子成长。   活动从早上十点开始,等许惜来到幼儿园,看见齐仕磊已经抱着齐宝在说话了。这些天,许惜发现齐仕磊渐渐地也爱抱着齐宝说话玩乐了,这是好事。齐宝对他也没那么冷淡,偶尔也是会给齐仕磊一个微笑。   似乎父子的关系颠倒了过来。   想到这里,许惜的心情就更好了些。   媛媛的父母都来,祁桦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比较内向内敛的,低眉顺眼,给人感觉叫人舒服,在媛媛爸爸面前,却更添了一抹小鸟依人,含羞脉脉。齐仕磊看到媛媛的爸爸,和他握了个手,许惜想着公司的合作人里面有这面孔吗?温文尔雅,高大俊雅,给人的感觉竟然跟简轲出奇的相似。   来人看了一眼许惜,也和许惜打招呼,“许小姐你好,我是简溪。平时多谢你照顾我家的孩子,还有我家太太。”听他的话语,就知道来人对妻子女儿的宠爱,听得许惜眯眼打量了他,的确和简轲有如出一辙的气质,却又不像。简轲的温文来得更顺心,而此人虽则温文,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可抵抗性。   齐仕磊揽过许惜的肩膀,指着简溪道:“他是简轲的堂哥,之前跟我们公司也有一笔合作。”   许惜讶异,难怪气质如此相似。   简溪则更惊讶了些,见是熟人,也不再装架子了,“许小姐跟阿轲如何认得的?他之前留学国外,回国做了两年医生,又跑了一趟国外进修,还是今年年初才回国的。”   许惜皱眉,竟想不到在何嫚可住院那次见到简轲竟是他刚回国不久,“我五年前认识简医生的,那时还多亏了他的帮助。”   齐仕磊有些讶异,想不到他们竟是那么早就认识的。上次他去接她和齐宝回家,看到许惜和简轲在餐厅里交谈,虽奇怪许惜和简轲相识,却也是没有过分刨根问底的。更何况,许惜那时说他们只是朋友。他也就没多想了。   简溪笑,揽着祁桦的腰身,看着那头在玩耍的小女儿,幽幽说了一句:“对了,不知道齐总有没有听说,我的堂妹,简轲的亲妹妹,下个礼拜就回国了。”   许惜只觉自己的肩膀一疼,她闷哼一声,脸上却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显然是齐仕磊手上用力过大。   齐仕磊语气生硬,眼里是骇人的怒意,“她回国关我什么事?”   简溪语气里唯恐天下不乱,让他与刚才那个温文的形象大相径庭,反而让那抹不可抵抗性更加凌厉了,“简雨怎么说也是你前女友,虽然你被甩了,但也不能做到毫不关心吧。”   这时祁桦暗暗扯简溪的衣服下摆,有些焦急地说:“老公,我们难得出来,快和媛媛一起玩吧。”   简溪看了一眼妻子眼里的忧虑,反正目的达到了,也不打算继续了,怡然和齐仕磊许惜打了招呼就走向媛媛了。   而许惜心里,是电闪雷鸣。   原来,简雨要回国了。   原来,简雨是简轲的亲妹妹。   原来,他还是在乎她的。   原来,她还是会像以前那么伤心的。   甚至,比之更甚。   这一刻,她想起大学时期一个师妹在失恋的时候念过的几句诗,“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那边简溪一家人在玩闹,齐宝手足无措,潜意识抬头找许惜的身影,看到许惜了,不管不顾地奔跑过来。等看到小身子了,许惜笑自己本末倒置了,自己本来的愿望,也只有齐宝一个罢了,现在那些其他的烦心事,都不及齐宝的一个皱眉瘪嘴。   许惜蹲下帮齐宝擦去额上的汗水,再伸手进去帮齐宝背上的汗也擦掉,捏捏他的鼻子,又挠他痒:“玩得开心吗?”   齐宝咯咯笑,弯着身子躲开,看到齐仕磊一脸悲怆的时候,不觉有些疑惑,看着许惜,似在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惜拍拍他的背,让他不至于还喘得那么急,“齐宝想要和爸爸一起玩?”   齐宝看着齐仕磊,慢慢才点头。许惜站起来,拍了一下齐仕磊,语气有些不悦,“是你自己说要来幼儿园的,现在这样的表情,你想齐宝怎么想?装也要给我开心一点。”   齐仕磊回过神来,想不到竟又被她教训,心思一下子就被扯转弯了,“我表情怎么了?我在模仿我儿子呢。”   许惜一看,可不是,现在齐宝的表情,更刚才齐仕磊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许惜心里直打鼓,克制住怒意,瞪了齐仕磊一眼,又弯下腰柔声对齐宝说:“宝宝乖,以后不要学爸爸皱眉,难看死了。”   齐宝咬唇,抬头看齐仕磊,似乎在验证许惜话里的真假。   齐仕磊叹气,也蹲下,把脸凑到许惜面前问她,“你看我哪里丑了?”   他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许惜吓了一惊,忙装作镇定地回答:“哪里都丑!”   齐仕磊转移目标,拉过齐宝环住,引诱似的问:“宝宝你说爸爸哪里丑了?”   齐宝大概也知道现在齐仕磊心情好了,因为他眉毛不皱在一起了,咯咯笑着答:“不丑。”   这回答可不是使得齐仕磊更骄傲了,得意地看了许惜一眼,嘴里还不放过,“看到没,我儿子说我不丑呢。”   许惜心情也转过来,掩嘴笑,娇嗔地睨他,直接拉过齐宝的手,“我们去玩滑滑梯。”   这一玩笑,齐仕磊也暂时忘了刚才讳莫如深的那个人了,此刻眼里心里都只有视线里的那对大小人。在阳光下,笑得温馨自然,竟比他多年前的那个人的笑容还要甜美怡人。而这场景,竟在他心里打了个“永恒”标记。   玩得尽兴了,拍了一大堆照片,齐宝中间又交了两个小男生朋友,那两个男生也是开朗调皮的,竟让齐宝也感染了一些他们的性子。齐宝开始侃谈,手舞足蹈地,说的话虽然简短,却不能阻碍其中的欢乐溢出。   许惜欣慰,低声对齐仕磊说:“你说,齐宝是真的有自闭症吗?他只是缺乏爱罢了,你要好好待他。”   许惜亲齐宝的脸,“宝宝,下次我们一起和你的新朋友一起玩好吗?”   齐宝惊讶地抬头看着许惜,立刻手舞足蹈,“Oh yeah!Really?”都激动地用上英文了。   许惜微笑着点点头,“ It \'s the truth I wouldn\'t kid you .”   ☆、第二十章   Chapter 20   日子过得很平静,齐仕磊很享受最近的生活,如果没有在那一天听到简溪的话。   ——简雨要回来了。   这无疑是雨后春雷,一下子炸开了他的所有过往。   如果问齐仕磊,他还爱不爱简雨。他也不能信心十足地告诉任何人,他还爱抑或不爱。他和简雨的关系,没有说一句分别就不复存在了。   简家和齐家本来关系是不算亲近的,兴许还可以夸张地说,他们是仇家。两家抢占的生意市场是差不多的,都是主营地产。所以在商场是可以算是劲敌,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两家的儿女竟上演了一幕形似“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戏码。彼此交往了一年多,都是带了对方回家的,看过家人,难得彼此的双亲都不在意那些商场的过往,不阻挠两个孩子的恋爱。甚至还计算着怎么把整个市场都让齐、简两家做主导。这无疑就是有意让这两个孩子结婚了。可惜,最后竟然是他们自己先抵不住时间,先散了。   齐仕磊想了想那些往事,竟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他们在大学认识,同一个系,大一的时候进了学生会,慢慢在相处中暗生情愫,最后女方主动表白,男方欣然接受。这外人眼中的登对一对真成了的时候,是乐了许多人的。   齐仕磊想,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会欣赏简雨这个女生呢?大概是因为她对生活和世界有一种野心,她整个人都一直处于骄傲的顶峰。这样一个宛如天之骄女的女孩,有一天竟也是对自己有意的,于是就顺水推舟,两人就一起了。   相处的时候两人因着性格相似,家境也相似,无论是平时的看法抑或做事手法,都不尽相同。这些都让他们的恋情犹如加了催化剂,越觉得对方就是最适合自己的另一半了。他们一向开诚布公,几乎没怎么因为信任问题争吵过。那时的齐仕磊还想过,等他接手了齐泰集团,难免应酬多,若到时有个像简雨一般贤妻的妻子,该是多舒心的一件事   简雨骄傲,齐仕磊也骄傲。总觉得一旦低头了,就是输,所以他们很少争吵,因为除了骄傲,他们还很聪明,懂得怎么趋吉避凶,让不合心的事情避免出现在这段恋情里。   当年齐仕磊住院的时候,他曾经想了很多关于他们的这段恋情,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不懂爱、不懂谦让、不懂得怎么让自己爱的人幸福。大概也是因为,他们都把对方当做自己人生中的一段成就来面对。   有了,人生就更加辉煌,没有了,也没有大多的影响。   简雨多才多艺,最爱的却是服装设计。进到商学院却是父亲的意思,因为亲哥哥选择的是医学,家里就总得有个人担起重任。可是简雨并没有放弃设计,甚至比之更热爱,似乎抱着一种得不到的才更美好的情绪。这也是她对生活的一种野心,不对任何事妥协,相信自己能兼顾任何事。所有的服装设计比赛她都参加,就这样不断地进步不断地否定,等她找到下一个设计灵感的时候,她就遇到了她的伯乐。   Miss Medina刚好陪同中国好友出席这次的全国服装设计比赛,看到简雨的设计,甚为喜欢。于是通过好友的牵引,与简雨私下里见了一面,话语里大有想把简雨招为弟子的打算。再说这Miss Medina是谁?她可是最近新崛起的一代时尚领军人物,最近国外的各种秀场上,必不可少的一定是Medina设计的服装。她刚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最近的全球性设计项目里,她的身影都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道风景。简雨是有关注这方面的新闻的,所以当她看到Miss Medina的时候,那激动的心情定是无法形容的。   Miss Medina说明来意,却是有心想让简雨跟着自己学习,只是这学习的时长有待商榷。这种所谓的学习一开始都是去她的工作室帮忙,也许会从最低的职位做起,打杂倒水这些是难免的。也因着Miss Medina的工作室才刚成立,要做的事情也多,所以事情难免就繁琐了。可是这海市蜃楼一般的幸运,降到简雨头上,她脑海中只是不断回响着“YES!”“YES!”的答案。她怎么不知道一开始的辛苦,可是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能是改变她一辈子的契机啊!   她是怎么也不会放弃的。等她和父母商量完,她才反应过来,忘了和最重要的他报备。   其实不能怪她,她一直都认为,齐仕磊是一个好男朋友,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即便是此刻自己要出国,他都是会开着车送她去机场的。只是,她这次错了,想错了。他不支持她出国,不支持这一场归期不定的进修。   可是简雨不听,她认为这是她的好机会。难得父母竟然同意了,难得自己遇到伯乐,难得的——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为了这件事,齐仕磊和简雨难得的争吵了无数次,这几天的争吵似乎是他们认识三年来加起来的总和,一直没有任何一方妥协。前面也说了,他们都是骄傲的,可是此时他们却不是聪明的。   齐仕磊觉得他们就要大学毕业了,即便简雨想要继续学设计,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为什么她那么信誓旦旦地认为,他一定会无条件支持她做任何事,以至于她在做决定前都不来和他打声招呼。她这一走,自己未来的很多计划都要改变了,不能一毕业就结婚,不能相敬如宾。还不可避免地,他们还要远距离地恋爱,中国与法国,相差的不是多少个市区,而是隔了多少个洋。   他记得自己在被个学弟告之此事时的脸,还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向他道谢,可是那时,他的内心是如台风过境,已经一片肆虐了。原来师弟去到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听到简雨在办理休学手续,还说了因由。当齐仕磊问及简雨,她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几年内即使自己出国,国内的男朋友还是会为自己守身如玉一心一意。   简雨在这一方面上,她的确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包容的男朋友,此刻会如此的自私心思会如此的狭隘,为什么就不能支持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事业与未来?她觉得他应该懂,也应该要懂的,是自己的心思。   然后是争吵、冷战、争吵、冷战……一直到简雨还是不改心意执着要出国。齐仕磊开着车追去机场,他也不知道自己去到机场要和简雨说什么。说我会等你回来?说你累了就回到我身边,我永远在这里?说你回来吧,我不想你出国?……他没有头绪,只是想赶过去,赶在飞机起飞前。   是车速过快,还是汽车追尾,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头撞向气囊,然后汽车被翻了个转,自己被重重地压在什么下面。呼吸困难,头痛欲裂,可手脚几乎感觉不到痛楚。再慢慢地,看到有人快速地靠近自己,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可是量他费劲最后的力气睁开双眼,却不是他赶去想见的人。   然后他就没有了意识。   一直没有意识了将近一年,然后康复。在医院一共两年,即便他望穿秋水,那个人还是一次都没有出现。   然后,这几年慢慢地,他就要开始忘记她了。因为他开始相信,适合做他妻子的人,不一定是简雨。而且,慢慢地,他选择伴侣的准则,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现在居然有人说,她就要回国了。   真可笑。   所以当简雨衣衫袅袅出现在自己公司大堂时,齐仕磊只想这么笑着跟她说这几个字:真可笑。可是,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过她,就像她不存在似的,然后进电梯按楼层。只是隐隐握住自己不知为何颤抖的双手,为何而抖,大概为了,原来曾经恨了一段时间的人,过得很好。   是激动、也是愤怒。   简雨长得很漂亮。身材高挑玲珑有致,精致的五官时尚的着装,更遑论这几年浸染在设计界,接触多了模特,气质也更加地独特吸引。引来了前台小姐不少的注视和窃窃私语,简雨也不介意,偏头对她们一笑,然后走向她们。   “我想预约你们的齐总。”   现在许惜几乎兼职照顾着齐宝,她都要怀疑,齐仕磊是不是把她当保姆了。昨晚齐仕磊去应酬,上次那块地是竞标得到了,不过开发方面还存在各种关卡,加上现在政府的限购令,房地产这一块已经不新鲜了。开了无数个会,关于会议记录许惜都做了几个大本子了。在公事上她能力有限,唯有在私事上更尽心尽力些。   天气有些转凉,许惜怕齐宝会着凉,又给他戴上围巾,告诉他热了不要立刻脱衣服,有汗要先擦汗,又告诉他不要喝凉水……杂七杂八的一大串。她是真怕他生病。齐宝现在人开朗了,对这些关心受用得很,一直乖巧地点头。   许惜想起在齐仕磊第一次叫她帮忙找个保姆时的事,吴姐说齐宝有自闭症,那时的自己是如身处寒月天又掉进了冰窟中,哪想到会有今天这么幸福的时刻。她记得当时自己搜索“自闭症”资料时候,网页关于自闭症的解释,“自闭症,也叫孤独症,患有自闭症的孩子被叫做‘星星的孩子’,因为他们就像天上的星星,在各自的星球,遥远地一颗一颗地亮着,可以看见,无法触摸。孤独症没有任何药物或者手术可以治愈,只能通过康复训练,让他们感知被信任的安全、被接受的温暖。”   让他们感知被信任的安全、被接受的温暖。   所以此刻的齐宝是健康的,不仅仅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所以她的齐宝,不能再“生病”了!   再说齐仕磊这几天的生活,是五味陈杂。简雨的死缠烂打,公司的细小琐事,家里还有个孩子——幸好可以交给许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齐宝这件事上,他对许惜是无条件的信任。这对于商人的他来说,有点难解。   当齐仕磊在某酒店招待某部长的时候,遇见趾高气扬的简雨时,他更加觉得难解。简雨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来预约齐仕磊的时间,奈何齐仕磊最近是真的太忙了,加上也有心要回避她,这么一躲,自简雨回国到现在已有一月有余。   今天是真的躲无可躲了。那部长的夫人恰好是认得简雨的,见到简雨飘飘然从包厢门口经过,神情已是掩不住的兴奋,“那不是MS设计的简设计师吗,她的设计最近可是一件难求啊。她怎么回国了?上次看她的采访,还说没有回国的打算呢。”   没有回国的打算吗?齐仕磊心里发笑,突然觉得自己对简雨的回避有些多余了,原来早已放开的人是她,那么自己这样算什么?   齐仕磊是生意人,自知道如何做才能讨好客户,更何况是对自己工程环节很重要的高官夫人。当下便吩咐曾虎新请简雨过来,“就说是齐仕磊有请。”   曾虎新了然,不到一刻钟,简雨便袅袅然跟着曾虎新来到齐仕磊的包厢。她也不问为何请她过来,看到那夫人对她崇拜有加,便爽快答应会送她一件下季的限量设计。那妇人自是高兴地合不拢口,夫人高兴了,那部长也愉快地摇着酒杯,和齐仕磊在暗处交换了个眼色,也是心知肚明。   送走了那部长夫妻与众人,齐仕磊也自觉不该再回避了,更何况今晚得了她的帮助。齐仕磊帮简雨倒了杯茶,慢慢嗅着茶香,看对面妆容精致的女人正低垂着眉目,绝情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何况,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冷血。   最后还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听说你在中国帮Miss Medina管理她的工作室?”   听到问话,简雨抬起头,嘴角温和地弯着,也跟着嗅着茶香,却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花茶了,还是专门点给我的?”   齐仕磊一愣,也不知自己刚才怎么就开口点了一壶茉莉花茶,似乎为了找回那天许惜泡的那个味道。他颔首微笑,又想起现在家里许惜一定在陪着齐宝讲故事,眼里不觉就染上了一抹温柔,“我胃不好,若你不喜欢就再点其他。”   “不用,就是觉得,那么多年彼此没有见,怎么就都变得那么陌生了?”她的语气里是伤感,也是对旧时光的追悼。      ☆、第二十一章   Chapter 21   女生总是善于把心事藏得牢牢的,可是,怎么也抵不过男人的心思缜密。更何况,还是个聪明的男人。简雨一直深谙此理。   简雨低垂着眼,本来那些早已演练百遍的挽留追忆,好像都比不上他此刻这个温柔似水的笑容。以前,他偶尔也会这么对着自己笑,爱怜地揉揉自己的发,轻轻啄自己的唇,大手安全地握住自己的……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却又不是他了。   他变得有些陌生。   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是,如果今天她不把所有的心意——往日的爱说出口,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吧?这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了来自某处的威胁,虽则看不见,但是,女人心里总是敏感的。   无可否认。   关于简雨在法国那边的生活,在一开始的两年,在他住院期间,也是经常听母亲提及的,只是夹杂了不少的怨言。说这么个女人,自己男朋友车祸住院都没回来一次。当然,到最后,陈金兰是彻底排斥简雨这个人了,也没再齐仕磊面前提起过她的生活。陈金兰不提及,齐仕磊也没有主动问起,也没有派人去了解调查过。   “在法国过得怎样?”这是近乎寻常的问话,也是基于往昔交情,对她最基本的关心了。至少,齐仕磊这一刻是这么觉得的。   简雨抬头微笑,就像以前那样,眼里装满爱意,语气是轻佻浮夸的,看着齐仕磊,答非所问道:“刚才我帮了你忙,打算怎么回报我?不如回到我的身边。”这不是询问,自然也不是请求,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都是骄傲的。   齐仕磊轻嗤,自然也知道彼此的性格,“小雨,我们过去了。”原来当这话说出口,心里的感觉不是痛楚,而是释然,似乎多年前就该这么说,就该这样放开彼此的手。没见面之前,还心惊相爱过的两人再会面是何情景,可是此时再看,原来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不爱了,这个答案在心底响起的时候,原来是不痛的。   听了这话,简雨的神情还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就像这话完全没对她产生影响:“当年我们没有分手。”   “我去机场追你的时候,我觉得爱你;我出车祸那一刻,我也觉得爱你;我昏迷前,我还是觉得爱你。可是,我昏迷了那么久,我住院了那么久,你凭什么一次都不回来。我放下所有自尊,我等你我去追你,可是,最后呢?”自己介意的还是这个,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是希望有个人疼疼自己的,他一直抱着一个信念——他也是有人爱的。可是等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来的执念,也不过是想赌她肯不肯为了自己放弃前程,肯不肯为自己妥协一次。   的确啊,两个相同骄傲的人,怎么肯自动服输。   他还是叫她小雨,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再也不是当年的甜言蜜语了。这些话,让他用这么平静的声调说出,却有些让她心惊。   简雨拿起那杯刚才放下的茉莉花茶,有些凉了,可是她还是一口喝完,“我爱你,一直都没变。我以为你也是一样,我以为你还会等我,我以为我们当年是互相理解的,我还以为你那时候只是生气我没跟商量。可是为什么呢,究竟哪里出错了,明明我们都是最适合彼此的那个人?”说到最后,流下来的是眼泪,忍不住的,除了对他的爱,却是眼泪。   当年齐仕磊出车祸,她是知晓的。无论两人怎么闹,家里的长辈是不知道,一直以为齐仕磊是支持简雨出国的,还称赞齐仕磊识大体,是个难得的好男人。这一刻,家长的话语里才不吝惜他们的赞赏。   当简雨母亲打来电话告诉简雨齐仕磊出车祸成植物人消息的时候,简雨正在准备和Miss Medina去参加四大时装周。米兰、纽约、伦敦、巴黎,这些是她以前没有到达的地方,如果没有Medina,她自己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踏进去一步。几近三百场的发布会,几乎可以一场不落地欣赏完,那是那时认为最重要的事情了。Miss Medina因为看重她,有心想要让她增长见识,把难得的同行机会给了她。这让当时Miss Medina的助手很是眼红,怨子也结下了。后来的年月里,顾着设计,也顾着竞争。   那时,她是有互相权衡抉择过的,甚至有一刻是想扔下所有的梦想野心回国,陪在他身边。可是,诱惑一旦被打开被目睹了,就没有那么简单可以摆脱掉的。   至少,简雨没有摆脱掉。   后来,她有想,这样做值得吗?她这样算狠心吗?   “我现在放下法国的工作室回国,我是为了你!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要我了?”   齐仕磊摇头,语气淡漠,“小雨,说句烂俗的话,你最爱的是你自己。你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国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大概也是因为你自己的事业吧。”   简雨错愕,无可否认,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因素。Miss Medina希望她先回国开工作室,打响他们在中国的名号。近几年,Miss Medina打算把自己的设计方向投向中国,这个地大物博的国家,有着极好的市场。现在的简雨,是Miss Medina工作室MS的除Miss Medina外最受欢迎的设计师了。她熟悉中国市场,于是便派她过来担任先头部队。   简雨潜意识地摇头否认,却无法说出任何辩解的话语。看到齐仕磊要起身离开包厢,简雨觉得,这一刻,自己还是挺在乎他的。   可是,她却听到齐仕磊语气带着柔情说:“小雨,我有个五岁的儿子。”   简雨皱眉,来不及问及更多的讯息,他却已经离开了。就像当年,他们还来不及进行灵魂的交流,两人便分开了。   有时候简雨会想,究竟自己要的是什么。   佛经上说: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   那么,齐仕磊,是她错误的追求吗?   这个周末,许惜和齐仕磊说要“借”齐宝一用,其实是何嫚可闷得慌,又想齐宝了,问许惜有没有时间把小正太带上,大家去逛逛。不过许惜猜想,何嫚可那是终于从华黎昕嘴里逃出来一天,才有心思想别的事了。   许惜把自己的目的告诉齐仕磊,也不过是说自己和好友想带齐宝去玩。齐宝听到这话是双眼发光,他记得何嫚可,大概也忘不了上次那个夭折的动物园之旅,只是仍然矜持地只用眼神表达。齐仕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眼神,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狡黠地问许惜:“借了儿子,怎么不顺便把儿子老爸也一并借去?”   许惜乜他一眼,最近是越来越觉得他活回去了,也不搭他的话,知晓他是应许了。帮着齐宝收拾好出行的书包,才想起还没决定要去哪里好。许惜向着楼下的齐仕磊问:“喂,你提议下我们要去哪里玩好?”   那头齐仕磊听到许惜这下中气十足的问话,悠悠调整自己窝在沙发的身姿,也冲楼上回话:“‘喂喂喂’的叫谁呢?我不是说私下里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吗?”   许惜这下已经收拾好东西,牵着齐宝的手下楼了,听到他这话,是愣怔了一下,才讷讷开口,声音却很低:“……齐仕磊,那……我们去哪里好?”   齐仕磊闷哼一声表达不满,嘴角却不明显地咧开弧度,抱起齐宝问道:“今天是family day,我们去游乐园怎么样?”   这边齐宝一听到游乐园是真的有点乐了,忙不迭地点头,还亲昵地和齐仕磊交流,“我没去过,过山车、摩天轮、水上滑梯……”   齐仕磊无奈溺爱地摸摸他的头发,对许惜说:“以前我们都没有陪他去玩过,我父母是没那个精力了,我……”他没有说下去,在场的两个大人是知道的,过去,他不喜欢他。   不喜欢现在这个自己怀里的可爱宝宝,不喜欢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不喜欢这个明明只有五岁不到却懂事又让人心疼的孩子。   许惜点头,示意自己懂的,拉过齐宝的手,却对着齐仕磊说:“以后,多的是机会。珍惜就好。”   齐仕磊释然,抱着齐宝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许惜疑惑:“你也去?”   “我没说不去啊。你跟你朋友说可以带上家属一起来,免得她做灯泡不自在。”   何嫚可接到许惜电话的时候,华黎昕也是在旁边的,听到可以带家属,那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他亲亲何嫚可呆滞的脸蛋,“亲爱的,这是天意,本来我是打算今天一天都不缠着你的,可是许小姐说了。你的家属,应该指的就是我了吧?”   何嫚可哪里顾得上他得意的笑,狠狠踹了他一脚,“你答应今天让我自己一个人出门玩的!”   华黎昕翘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暴走的自己的小女人——哦不,其实她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等何嫚可冷静下来了,她耳提面命地对华黎昕说:“在外面要规规矩矩,不能动手动脚,还有小孩在呢。还有,一切听从我的指挥。”说到这里,有急躁了,“我难得可以有一天的自由,许惜那叛徒!”   这边许惜他们的气氛就更融洽些了,齐宝一路上都兴奋地手舞足蹈,趴在车窗上一下子指着那高楼,一下子看到红绿灯跳转便惊讶地掩嘴,等看到游乐场的大门,是真的开心。   “阿姨阿姨,我要玩那个。”   许惜弯下腰帮他擦擦额上的汗珠,看到齐仕磊停好车过来,拉着齐宝的手走向他,有些无奈地说:“齐宝要玩那个过山车,你跟他说说,他还不够高不能玩,你带着他玩碰碰车吧。我要找找嫚可。”   齐仕磊是知道许惜约了她的好友的,于是拉过齐宝的手,看着身边的女人正在打电话和朋友说着自己的方位,也拉起她的手,走进游乐场。许惜以为是齐宝拉着自己的手,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便跟着走了。等看到那手的主人是谁时,忙想着挣脱出来,齐仕磊回头说:“牵着不容易丢失。”   许惜气,“我还是狗呢?要牵着,还怕丢失?”   齐仕磊笑,“我说许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许惜涨红了脸,不说话了。反而最高兴的是齐宝,拍着手说:“牵手。”   许惜看着在玩碰碰车的两父子,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很多照片,那头是齐宝开朗的笑声和齐仕磊温柔的低语,一大一小坐在比卡丘形状的碰碰车里,和谐融洽又温馨。这一幕叫许惜都有些看呆了,当被何嫚可一掌拍在肩膀时,她着实是被吓了一大跳。   看是好友,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击,立即眼疾手快地挠她痒痒:“好你的何嫚可,居然敢吓我?”等到何嫚可终于示弱了,许惜才停下来,也才发现何嫚可隔壁的那个英朗男子,是华黎昕。他正噙着笑看着笑出眼泪的何嫚可,环住她娇小的身躯,轻轻帮她拍背缓气。   许惜向他点点头,又继续看场上的父子。   何嫚可可不干,她戏谑地说:“喜欢哪个?大的小的?”   许惜哑然失笑,瞪她,“再乱说我就要揍你了。”   何嫚可也不怕,还抱手看着那对父子,津津乐道:“我觉得都不错,还买大送小,倒是赚了……”似乎又想到什么,忙改口在许惜耳边说:“不对,小的是你生的,应该是买小送大的。”说完,她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扬高了音调,“真真是赚了。”   许惜气急,也是不能在华黎昕面前教训何嫚可的,忙叫苦不迭地告饶,这才让何嫚可心满意足地不再捣乱。      ☆、第二十二章   Chapter 22   等齐宝下来,何嫚可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放手,还吧唧吧唧地在他脸上狂亲。不止华黎昕直皱眉,许惜也看不下去了,忙分开他们,给齐宝擦汗。   想到刚才何嫚可的捉弄,这下许惜是终于找到反击点了,对着华黎昕“友好”地谏言:“黎昕,既然嫚可那么喜欢孩子,你们也应该把结婚提上议程,趁着年轻快生个孩子。”   这话一出来,何嫚可就知道自己的好友是彻底卖了自己了,立马哭着一张脸,“许惜你忘恩负义,抛弃糟糠,卖友求荣,狼狈为奸,不识好歹。”   齐仕磊一听这些个成语,皱眉对华黎昕说:“华先生,何小姐的成语也有劳你了。”   华黎昕心情不错,扯过何嫚可抱着,对着齐仕磊许惜说:“定不辱使命。”   这一闹,大家都笑了出来。齐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都在笑,却也是跟着笑,一瞬间这么一个空间里充满了暖意。因为,这里虽小,却都有着自己想要的重要的东西。   一起吃完了午饭,看着今天的太阳还不是那么毒辣,何嫚可一下子童心萌发,直嚷着要去玩垂直过山车。华黎昕没辙,只好抱歉地向齐仕磊许惜道别,两拨人暂时就先分开玩。   齐仕磊一看他们走开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内含深意地对许惜说:“其实你更容易被你朋友‘卖友求荣’。”   许惜不解,齐仕磊却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他们在餐厅歇息了一阵,想着还有时间,反正都出来,便决定再多玩一些项目。齐仕磊和许惜谈不拢,一个说要玩刺激一点的,一个说要玩低调一点的,于是这两人就在那里争辩了不下一刻钟。   齐宝窝在许惜的怀里,眯眯着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眼里都是愉悦的笑意,冷不防冒出一句:“阿姨为什么不能是妈妈?”   这话一出,两人都立马停止了说话,觑觑对方,又看着齐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还是齐仕磊先反应过来,“这话谁教你说的?”   齐宝扁扁嘴,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看到许惜不说话,又听到齐仕磊的问话,是真的以为他们生气了。“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玩的。”   这话一说,大家都有些明白了,许是齐宝的认知里,觉得这么一起出来玩,就应该是一家人,奈何许惜一直是“阿姨”,所以他才有这个突然的问话。   许惜安慰性地抚摸他的头发,爱怜地拉住他的小手,“阿姨虽然不是妈妈,却也是可以和你一起玩的。我答应过齐宝的,就一定会守在你身边的。”   齐宝似懂非懂地看看齐仕磊,接触到许惜的目光,终是重重地点头。   齐仕磊以手掩唇轻咳一声,指着游乐园导向图,“我们去鬼怪物吧。”   许惜点点头,也没有了刚才争辩要去玩哪个项目的欲望了。   齐仕磊抱过齐宝,没留神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臂,她本是在呆愣烦懑中,这一碰触,惹得她毛孔都散开来了,心里一阵慌乱,忙站起身先走一步。   一进去鬼怪屋,昏暗的环境中,齐宝就紧紧抱住了齐仕磊的脖颈,欲哭无泪的小脸,显得可怜又伶俐可爱。许惜笑,轻轻拉起他的手,对他抚慰轻言,“别怕,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这时在本就幽暗的角落突然冒出个伸长舌头的鬼怪,反倒吓得许惜尖声一叫,条件反射把脸埋在齐仕磊的肩膀上。有小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抚摸,耳边还有个内含笑意的低沉声音:“宝宝,现在是我们要保护你许阿姨了。”   许惜抬起头,看到的是齐宝坚毅点头的小脸,还有齐仕磊幸灾乐祸的笑脸,直叫许惜咬牙切齿。“他出现得太突然了,才吓到我的。”   大概谁,都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出丑。更何况,许惜面前的这两个大小人儿,都可以算得说是她的挚爱。   齐仕磊还是笑,齐宝也笑,还学人掩嘴贼贼地笑。许惜是气急败坏了,面对着眼前的父子倆,鼓着脸两手叉腰:“不许笑!”   这一吼,父子俩倒是真的止住了笑意,眼睛瞪得大大的直视着许惜。许惜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没设防,“啊”的一声便叫了出来,直接扑到了齐仕磊的另一半怀里——另一半抱着齐宝。这时听到何嫚可这个罪魁祸首的声音传来:“哈哈哈小惜,你胆子还是那么小。”   许惜顾不上在齐仕磊父子俩面前的形象,对着何嫚可就是一阵好打,“叫你吓我叫你吓我!”两个女人追着跑了一段路,一路都是哈哈大笑的声音。   “不许笑!”再次和何嫚可华黎昕他们分开,许惜是实在受不了齐仕磊的愉悦笑声了,“宝宝,叫你爸爸不要再笑我了。”   齐宝歪着头,还做出许惜平时对他做的的举动,摸摸她的头发,“阿姨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这下许惜是真的要哭了,这父子俩根本就是一个性子,看到别人出丑,幸灾乐祸的劣根性是根本压都压不住的。“你、你、你们!气死我了!”许惜是真的恼羞成怒了,太丢了,刚才还不想承认自己怕这些鬼怪,何嫚可一出来倒台,她的弱点一下子就被揪出来了。   果然是好友。   现在她似乎有些了解为什么齐仕磊刚才说,自己才是被“卖友求荣”的对象了。他看事物还真透彻,明明才第一次见嫚可,就知道她偶尔会恶作剧地捉弄自己的好友。何嫚可一向喜欢玩,却也是不会玩得太过分的。不过她的恶作剧却是让人哭笑不得的,让你笑不出来,也让你骂不出来。   记得上学的时候,有一次系里举办联谊,班上单身的女生都强制性要求要出席。许惜讨厌这种所谓的硬性规定,却也没办法,因为何嫚可兴致高昂,非要拽着她一起去。   那次联谊的对象是隔壁学校的机电系,男生居多,品质自然就是参差不齐了。见到工管系的女生都是清一色的上品,几乎就要露出狼尾巴,“原形毕露”了。自由活动的时候,有个男的,看中了许惜,非缠着许惜要联系方式,还拼命献殷勤给许惜拿了各种的吃食和饮料。弄得许惜是一脸的尴尬,重点不是他的一头热,而是他做派。他看中了许惜,就一副“许小姐是我的所有物”的神情,其他男生来和许惜搭讪,他就觉得许惜是在背着他红杏出墙了。偶尔投来个不赞赏的眼光,还会有模有样地批评许惜。   “许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呢?对我放电,现在又勾搭其他的男生,你怎么那么的……”后面的话,他想说什么许惜不知道,反正,这时何嫚可就摇着一杯鸡尾酒过来了。   何嫚可把高脚杯一放,左手扣住许惜的腰肢,把脸凑在许惜脖子,用三个人可听到的声音说:“亲爱的,你勾搭谁了?”   许惜知道何嫚可是想来替自己出头的,轻轻摇头叹气:“没事,别闹。”   何嫚可妩媚地一睨对面的那个男人,认真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了。”   许惜含着一口水,没喷出来,却是差点噎死自己。   何嫚可一只手轻轻拍着许惜的背,还装作怜惜地亲亲她的脸颊,“亲爱的,怎么连喝水都能噎到呢?”   许惜瞪她,看到她露出个打笑容,才发现,刚才那个男生早就不见踪影了。何嫚可倒是无所谓地翘脚喝着她刚才拿过来的鸡尾酒,“那个男生一看就是迂腐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主义者,要他接受他认为世俗所不能容的事物,是折煞他的。”   “所以你就要我扮演起同性恋者了?”这下,许惜是真的不用再找男朋友了。   “嘿嘿,快感谢我。”   现在许惜还记得何嫚可那时一下妩媚一下清纯憨厚的笑容,那个看似没心没肺,看任何事情却比常人通透的女子。   她庆幸,与她成为了朋友。   齐仕磊许惜齐宝三人,走走停停的,几乎玩到快要闭园才尽兴。何嫚可他们一早就打来电话,说是有事提前离开了。   齐仕磊去取车,许惜带着齐宝在游乐园门口等他。齐宝玩得全身都是汗,却还是咧着大笑脸,许惜帮他擦汗,“宝宝,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时候,我感觉有多幸福吗?”   齐宝皱眉,表示不懂。   “就是说,你开心地笑,我也会开心的,爸爸也会开心,爷爷奶奶也会开心。”   “为什么我笑你们都会开心?”   “因为互相爱着的人,幸福是会互相传染的。我们都爱齐宝,所以你的快乐会传达给我们。”   齐宝还是皱眉,许惜也没打算再解释下去,亲亲他的额头,惟愿他健康无忧地成长。   ——“齐官杰。”   远远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喊声,把齐宝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许惜定睛一看,原来是媛媛。   只是,跟在媛媛身后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简雨。   许惜不知道简雨还认不认得自己,当年许惜进的学生会的秘书部,当时的部长是简雨,她还兼任了副会长。许惜跟在简雨后面工作的时间只有不到短短一年,加上简雨平时比较忙,平时秘书部的定期会议她也很少参与的。   简雨来到许惜跟前,看一眼前面穿着亚麻色衬衫和牛仔裤的她,不免勾起往事的回忆。可她是个多么伶俐的人儿啊,面上还是摆出得体的微笑,就像一个对后辈慈爱有加的长辈一般,“许惜,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许惜愕然,想不到她还记得自己。“简师姐,你好。”   “许惜,你还是没有变。”简雨记得,这样子穿着的许惜,是一下子就让当时的学生会干部们倒戈的。那时他们想让更多的男生加入秘书部,因为秘书部女生为多,平时有些粗活女生都不得不亲自出马。甚至夸张地说:男生当驴使,女生当男生使。可是来了许惜,他们就立马推翻了那个希望男女平衡的想法了。   许惜反而有些拘谨,“师姐是更漂亮了。”   简雨笑,精致的五官在黄昏的映衬下,显得那么得绚丽夺目,似乎一瞬间就回到了大学时光。她自信高傲。那时的简雨也是个美人胚子,喜欢她的男生趋之若鹜。这种强烈的不平衡感,似乎又从五六年前窜到今时今日。让许惜心里难免一阵恐慌,让她下意识地看着和媛媛聊天的齐宝。   简雨注意到她的视线,“你的儿子?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帅哥。”   许惜摇头,想着否认,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这时听到身后传来齐仕磊的声音:“让你们等久了吧。”   他开着车,摇下车窗对着许惜说,却完全没有留意到许惜前面的简雨。等注意到许惜那有些悲伤的眼神,不免一怔,才看到她面前好整以暇注目着他的简雨。   ☆、第二十三章   Chapter 23   简雨良好的心理素质是日积月累地锻炼出来的,即便看到让自己瞬间抓狂的事情,她也能矜持地保持笑容,举止投足尖还是那个有良好修养的“Rain·Jean”。   所以她看到齐仕磊出现,她敢保证,他刚才的话一定不是对自己的说的。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一件事,他数天前说的,他有儿子了。   简雨的目光来到齐宝身上,小孩现在已经乖顺地抱着许惜的大腿,虽然还跟媛媛说着话,却也不难看出对许惜的依赖。   齐仕磊也注意到简雨的目光,他下车,长腿跨出车门,外面的两个女人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齐仕磊对着简雨就像会面普通朋友一般,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你怎么也在这里?”   简雨撩撩自己的额发,看着和齐宝聊得张牙舞爪的小孩,“媛媛是我堂侄女你总该知道吧,今天是简溪祁桦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就带着媛媛出来玩一天,给他们一个二人世界的空间。”   齐仕磊点头,指着齐宝说:“我儿子。”   听到这话,简雨的完美笑容终是有些绷不住了,挤挤嘴角的弧度,“恭喜,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这话问的不算突然,却让齐仕磊和许惜浑身一激,谁也还没来得及答话,齐宝就仰着头说:“许阿姨还不是我的妈妈。”   简雨错愕,皱眉不解,目光在齐仕磊和许惜身上徘徊。齐仕磊扶额,“这些有机会再说吧,当着小孩的面不好说。”他又看了一眼简雨身后,“你有没有开车来?”   简雨摇头。   “那一起去吃个饭?”齐仕磊问完,还没等简雨回答,他就对许惜说:“你不介意吧?”   许惜是条件反射地直摇头,皱眉想:我干嘛要介意?还有,干嘛要问我的意见?   看着她的反应,齐仕磊心里叹气,凑到许惜耳边低声说:“你别误会。”   这不说还好,一说,许惜是“噌”一声就被点燃了,耳廓充血一般红,脸颊滚烫,耳边似乎还留着他说话间的呼吸声。   齐仕磊招呼齐宝和媛媛上车,看着定在原地不动的简雨:“是不是晚上有约了?”   听到话音,简雨回过神来,晃头把刚才的画面从脑中驱逐开,嘴边又重新装上笑容,声音愉悦:“没有,简溪两夫妻今晚是不归家的了,我哥好像要值晚班,我爸妈最近去旅游了。”   所以今天才把媛媛带出来玩,想不到会遇上这么融洽的“一家人”。其实早在游乐园中,简雨就已经看到了齐仕磊他们,只是,她不想走过去,不想看到那三口之家明晃晃的笑脸。自己走过去算什么,局外人看着局内人,总是容易把他们的幸福看得透彻。   简雨自问从来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所以,她一直都是最爱自己的,这一点,齐仕磊是说对了的。   他看事情,是一向的透彻准确。却也是看于自己无关的事物。   可是,在游乐园门口,她还是避不开。小孩的天性,见到自己熟悉的人,就一定会开心雀跃,媛媛也不例外。   许惜,简雨有一瞬间是已经记不起她的了。却也是她青春洋溢的穿着,一下子就唤醒简雨的记忆。大学时期,男生的审美很极端,但是追求对象的时候也是永远统一战线的。   他们喜欢清纯可爱的,他们也喜欢妖冶妩媚的。但是他们会追求的,却是清纯可爱的。许惜无疑是清纯的,加上她还是漂亮的,身上完全没有那时其他女生的劣习。身上永远干干净净,不化妆穿着舒适自然;笑容恰好到位,不会给人一种“勾/引”的错觉;礼貌有加,在秘书部里是乖巧可人的。那时简雨大三,和她同届的男干事们,没有一个不向她打听这个刚入会的小师妹。   当然,除了齐仕磊。   简雨那时也偷偷留意了一下这个有众多爱慕者的小师妹,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生。她偶尔还揶揄齐仕磊,“你知道我们秘书部来了个很受欢迎的小师妹吗?”   这时齐仕磊都是皱眉,弹弹她的额头,“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他聪明,自然知道无论怎么回答都会勾起小女人的醋意。   可是现在,这个小师妹,为什么就在他的身边呢?   简雨带着媛媛和齐宝坐在后座,两个小孩正在头靠着头说今天的见闻,说哪个娱乐项目好玩。许惜坐在副驾,透过内后视镜注目着正在喋喋不休的齐宝,齐仕磊偶尔望着许惜偶尔也看向内后视镜内的齐宝。   简雨觉得格格不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只有两个孩子还兴致高昂,等到送简雨和媛媛回家的时候,却都已经熟睡了。   只有小孩,即便外面已是狂风暴雨,也能安然入睡。   送走了简雨她们,许惜抱着齐宝坐在后座,齐仕磊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跟简雨认识?”其实齐仕磊问这话的深层意思是:你跟她哥哥认识,有没有也认识他的家人?   奈何许惜是真的没有捕捉到他的深层意思的,自遇见简雨后,她的心情就有些低落,现在齐仕磊问什么,她都只知道他的表层意思,“师姐是大学时的秘书部部长,那时你们还是一个正一个副会长呢。”   齐仕磊恍悟,许惜之前也提过的,齐仕磊是直接忽略了这层了。   既然齐仕磊提起,许惜就想起他在游乐园门口说的话了,“齐仕磊,你刚才为什么要我不要误会?”   齐仕磊笑,真假不明地道:“我怕你以为我会因为美女而丢下孩子不管。”   哼,那就是你真的一直都认为简师姐是美女!   许惜不答话了,又是闷闷不乐地。   把齐宝安顿好后,许惜就不顾齐仕磊的挽留,毅然决然地要求要回家。也不要齐仕磊送,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出“望归”小区,踩着路灯的影子,她总感觉,简雨的回国,好像把一切都推上了某种轨道。她来不及阻止,也不能为力为之,却意识到,她心慌得这么强烈。   隔天下班后,许惜约了何嫚可出来喝酒。酒她已经很久没有碰,在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她是有接触过的。喝到烂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是觉得,我很伤心,伤心的人都干什么?   ——喝酒。   ——喝醉酒。   于是她喝了,可是每次都是不醉。她觉得自己没有醉,脑袋是十分清晰的,知道自己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以至于她一次酒后出错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会酒后吐真言,反观她,以前和何嫚可喝了那么多次酒,竟是一次也没有把齐宝的事情说出来。   真真的是难解。   今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最近的心情很复杂,难得的想起了“酒”这个久违的好友。   何嫚可踩着五寸的高跟鞋袅袅出现,一来到吧台就先自顾自地点上自己要喝的酒。   许惜连忙制止,“你干嘛点威士忌那些烈酒啊?今晚只喝啤酒。”   何嫚可不依,“我难得摆脱了华黎昕,你总得让我尽兴一回吧。“   许惜靠着吧台撑着头掩不住笑意地问她:“华黎昕明明就比你小,怎么是他管你了?”许惜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激何嫚可,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这话一说,何嫚可就炸毛了,拿起酒保刚上的酒,一灌,“啪”的一声把杯子放下,擦擦嘴角,狠决地说:“我是上辈子不小心挖了他的墓,这辈子他就赖定我了。”说完好像又不解恨,拿过许惜才喝了一半的啤酒,也是一口闷。可是她那火是彻底被浇熄了,有些恹恹地继续道:“你不知道华黎昕那小子,气场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何嫚可嘴上是在抱怨华黎昕,可是女人对某个男人情根深种,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女人不擅长掩饰情爱,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眼神里骨子里都是柔情。即便再怎么标榜自己是女汉子是不婚主义,遇上了真正的那个人,还是会为了他抛开所有的准则与伪装。现在的何嫚可,是遇到了她的那个人,即便是抱怨,也让人悦耳。   许惜是发自内心地祝福自己的这位好友的。   何嫚可甩甩自己的长发,想起今晚的衷由:“怎么突然找我出来喝酒了?”   许惜抿嘴笑,不语,只是摇晃着自己的啤酒瓶,看看何嫚可忍不住的神情,还是选择告之。   “你记得齐仕磊大学时的女朋友吗?”   何嫚可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那个又漂亮又有钱的师姐?”   许惜点头,“她叫简雨记得吧,她回国了,这几天才遇见。”停了数秒,突然有些自嘲地笑:“嫚可,你知道吗?简师姐居然还记得我?”自己在秘书部根本就是个小人物,简雨是个部长又是副会长,根本忙得无暇顾及秘书部招新后的工作,全程都是副部长在跟新入部门的许惜他们打交道,教导他们各自的工作、培训、聚餐、活动……要简雨记得自己,还真的是多亏了那件事。   何嫚可大概也是想起了,神情不明地笑,却又有些担忧地看着闷闷不乐在自酌的好友。“其实那时候你的情书不一定就在简雨手中了。”   许惜摇头,哑言。却在一口喝完半瓶啤酒的时候终于埋首哭了起来,哭声在酒吧里根本就凸显不出来,不是因为酒吧本身的吵杂声,而是许惜压抑着自己的悲伤与难受。   她抽噎着,只见肩膀微微抖动着。何嫚可怕她憋住了呼吸不顺,帮着拍拍她的背,揽过她的肩,“要哭就大声哭,我的肩膀借你一晚总够了吧。”   许惜哽咽,说出口的话却是清晰无比:“为什么,我还是那么喜欢他,为什么,即使知道比不上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我还是一如既往得那么喜欢他?”   何嫚可叹气,“有的人,一旦被放在心里了,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忘不掉的。”何况,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忘记那个自己第一次遇见就欣赏上的男人,还阴差阳错地为他生下一个小孩。这其中的错综复杂,弯弯曲曲,谁又能以三言两语道明?   “小惜,有时候,自己想要的东西,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趁着自己还没有后悔,握住了就不要放手。”人都是自私的,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希望你能自私一回,为了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一次。   谁年少时没做过一两件傻事,以为喜欢到了极致,浆糊糊了脑袋,就想着我一定要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这样的事情,许惜也是做过的,虽然,是在何嫚可的怂恿之下。   那时的许惜喜欢学生会会长齐仕磊的事情,几乎是整个宿舍不言而喻的事实。每个月的大会或者与学生会工作有交集的时候,宿舍的人都会闹着要许惜讲见到自己喜欢人的心情,当然,何嫚可就是最热心的那个。最后何嫚可实在是看不下去,许惜一直选择暗恋,完全不敢主动去争取。   何嫚可还大条理由呢:“有女朋友又怎样?我没叫你去插足,只是叫你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就算被拒绝了,至少你可以投向新的感情,开始新的恋情啊!吊死在一棵树上,是对大学生活的亵渎,你懂吗?”   许惜是不懂的,她觉得我只是默默喜欢着就好了,如果我遇到更好的人,再放弃他就可以了。这样不会对我对他的生活造成影响,也是自己当下觉得最妥帖的方式。   何嫚可不理,耳提面命许惜,许惜没法子,做不到当面表白,只好婉转地选择了情书这个方法。只是情书写出来了,也送出去了,也曾在学生会私/下引起过一段骚/动,却完全没有得到正主的回复。后来同部门的朋友暗中跟她提起过,说是知道她写了情书给齐师兄,不过好像被简师姐拿走了云云。   许惜记不得自己那时的表情,只觉得难堪至极,后来对着简雨,也乔装不起无事人一样。      ☆、第二十四章   Chapter 24   许惜顶着黑眼圈上班,才来到大堂,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拐走了。她还没得及尖叫,就听到身后有人说:“是我。”   这声音,是李函。许惜放下悬着的心,深呼吸,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姐,你干嘛突然出现,还把我拉到楼梯间?”   李函整整自己的正装裙子,又从随身包里拿出化妆镜,检查自己的妆容,许惜一看她这架势,就想转身走人。等李函整理完了,她才幽幽道:“你最近有听到公司上下对你的非议吗?”   “没有啊?”许惜惊愕,她还有什么事可以被人拿来茶余饭后的,“怎么了?”   “现在公司不知道哪里传出,说你拿着太子爷上位,仗着太子爷喜欢你,勾搭齐总呢。”李函说着眉眼间就有些气愤了,“我是来给你提个心眼的。”   许惜知道李函是好心,她回来告诉自己这些,也足以表明李函是相信许惜不是这么一个人。   “姐,该相信我的人相信我了,我就知足了,我们没必要因为其他人而生气啊,不是吗?”   李函叹气,修剪整齐的眉毛蹙着,伸手在许惜脸上捏了一下,语重心长道:“整个公司都在说,齐总的儿子腻歪着你,齐总在私事上也很依赖你。还说你持宠生娇,顺着梯子就爬,妄想麻雀变凤凰呢。有的还说得别提多难听了。”她看了一眼许惜的反应,吧唧了一下;“你也知道,齐总是多金有貌的单身汉,加上有个儿子,嫁给他就不用操心子嗣问题,这是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好对象,她们有这些嫉妒心理也是能理解的。”   的确,现在的女生哪个不是希望有个这样的对象呢?只是,许惜没有想得那么长远,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解释去不忿,她不在乎,须臾间,似乎天地之间的杂尘也不能扰乱她任何的心绪。   “好了,姐,我知道的,我以后会注意一点的。不过我也不介意这些闲言闲语的,我的工作范围大多都在总经理办公室,跟她们也不打交道,那些话,过段时间也就没了。”   李函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意味深长地拍拍许惜的肩膀,就出了楼梯间。许惜还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几天后,她算是懂了李函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代表什么了。   ——她又要相亲了。   李函是不想许惜被人在背后编排,就想了这么一出。她把她的堂弟介绍给了许惜,硬性要求许惜一定要准时达到约定的地方。   当吴姝和曾虎新听到许惜要相亲的消息时,还幸灾乐祸了一段时间,曾虎新还戏谑道:“原来学历高相貌佳脾气好的二十五岁许惜,也是要沦落到相亲的地步的?怪你当初你答应我的追去!”   这完全是笑话了,曾虎新完全没有追求过许惜,她和他女朋友也是走过七年之痒的人。他们从大学相识相恋,到现还恩爱依旧,一直是许惜羡慕的一对。   可是现在他开起玩笑来,许惜也是钉嘴铁舌的,“对啊,怪你当初没诚意,追求女生只舍得叫她多喝水。”   这是网上的一个段子,是说男朋友在女朋友不舒服或者撒娇的时候,都叫她们多喝水。吴姝是一直看他们斗嘴,连齐仕磊走近了,这三人还是没有发现,等他轻咳一声的时候,三人才如梦初醒。   齐仕磊不轻不重道:“许惜要去相亲啊?”   许惜赧然,只好红着脸庞。反而是曾虎新这时犯傻,依旧幸灾乐祸,“可不是吗?齐总,对我大龄未婚少女,我们是不是应该让她早点回家换装啊?”曾虎新在私里和齐仕磊感情不错,加上两人年纪相当,很多不影响正事的时候,曾虎新都会插科打诨地和齐仕磊说话。但是,这下,却不知为何,触了齐仕磊逆鳞,某人面色平静地回复道:“曾助理,如果许助理提早走了,那么她的工作你要代办吗?”   他说得平静,却莫名让在场的三人觉得毛骨悚然。重点是,他说完还怡怡然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来也没有吩咐他们做什么。让觉得有大工程的三人,一直在办公室里乖乖待命。等到齐仕磊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时候,他佯装错愕,抬手看看自己的手表,道:“都七点了那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有下班?”   曾虎新首先咆哮了,可是还是捏着嗓子问:“齐总不是说有事要加班吗?”   齐仕磊轻笑,拍拍曾虎新的肩膀,“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做出耽误大龄未婚少女去相亲的事呢?”   曾虎新转过头看看同样一脸呆滞的吴姝和许惜,无奈耸肩:“我也越来越不懂我们的齐总了,别问我为什么,让我安静一会儿,让我想想该怎么向我女朋友解释我被自家老板摆了一道的事情。”   许惜就没理曾虎新有的没的,追上齐仕磊的脚步,也没留意是否还有公司其他员工在,就拦住了他。“今晚是谁接齐宝放学?”   齐仕磊也是一愣,他光顾着阻止某人去不成相亲,把儿子忘了!他拉过许惜的手,跑向自己的车,还不忘吩咐:“你打给电话给沈老师,问问现在齐宝怎么了。”说完就亟不可待地发动车子,根本没注意身旁许惜那个玩味的笑意。   等到齐仕磊的车子开出公司停车场,还没听到许惜讲电话的声音,他就更着急了,“你怎么不打电话啊?”孰知却收到许惜鄙夷的眼神,他没由来地心虚,“我错了,下次一定会记得接孩子的,这不,今天……太忙了,忘了吗?”他看许惜还是轻蔑着他,也不回话,心里更惊悚了。   这时,许惜是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甚至还笑出了眼泪。齐仕磊这时明白过来,把车停到一边,翘着手臂好整以暇,也学着许惜刚才的眼神轻蔑她。等许惜回神过来,看齐仕磊这反应,也知道是自己玩大了,忙道歉:“对不起啊,不过也是你自己忘了要去接孩子的,不能怪我。”   可是,只换来对面那人的一声轻哼。   这下换到许惜心虚了,她再次识时务地低头道歉,还摆出可怜兮兮地表情,她敢担保,自己的这个神情,绝对是万年不遇的。   这下齐仕磊还不甚满意,“你叫谁接的孩子?”   “我叫嫚可去接的,也跟孩子说了,所以不用担心。”   某人也不能再顺竿往上爬,稳住心中的不自在:“你怎么知道我会忙到忘了接孩子的?”   许惜直视着他,有些不肯定地问:“你今晚是真的打算叫我们加班的吗?还是在变相阻止我去相亲?”   齐仕磊摸摸鼻子,避开她的眼睛,“是真的很忙,可是还来不及分下去给你们,我就自己做完了,还打算让你提早下班去相亲的,谁知道我忙过头了。”这绝对是假话,可是,却被他说得冠冕堂皇,量许惜怎么细心探查,也没找到他话语中的错漏。   许惜一听,也有些不自然了,“我也不是很想去相亲来着,就是嫚可和李函姐,她们整天帮我安排这些,我不去她们会生气。为了让她们放心些,我也就偶尔去一下的。”相亲什么的,说出来真的很害羞啊,就像曾虎新说的,自己条件不差,却还是要沦落到相亲去给别人挑选。虽说嫚可和李函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她自己心里却是对相亲行为很是抵触。   齐仕磊听出她的话里音来,难以置信道:“嫚可也安排了相亲给你?”   自己这是有多饥渴啊?她忙摆手,“我还没有去呢!”   齐仕磊不信,翘着手看她,直望得她尴尬万分。只听到他又问:“虎新还追过你?”   许惜欲哭无泪,齐总大人,你究竟偷听了多少我们的谈话啊?不过这个问题许惜是回答得理直气壮的:“当然没有,我们开玩笑的!”   “也是,量他也没那个脑子。”齐仕磊往前一俯身,抬起许惜的下巴,准确地亲上她的嘴唇,“等他不再用劝女生喝水这个套路,改用这个的时候,他才算高招。”   果然是偷听了很多我们的谈话嘛!许惜脑中只有这个结论,嘴唇上的触感什么的,还是忘了吧。不然怎么办?该说她很害羞吗?   不过,齐总大人,你的套路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身上试验啊,还是说,你要用这招追谁?   ☆、第二十五章(上)   Chapter25(上)   九月的时候,齐宝升上幼儿园的大班,性格开朗了许多不说,连朋友都多了几个,每天回到家都会不亦乐乎地说自己一天的事情。   也是九月,许惜减少了去齐仕磊家的次数,更加努力埋首于工作。齐宝的状况比之前好了,她也就放心了,齐仕磊现在照顾小孩的技术也是日渐增长。她一直的所谓齐宝会“需要自己”好像终于告一段落了。   也是九月,好友何嫚可仗着自己得了如意“狼”君,没事便忙活起了许惜的终身大事。比之前更甚,照片、联系方式什么都一股脑地传给许惜,还耳提面命了许惜几回,掰着手指把华黎昕身边的男性朋友也数了个遍,叫许惜不要太挑剔地快快选个试试谈恋爱。   许惜笑着没有应答,也随她忙活,许惜现在没有家人,何嫚可就是她的家人了。   这天,何嫚可连续几个电话轰炸过来,把餐厅地址和时间发过来,还河东狮吼一般警告许惜一定要严肃对待。   上次李函介绍的她的堂弟还是表弟,最后还是没有见成,不说许惜没有兴趣,就是有,她也不敢再当着齐仕磊的面说什么请假相亲了。上次嘴唇留下的触感似乎还在,还有她在定定看着他的时候,他爱怜地印在眼皮上的湿润。   但是何嫚可的威力许惜也是知道的,这传说中的相亲是终于在自己身上被提上议程了。终于是躲不过去了,之前因为怕被齐仕磊发现自己还答应去相亲,找了各种借口回绝嫚可,现在是不能再逃了。难不保何嫚可直接冲上公司,拽着她当着齐仕磊的面辨析一番“大龄剩女单身的辛酸史”,这情景许惜想想就觉得可怕。   更可怕的是,何嫚可还真的做得出来。   下班后也没顾上要不要回家换套衣服,要不要重新化个妆,就慢悠悠地到达约定好的餐厅。反正,这吃顿饭就是一个形式,也对嫚可有个交代。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相亲对象居然是有些日子没有见的简轲。简轲见到许惜也是惊喜交加,定睛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肯定自己是没有认错人。   许惜入座,有些好笑地说:“简医生知道今晚这顿饭代表什么吗?”   简轲也配合地思索,却也难得露出个无奈地表情,“难不成是嫚可一顿饭就把你卖了?”   许惜用去声道了一声“喂”表达不满,许是简轲今天的心情很好,他说:“那应该是嫚可一顿饭就把我卖了。”简轲是个好相处的人,只要他愿意,跟谁都能成为朋友,更何况是何嫚可那个随意的个性,两人会私下有交情许惜也是不奇怪的。如果不是何嫚可现在有了华黎昕,许惜是一定会把简轲介绍给她的。   这下,是许惜也被他逗得笑得不拢嘴了。“简医生,想不到原来你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可爱?这个形容词还是第一次被用在我身上。”   “其实认识你那么久,我一直都以为平时那么温柔的你,一定是不擅长说这些的。”两人相谈甚欢,海天阔地的什么都能扯到一块,也让许惜对简轲有了更深一步的人。的确,他是个好男人,医生这个职业也是顶适合他的。   温柔、细心、大度、儒雅。   餐厅的灯光昏暗慵懒,一瞬间的沉默,都能让人产生暧昧无限的遐想。   简轲放下刀叉,抬起眼眸,骨节分明的右手执起餐桌上的那枝红玫瑰,情深款款地递给许惜,“小惜,我是知道今晚的相亲对象是你的,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就从现在开始可以吗?”   许惜惊愕,“我不知道对象是你,嫚可没提前和我说。而且即使我知道了,我也是会来的,你忘了,我还差你几顿饭呢。”看着面前被递过来的红玫瑰,她突然就伸不出手去接,“简医生,这顿饭你就当是我们普通的一顿饭,我感谢你当年的帮助。”   简轲不顾许惜的拒绝,倔强地把玫瑰放在许惜跟前,扯过她的手,让玫瑰停留在她的手里:“小惜,我是认真的。”   许惜是真的不知道原来简轲对她有意。当年简轲是许惜的妇科医生,从怀孕到接生几乎都是简轲一手包办的。平常时简轲就像大哥哥一般,解答许惜的疑惑,和许惜闲聊帮助许惜缓解紧张情绪。那时的她,二十出头,还是在校学生,父亲重病,家中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这时有个可靠的人,帮助你理解你,就像在迷雾中,终于遇见了一盏路灯,他虽然只能伴你走过一段路,可是那一小段的人生,却叫她隽永不忘。   简轲是医生,为人谦厚、举止温文儒雅,学识渊博,长相上品,许惜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是不敢,也是没意识到。   面对许惜的婉拒,简轲还是那副从容温和的样子,他挂着累年不变的笑容,说着不让人反感的话,那话是有的是真诚和深意:“我等你。”   接到齐仕磊电话的时候,许惜因为简轲的话,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和他的变相相亲饭局。简轲了然,只是道:“我也想见见那个孩子,算起来,我还是‘创造’那孩子的人呢。”   的确,没有简轲,就没有今天的齐宝。   “简医生,一开始你不同意帮齐叔叔和阿姨的,后来为什么又同意了这个手术?”   简轲笑,“小惜,你可以不用再叫我简医生的。”一听这话,许惜皱眉,显然是有些为难,他难得叹气,“简雨,我的妹妹,当初是齐仕磊的女朋友,齐仕磊出车祸,或多或少都与简雨有些关系。”   这个许惜当然知道。齐仕磊因为追要出国的简雨,开车去机场的路上撞的车。   “因为事故比较严重,齐仕磊的大脑受到一点创伤,当然这个创伤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我无法解说,毕竟我不是那个专业的。只是在脑科医生那里听说可能会昏迷不醒,的确,他一连昏迷了三个月,间中还多次被下达死亡通知书。”说到这里,简轲看了一眼许惜的反应,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低垂着眉目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妹妹在这期间一次也没有回国看望齐仕磊,他们分开前甚至都见过双方的家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简雨让陈阿姨很是失望,同时也是很愤怒。那时候,我听我父母说,齐泰集团貌似还陷入了些危机,因为董事长齐泰的独子现在生死不明,在继承人问题上,其他董事虎视眈眈。迫于无计可施,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一开始我不答应,的确有我自己的考量,后来陈阿姨说的没错,是我家简雨欠他们的,我们家该还。”   事情的因由远远没有那么得复杂,世间凡人皆有私心,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一定是至善至德的,职业没有分高尚低贱与否,就像每个人的决定也没有一定就是对与错。   对于他人的往事,许惜保留态度,她在那段事件里,是局外人。简雨当年出国,为的是自己的事业与追求,齐仕磊的出事,她没有办法预料,也许她的不能回国看望,也是出于无能为力?   一切,该是缘,也该是个因。   世间的一切,总有个因果。   这是许惜一直信奉着的。   ☆、第二十五章(下)   Chapter 25(下)   齐仕磊打来电话,是说自己临时有急事要出门,可是不放心晚上齐宝一个人在家,希望许惜过来照料一下。   距离上次简轲见到齐宝,是数月前,再往前追溯,是五六年前。再再追溯,那时齐宝还只是个胚胎。   齐宝看到来人是许惜,抱着画册就跑了过来。许惜有齐仕磊家的钥匙,是齐仕磊说这样方便她得空过来照顾和陪齐宝玩乐,加上偶尔许惜要接送齐宝放学,钥匙就更加必不可少了。   看到活蹦乱跳与前期性子相距甚远的齐宝,除去先头的些微愣怔,简轲很快便了然。   许惜扶住因跑得过快身子有些不稳的齐宝,向他介绍简轲,“宝宝,这位是简叔叔,是阿姨的朋友。”   齐宝抱着许惜的腿,怯怯地探过头看简轲,糯糯地叫了声“叔叔好”。许惜问了齐宝齐仕磊的去向,他只说不知道,爸爸叫他在家等阿姨来。简轲是个妇科医生,对小孩好像有股天生的吸引力,不一会儿,齐宝就有些黏上他了。许惜拿过遥控器,开了电视,最近有家电视台正在热播一档亲子节目,说的是爸爸和孩子一起去旅游发生的事。当时许惜一听有这节目,立马就上网搜了几期来看,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让齐仕磊带着齐宝一起看,让他学学怎么做人老爸。   只是阴差阳错,今天刚好是周五,节目开播,可是齐仕磊却不在家。一开始齐宝的注意力还放在和简轲耍乐上,后来注意到许惜的目光都集中在电视机,也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电视。这一看,是三人都把节目看进去了。齐宝慢慢地也坐到许惜身上,抱着她手臂,眼睛睁得大大的,节目中小朋友笑他也咪咪嘴,小朋友哭的时候,他就瘪瘪嘴。   看得许惜是苦乐杂糅。   初初许惜还没有注意到简轲,后来看他一直没有出声,竟是全神贯注在电视节目中,偶尔还赞同式地点点头,惹得许惜一笑。   这一笑,简轲就回神了,他也温柔一笑,有些不解地问:“笑什么?”   “我看你看得那么认真,倒真的像是想学做人家爸爸的。”   许惜以为这话一出,简轲是要反驳辩解的,孰料他道:“反正是迟早的事,倒不如提早学着了,以后不用手忙脚乱。”   那迟早的事,大概就是为人父了。   许惜瞄了一眼电视中的几对父子,又问简轲:“那你觉得如果是你参加这档节目,你首先要学会的技能是什么?”   他几乎不假思索:“做饭!”   齐仕磊回到家的时候,这档节目还没有完,听到客厅传来的欢笑声,不免诧异。再后来听到有男人的说话声,又不免有些愤怒,连背脊都绷得紧紧的。径自走向客厅,看到笑得歪的齐宝时,皱眉道:“齐宝你怎么还没睡觉?”   听到声音,许惜才知道这家的主人回来了,自己还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带了客人来,是生气了?   果然,齐宝有些恹恹的,许是有些怕齐仕磊,许惜在的时候还能亲近他一些,许惜不在,齐宝一般都不主动腻歪齐仕磊的,哪像现在他歪在这两人中间一样!许惜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齐仕磊身后的那人时,是瞬间就把所有的话语吞回肚子里了。   跟在齐仕磊身后进来的,是简雨。   是脸上还留着泪痕的,有些楚楚可怜却一样气质自华的简雨。   明显得,简轲也注意到简雨了,一皱眉便站起身来,“小雨,你怎么在这里?”   简雨也惊愕,擦擦眼角的泪水,叫了一声“哥”。   最后简轲节目也没有看完,向齐仕磊道别,带着简雨走了。走之前还询问是否需要捎上许惜,奈何齐宝拽着许惜的衣摆不放,许惜也就顺着说在齐家借住一晚。简轲露出不赞同的神情,齐仕磊轻蔑地一看,漫不经心地说:“她是我家的常客,还用不着你担心。”   这话一出,不仅是简轲讶异,连简雨都露出与精致五官不相符的神情。许惜也没解释,和气地和那兄妹道别,就带着齐宝回房了。刚才齐仕磊还没回来的时候,还龙精虎猛,现在就像被抽了精气一般,直打哈欠。   齐仕磊看着已经上车离去的两人,忙跟着许惜屁/股追问:“简轲怎么来我家了?”   “是我带回来,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和他吃饭。”   齐仕磊撇撇嘴,接过许惜怀里的齐宝,情绪不明地说:“那还真是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许惜一听他这话,就来气,“那我也不好意思,今晚您是想留简小姐宿的吧?让我占了您的客房真是罪孽。”也许他还想让人家入住主卧也不一定呢!   “她遇到一些事了,找我聊天,我看她一个人可怜,她又不想回家,我才带她回家的。”何况,家里有齐宝,能做什么?   许惜没有继续答话,再说下去,就有些变味了。她快步走进齐宝的房间,帮他铺好床,指挥着齐仕磊把齐宝放到床上去,关了齐宝的大灯,把门虚掩着,就回她一贯住的客房去了。   齐仕磊一看她要回客房,三步并一步走,拦住她:“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惜撑着半开的房门,“我要说什么啊?”   “刚才的话题啊,我不是故意带小雨回来的,下次我会事先打电话回来的?”   还小雨?事先打电话确认家里有没有人吧!   “这是您的家,您随意,真不用向我解释什么。”说完绕过齐仕磊,“bong”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齐仕磊盯着已经阖上的房门,对着房门张牙舞爪,嘴里还一翕一合地小声念叨:“刚才是谁说什么‘简医生回家注意安全’?说得那么温柔给谁听啊!”   许惜的那句“简医生回家注意安全”还被齐仕磊模仿得八成相像,他扒拉头发,带着自己都不理解的怒气疾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十六章   Chapter 26   从那晚开始,许惜和齐仕磊就有些冷战的意味了。在公司两人除了公事一般都是不说话的,许惜不会在昏睡的早晨给齐仕磊冲上香浓的咖啡,也不会在繁忙的工作结束后给他泡上一杯暖胃的花茶。见到面了也不打招呼,吓得吴姝和曾虎新连连询问许惜是不是准备跳槽了,竟然见到总经理都不问好。   许惜呵呵一笑,半真半假地回答说:“跳槽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们,带着你们找更好的老板。”   说这话的时候,齐仕磊真好打她身后经过,他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倒是吓着了吴姝和曾虎新。还生怕总经理误会他们会跳槽,主动辞退他们,可是等了几天,齐仕磊也没有什么异样,他们才拍拍胸口,劫后余生一般喟叹:许惜真要跳槽了,自己是死也不会跟着走的。   谁敢主动请辞?还要面对总经理解释自己为什么请辞?齐仕磊的助理和秘书都是他直接任命的,只对他负责,上岗下岗不走人事部。   公司这边新的商城项目已投入建设,各处的监管要落到实处,偶尔齐仕磊还要下到工地监测。这样忙的时候,简雨那边也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才有了上次带她回家的事。   简雨是哭着打电话给齐仕磊的。   即便大学期间齐仕磊和简雨交往两三年,也没有见过简雨的眼泪。当她的哭泣声从手机传来的时候,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位置,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他来不及说什么,简雨只丢下她现下的位置便把电话挂了。齐仕磊看着趴在沙发上拿着铅笔做作业的齐宝,只好打电话叫了许惜过来。   他来不及等许惜到来,心里是对简雨情况的担忧。一个倔强到和喜欢的男生交往两三年也没有流过眼泪的女孩,此刻会为了什么而哭泣呢?他想,即便是身为朋友,也是应该在这时候伸出援手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终于还是交代好齐宝乖乖呆在家等许惜到,看着这个孩子乖巧不解地点头,他是选择了提前去简雨那里。   简雨最爱的是她自己。   她最想要的是成功。   她的成功是与服装设计紧密相连的。   能让她哭泣的,也只有她的事业了。   齐仕磊恍悟,自己果然还是不了解这个女人的。   齐仕磊来到简雨所在的酒吧,她梨花带泪,手里拿着酒水几净的杯子,神情不明。过往的客人无一例外地都向她投以歆慕的眼光,有大胆的索性坐在她身旁空置的椅子上。齐仕磊喝走那些狂蜂浪蝶,拍拍简雨的肩膀,惹得她抬头的注意。   “发生什么事了?”   简雨苦笑,叫酒保拿来干净的杯子,倒了酒递给齐仕磊。   齐仕磊扯扯嘴角,“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要回家陪儿子了。他现在一个人在家,我有点担心。”   听到这话,简雨看他,“孩子的母亲是谁?”   “你没听说?齐宝是我爸妈领养的。”齐仕磊一口把烈酒入喉,像是报复一般,又说:“因为当年我因为某个抛弃我的女人出车祸,昏迷了好一段时间,父母心凉了,抱回一个孩子养着。”   简雨苦笑,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齐仕磊瞥一眼低垂着头的简雨,抢过她的杯子,泄愤一般,“说吧,你今年天是怎么了?”   简雨擦擦已经不在存在的眼泪,漾出一个笑颜,却是无比牵强,“现在没事了,谢谢你能来。”说完就要站起来离开。   齐仕磊皱眉,“我问你最后一次,你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对视良久,简雨败下阵来,“无论过了多久,你还是那么有耐心用这个眼神死死盯着人。”看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迹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我参加了路易威登这次在法国本土举办的时装设计大赛,可是我的设计稿在海选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据那边的工作人员说,是根本就没有提交。   “究竟在哪个环节被遗失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可是我的稿子都是经过我自己的双手的,我想不到为什么会根本‘没有提交’。现在比赛都已经决出最后十强了,我还在这边做别人的垦荒牛……   “如果我这次可以赢得冠军,我就可以在路易威登实习,还有三十万的欧元可以开一间自己小小的工作室,开属于我自己的工作室,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是代为管理别人的了。我可以成为第二个她,甚至超越她。”简雨说起这些,是雄心壮志的,是狂妄自大的,却又是迷人自信的。当年的她,也是这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也包括齐仕磊他的。   可是现在不是了,齐仕磊的目光已经越过这个叫简雨的女人,投射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叫他卸下伪装的人,那个叫他想起就微笑的人,想着想着,她的模样就浮现脑海。   Miss Medina虽说是简雨的良师益友,却也是她要追赶的目标,她不甘心一辈子跑在别人的尾巴后面。她有野心,也有自己要到达的舞台。   现在没有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就这么逝去了。而下一个机会,还遥遥无期。   齐仕磊皱眉,拍拍她的背,叫她不至于抽噎得太难受,“成功的路上,不是除了玫瑰和荆棘的,沿途的风景,也要来得及欣赏,才叫人不枉此行。”   简雨轻嗤,拿过酒杯,轻蔑地看他:“齐仕磊,你怎么变得这么平庸了,这样的想法,你以前是不会有的。”   “人总会长大,所感所想都会被时间浸染。”被简雨这么说,齐仕磊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自己,乐观积极,却不是自大自负,“小雨,有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尽力帮你的,怎么说,我们是朋友。”   ……   后来,后来就是简雨情绪急剧下滑,不说话就是拼命在哭泣,似是要把齐仕磊认识她以来的所有眼泪倒干净。   所以,所以齐仕磊感觉累了,他一向不擅长安慰别人,建议她回家她拒绝,只好提议她回自己家和齐宝说说话,换换情绪。也是齐仕磊想到齐宝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许惜赶不赶得及来。   回家就看到那一幕了,现在齐仕磊心里可谓五味杂陈,甜酸不辨了。只觉得一肚子的气没有地方撒,那个女人现在还敢直接无视她!   最近是真的太给她面子了,让她忘了谁是老板了!   齐仕磊看着办公室外巧笑嫣然的许惜,握紧了拳头,那一晚她在简轲面前也是笑成这样的。   齐仕磊秘密问了齐宝,那晚简轲和许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谁知道那小孩只说在看电视。为此,齐仕磊还把那电视节目看了一遍,五个爸爸都是不同的教育方式,只是都是有同一种情感——对孩子那都是爱意满满的。   他现在有点明白许惜为何会看这档节目了,大概就是希望他也学着怎么和齐宝相处吧。想到这里,他笑,似是为某天做了个打算。   这边简雨的事情似乎很是让她伤心,连着几晚都去酒吧喝酒。可是当另一件事席卷而来时,她更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最近Miss Medina的名字就连普通中国人都耳熟能详,内地的时尚周刊上都提到了这个出道多年,却再次以席卷之势闪瞎顾客眼球的设计师的最新设计怎么怎么得让人心动,连她在中国的工作室都瞬间打响了知名度。可是这对简雨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   国内外的设计周刊上,是Medina含笑得意的脸庞,隔壁是说她”养精蓄锐“后的作品如何震撼人心,如何让人心动澎湃不已。就连欧美的时尚掌门人都发来贺电,表示自己对这个作品的欣赏和崇拜。更有无数艺人,向她伸出橄榄枝,希望她能为自己设计一套甚至往后的礼服。更有小道消息,说是Medina的这个设计,有望拿到今年的欧美时尚设计盛典的大奖。她的身价,又水涨船高。   Medina的作品,正是简雨拿去参赛的稿子,作品细节都完全一样。那是简雨多年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设计,只为了在适当的时机一举成名,却不料,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些本来可以成为她的荣耀,这下却冠名在他人头上。又因着那个人是自己的伯乐,是对自己有恩的导师,进退之间,让她心灰意冷。   只是简雨的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齐仕磊是犹豫着要不要挂掉的。分了手又不想继续纠缠,彻底断了联系是最好的不打扰。只是,一想到简雨的心情,他出生于和简雨差不多的家庭,教育和物质上都得到了最好的,所以这件事上,他多少是明白简雨的。   最后,他还是来到了上次那家酒吧,顶着道义和友谊的名号,他安慰自己,自己只是不想简雨出什么事。简轲是医生,平时很忙,最近简家的两个老人貌是旅行去了,家里只有简雨,万一胡思乱想了,那就晚了。   “石头,我很难过啊,明明是我的,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她为什么偷了我的设计稿,为什么她还能得到那么高的名声?”如果她的设计没有这样的成就,简雨或许还能释怀,只是,那赤裸裸的荣誉,不是一般人就能忘记的。   齐仕磊叹气,“少喝一点吧,我只能劝你,你现在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了,就该醒悟,如果你还想要靠自己的话,现在就是单飞的时候了。”   简雨摇头,哭着说:“你知道吗?她说如果我爆料告诉记者那是我的作品,她就告我剽窃,说中国的工作室是没有经她许可就注册的。可是那明明是她的啊,工作室现在推出的设计也是标明她的啊,怎么剽窃了?”   就是表明是她的,万一她不承认是出自她设计,只说是你模仿盗用的,你该怎么办?   恶人总有各种方法让你受伤。   更深入的,齐仕磊作为外人,也是不可多触碰的。只有等简雨想明白了,找到最适合的道路,他才能给她支持,给她相应的能给的帮助。即便分手了,齐仕磊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欣赏简雨的。   简雨醉得一塌糊涂,只知道嚷嚷着叫齐仕磊的名字,他嫌丢人,忙带着她离开酒吧。只是这去处,就有点微妙了。上次带着还算清醒的她回家,就遇到许惜也在。今天家里是没人了,他也是趁着齐宝睡着才出来的,总得回家。他叹气,看来也只有他的家这条路了。   没有关系的两个人,齐仕磊照顾起简雨来,就得本分些了。衣服不能帮她换,只好拧了毛巾帮她擦脸卸妆,帮她脱了鞋调整好枕头高度,才浑身酸痛地回到自己房间。一通忙活就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明天还要送齐宝去上学,也只能再睡个四五个小时。   只是齐仕磊太看得起自己了,前晚就没有睡好,加上最近工作量大了,昨晚又顾着照顾酒醉的人,今天是彻底醒了个晚觉。等他打开手机的时候,是已经快八点了。   简雨还在睡,只是齐宝已经穿着整齐坐在饭桌前,嘴里咬着牛奶吸管。齐仕磊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下次我醒晚了,你可以去叫我。”   齐宝点头,看着齐仕磊在冰箱扒拉翻找着,听到他说:“今天的早餐是来不及做了,冰箱也没有现成能吃的,许惜怎么没有买来?”   听到许惜的名字,齐宝眼神一黯:“阿姨已经很多天没有来找齐宝了,阿姨生齐宝的气吗?”   齐仕磊俯下身抱着小小的身子,“你阿姨是生我的气呢。”   “因为你带了其他阿姨回家吗?”   齐仕磊忙放开齐宝,有些心惊地问:“昨晚吵到你了?”他记得昨晚简雨是有些嚷嚷,回到这里的时候还大声地叫要喝酒。“你别告诉你许阿姨,不然她……”不然她会怎样?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不能让许惜知道。   齐宝点头,提醒齐仕磊,“爸爸,要上学了,阿姨说,乖宝宝不能迟到的。”齐仕磊一听,乐了,最近他的笑容明显多了该是他儿子和许惜的功劳吧,他把齐宝抱起,吆喝一声:“好的,这就上学去。”      ☆、第二十七章   Chapter 27   简轲虽然是表白了,可是之后的追求攻势却是和他外表一样,给人十分温吞有礼的错觉。吴姝看着许惜办公桌的小玩偶,打趣道:“这是小惜哪个追求者送的?”   许惜举手投降,有些苦恼地说:“是以前对我有很大帮助的一个朋友,我一直当他是普通朋友,谁知道他来这举动。”   吴姝拿过包装盒里的卡片,示意许惜是否介意,得到摇头的回答,她才打开来看,看完不禁莞尔:“这男生真可爱,应该是没有追过女生吧。”   “他本人外在条件不错,应该多是被追求的吧。”   那卡片上写着:我看到很多护士的桌上都放着这个玩偶,希望你也喜欢。   “他是医生?那很好啊,既然你说外表不错,医生收入也很好,加上他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个憨厚性子,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反正交往了也不吃亏,你现在也不小了。”   许惜转过吴姝的肩膀,把她送离自己的办公桌,孰知就看到齐仕磊正目光阴鸷地看着许惜桌上的玩偶,眼角顺带狠狠刮了许惜一眼。许惜莫名其妙,跟着吴姝叫了声“总经理好。”   这几天简轲的礼物从鲜花到玩偶,间隔不断,中午晚上都打电话给许惜,邀请她吃饭。这不,中午十二点刚到,电话就来了,“小惜,那个玩偶你喜欢吗?”   许惜看着自己桌上蜜糖色的格子君,“我不喜欢这种玩具的,你以后不要送来了,浪费钱。”   “可是……”   许惜止住他的话:“你不要信嫚可说的,她教你怎么追我那根本就是错的。我们要么做朋友,要么就顺其自然,你不用这么刻意地讨好我的。”简轲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为人温和,性格纯挚,更何况,他不嫌弃自己。   简轲听到许惜的话,是开心地难掩笑意,“那我们今晚约个时间吃饭?”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其实怎样才是“顺”?   “好的。”   许惜刚挂断和简轲的通话,手机就又响了,许惜以为是简轲来告诉自己晚餐地点的,可是一看号码,心神蓦地一跳。   “沈老师,是有什么事吗?”来电的是齐宝幼儿园的老师,齐宝上了大班,也是沈老师教。   沈老师的语气和上次齐宝爬上树不肯下来一样,“许小姐,我打不通齐先生的电话,只好打给你了。齐官杰小朋友刚才又拉又吐,我们已经把他送到医院了,我是抽个间隔给你们打电话的。”随后便把医院地址报了上来。   许惜愣了半会儿,才慢慢找回神识,跑到齐仕磊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有敲,“齐仕磊,齐宝进医院了。”说出话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齐仕磊看着来人,来不及说其他,拿过挂在衣架的西装外套,牵着许惜的手就匆匆走进电梯。许惜是担心不已,抬起没有被牵着的那只手擦拭着眼泪。齐仕磊叹气,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睑,有些爱怜地亲亲她的额头,“别担心,小孩生病是难免的。”   “嗯。”这次有人陪着,不是上次父亲生病那会儿,自己孤军作战。这次会有人在身边给予自己安慰和鼓励,而且,这次也和上次是不一样的。   齐宝是急性肠胃炎,此刻正在病房里吊着点滴,很是虚弱。看到许惜和齐仕磊出现,小孩子立刻就红了眼眶,看得许惜是心痛不已,忙安慰着:“宝宝不哭,我们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的。”   齐仕磊在跟沈老师道谢,基本了解了情况。齐宝中午的时候就开始不舒服了,午饭没有吃什么,过了一会就吐了,又拉了几回。沈老师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送医院了,医生是说吃错东西了,引起的急性肠胃炎。许惜一听,这宝宝在幼儿园连午饭都不想吃,还吃的不多,所以问题不在幼儿园的午饭,更何况其他小朋友也没事。   许惜立马转向齐仕磊,噙着眼泪的眼眶还微红,死死瞪着他,“你早上弄了什么给孩子吃?”   齐仕磊明显也想到了,低垂着头,有些内疚地说:“我早上起晚了,醒来发现他在喝牛奶,后来……没有给他吃其他。”   “你让他空腹喝牛奶?你不知道不能空腹喝牛奶的吗?你没有常识吗?”许惜一听是齐仕磊的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总之是先把罪魁祸首先骂一顿再说。   这齐仕磊本还想狡辩几句的,可是一想为什么他回醒晚了,再看齐宝一张苍白的小脸,就把所有想说的话咽回肚子了。   许惜哼了一声,不看他。齐宝这时却掩着嘴巴,眼里都是泪,许惜忙拿过垃圾篓子,递到齐宝跟前,拍拍他的背:“宝宝乖,想吐就吐吧。”话一说玩,齐宝就吐了出来,可是他胃里已经是空空的,只吐了一些水。看着齐宝难受的模样,许惜又急了。   帮孩子擦干净嘴巴,唤齐仕磊去打热水,她抱着齐宝让他轻轻靠在自己的怀里,“宝宝不舒服就跟阿姨说,想吐也跟阿姨说。打完针,病就好了。”齐宝低低应了声,看来是有些累了,说话声音都小了。   许惜抚平他的额发,亲亲他:“睡一觉吧。”把齐宝的小手握着,有些冰凉,本是白皙柔嫩的小脸,此刻却是苍白素淡。   简轲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齐宝正在换第二瓶点滴,许惜只好跟简轲道歉,说齐宝生病了,正在医院。简轲一听,也说那就改期再一起吃饭吧,又问了在哪家医院,许惜才意识到,这不是简轲工作的那家医院吗?自己和这家医院还真是有缘,五年前也是这家,前段时间何嫚可也是进了这家,也是在这家重遇简轲,齐宝进了这家医院都两回了。   许惜:“好像就在你的医院,在儿科这边。”   “我等下过来。”   等简轲过来的,竟让许惜看见了简雨。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开始当她看到来者正婀娜地踩着十二寸高跟鞋走向齐仕磊的时候,她才肯定,没有认错人。   简雨已经没有昨晚喝醉酒的失态,点头向许惜示意,又问齐仕磊:“孩子现在怎样了?”   齐仕磊目光一直胶着在齐宝身上,听到问话,才转转眼光,“现在好多了,只是偶尔醒来的时候还是吐。”   “对不起,我昨晚不该叫你出来的,不然你也不会醒不来。”简雨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瞥了许惜一眼。   而许惜是紧咬下唇,神色不明地看着地板,她没有听到齐仕磊后来的答话,听到另一个不同的脚步声时,她才抬起眼眸,却是简轲来了。   简雨惊讶,“哥,你怎么过来了?”   简轲看了一眼许惜,有些羞涩地说:“我本来约了小惜吃晚饭,可是听说了孩子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简轲语音刚落,就听到齐仕磊哼一声,率先走到齐宝床边。而许惜则是下意识就看着他。简雨的目光在齐仕磊和许惜身上游走,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简轲也不笨,知道现在状况微妙,可还是问了一个挺白痴的问题:“小雨你怎么也在这里?”   简雨一听这问话,心里暗想自己的哥哥还真是不会找话题,她掐着完美的笑容,“昨晚多亏仕磊的照顾,让我在他家住了一晚,刚才打电话跟他道谢,知道孩子生病了,我也过来看看。”   明明可以不说前半截那让人误会的话,可是她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的话一说完,病房里就没有人说话了。简轲是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的,所以男女朋友住在一屋是正常的事。而许惜是认为,这不关自己的事,没有资格异议。至于齐仕磊,他是有口难辩,说什么呢?向谁解释?便也不说话了。   后来看着病房实在是太微妙,齐仕磊只好开口让简轲先送简雨回家。齐仕磊因着以前和简雨的关系,与简轲是相识的,只是不甚熟稔。许惜也劝简轲先回家,饭局以后再约。   送走两兄妹,齐仕磊和许惜各坐在齐宝病床的两边。这个病房是个双人间,只是此刻只有一个病人,所以这个空间还是相对私密的。   先开口的是齐仕磊,“简轲在追你?”   许惜没想到他问这个,却也不想回答他,反问道:“昨晚留简小姐过夜?”   “是我先问的。”   “你回答了我才回答。”   齐仕磊轻哼,不满的神情显而易见,“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   许惜也气,“你知道我也是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的,是我要告诉你的?”   许惜怒:“你很烦!反正我该知道的都知道。”   “我也是,该知道的也知道。”   ……   齐仕磊:“简轲在追你?”   “你留简小姐过夜?”   “你不是知道吗?”   许惜:“哼,我还不想知道呢。”   这时有护士进来看齐宝的状况,听到两人喋喋不休地在吵闹,不禁开声说:“你们夫妻怎么还在吵架?刚才也在吵,现在还在吵,孩子都病了,现在不是追究是谁的责任的时候。以后好好照顾孩子,今晚就留院观察一晚。这几天孩子只能喝稀饭,你们找个人回家做饭。”   一听护士小姐的话,两人都沉默了。等到护士出去了,许惜才狠狠瞪齐仕磊,却没有开口与他辩论的欲望了。   只是,谁来告诉护士小姐,他们不是夫妻。   齐仕磊想的是,至少现在还不是啊。      ☆、第二十八章   Chapter 28   齐宝打完点滴就睡着了,药水里有安眠的成分,因为这种药水成分的效果很快就过,许惜二话不说,色厉内荏地打发齐仕磊回家熬粥带过来给齐宝,还规定他一定要粘稠绵软的白粥,还要准备下粥的小菜。齐仕磊一个大男人,平时掌厨的次数是屈指可数,这分明就是难为他。可是许惜是断断不想离开齐宝的。   小小白嫩的手背,是已经有些淤青的针口,整个人都似消瘦了一般,看得她心痛不已。   齐仕磊也知道孩子这次生病,错在自己,叹叹气便也驱车回家,洗手做羹汤。只是他没想到在自家门口还能遇到个大活人,吓了他一跳,看清来者何人后,有些烦躁地说:“你不是跟你哥回家了吗?怎么在我家门口。”   简雨拿了个简易行李袋,拨拨落在肩上的头发,神情自得地说:“吵架了,打算离家出走呢,这不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你点头呢。”   齐仕磊不耐烦,“自己去酒店,或者找其他朋友,再不行你就窝你工作室去。”   收留她算什么样啊?   简雨哪是那么容易打发走的,收拾行李的时候就计划好了的,是死皮赖脸地要留下的。跟着齐仕磊进到他的家,不客气地就要拿过女式拖鞋换上。幸好齐仕磊眼明手快,抢了回来;“这双拖鞋别人穿过了的,你穿那双。”   齐仕磊抢过的那双女士拖鞋和他穿上的是一个颜色的蓝色棉质居家鞋,鞋架上还有一双小孩的,也是同个颜色。简雨也不介意,看着齐仕磊另外递过来的让她穿的那双,戏谑道:“这是谁穿过啊,是打算一家三口的亲子拖鞋装?”齐仕磊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把那双蓝色棉质居家鞋放回了原位。   简雨在昨晚自己睡的那间客房放好自己的行李,再下来一楼的时候就没有见到齐仕磊了,刚才他是没有跟着上二楼的吧。她转了几圈,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在厨房淘米。挽起的衣服袖子,还有有些滑稽的粉色围裙,可是却都无法遏制那一瞬在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吸引人的荷尔蒙。   简雨倚在厨房门口,等着自己难以言喻的心情过境,才悠悠开口:“石头,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做饭给我吃呢?”   那人正把淘好的米放到锅里,没好气地说:“你一没生病二不是我儿子三也没人逼我要煮给你吃。”   简雨听了就不舒服了,敢情这还要人强迫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少了很多小家子们一样的情侣生活,不会刻意地亲密也不会觉得一时半会不见便如隔三秋。算下来,这样的一段关系里,有的尽是遗憾。她没见过他这样居家的一面,也没有见过他有孩子后,体贴温柔的一面,更没有见过,会把女士拖鞋留给某个人的一面。   简雨忽略胸口难以咽下去的那口气,看着在忙的那个人的背影,自嘲地笑着说:“我先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不会在这里打搅你很久的。”   齐仕磊再次来医院的时候,拿着保温瓶和饭盒,已经将近深夜了,住院部走廊里只看得见稀稀两两的查房护士。幸好齐宝所在的病房只得他一人,也就不存在什么怕扰了病友休息了。齐宝醒了有一段时间,看到许惜坐在自己的床边,圆滚滚的眼睛立刻泛着亮光,抱着许惜就撒娇了。   他虚弱地说:“阿姨,疼疼。”   许惜心都软了,连忙抱着他嘘寒问暖,还连声安慰,当然也严厉地教育他以后不能空着肚子喝牛奶,还说以后像这样没有早餐吃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她。小孩怎么舍得用骂的,许惜看着齐宝没有血色的嘴唇,就想把他老子揍得半死啊。不用说,齐仕磊一进病房的门,就收到了两束犀利的眼光。他心里一阵咯噔,这次是万死不辞了。   许惜冷淡地忽略那个高大的男人,拿过他的保温瓶就喂齐宝喝粥,他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哪能不饿。齐宝配合着许惜,嘴巴一张一开,吃着素寡的白粥也不嫌弃,还开心地和许惜说话。齐仕磊一直坐在病房沙发上注视着一大一小的互动,心里是五味陈杂,一下内疚一下愤怒。   孩子生病也不是他想的啊,怎么还生那么久的气,被人忽略得那么彻底?他在沙发这边看着齐宝受宠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变成他。当然,刚才齐宝生病的时候,他也是很想代替儿子受苦的。   喂好齐宝,和他又说了一会儿话,劝着他睡下,许惜才发现,某个被无视的男人还在病房里。她有些尴尬地开口:“你怎么还没回去?”   他蕴含怒气地说:“儿子生病,老子回家睡大床,有这道理?”   许惜收拾着刚才的保温瓶,皱皱眉,看着焦躁的某人,叹气问:“你吃了没?”   一愣,齐仕磊盯着许惜,后又移开目光,“没。”   “怎么还没吃?刚才你怎么不在家吃了再送过来?”   一听这话,齐仕磊立刻就站了起来,走到许惜身边抢过她手上的保温瓶,“你吃了吗?”   ……   两个都没有吃过的人,谁也别说谁。   真是:二哥莫说大哥,脸上麻子一样多。   齐仕磊叹气,拉着她的手扶着她坐在刚才自己坐过的沙发上,这是打算跟她促膝长谈了。   果然,只听他开口道:“这次齐宝会生病,的确是我的不对,我检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向许惜道歉,许是她对齐宝的紧张和疼爱吧,这些都让他愧疚不已,思索半刻,又说:“之前几年,我和齐宝不亲,因为……你也知道,齐宝是我父母没有咨询过我就收养在我名下的,当时我觉得父母狠心,明明自己的儿子还在,明明自己的儿子还没结婚生子,就这样收养其他人的孩子了。齐宝也是我爸妈照顾居多,和我不亲,我也不怎么喜欢孩子,当年我也只是刚大学毕业,也还是个愣头青,做不到那么快转换自己已经是为人父者的身份。再后来,齐宝跟着我爸妈定居美国,我觉得是解脱,起码不用每天见面都形如陌生人,慢慢地,就变成这样的情形了。他不亲我,我不待见他。”   这话,齐仕磊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过,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知为何,今晚竟有冲动在许惜面前剖析,也许下意识里,不希望她认为自己是个薄情的人吧。齐宝是齐泰夫妇收养的,这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他也不打算隐瞒什么。许惜是能想象齐仕磊话中的意思的,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当年把孩子给齐泰和陈金兰后,就自发自觉地斩断往事,把那段过往尘封,自以为这样是对自己对孩子以后最好的决定。可是,这五年,孩子物质上是过得很好,只是精神上,却一直寂寞空虚。国外注重亲子之间的互动,难免就经常目睹别人的幸福齐整家庭了,小小的心里,竟是艳羡和不安吧。加上小孩子他过早的懂事,也许是把自己的欲望压抑了,才有了第一次许惜见到的那个安静无言的孩子。   他开口,竟是完全放开了心扉,说:“以后,我会努力做个好爸爸的,他是个好孩子。”   许惜看着面前认真俊逸的男人,一念心动,把手覆在他不自觉紧握的双手,“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学习怎么做人爸爸,所以……”所以不要气馁,所以不要放弃,所以,要更爱他。   齐仕磊抬头对她笑,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温软软,意不明地说:“所以要找个人来督促我。”说完俯身轻轻抱住她,低沉的男声在耳边传来,许惜的心弦被弹拨得凌乱,“让我抱抱。”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惜觉得被人扭转着身子侧抱着甚是不舒服,轻轻推开他:“我去买些吃的回来,你陪着齐宝在这里睡一会儿吧。”   那人不理会她轻小的举动,还是抱着她不放,低沉的声音从许惜的耳边传来:“我留简雨在家过夜只是出于普通朋友的关心,她在法国那边好像遇到一些事了,心情很不好。而且她在酒吧喝醉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把她送到哪里去,所以才把她带回家的。放心,她在另一个客房里。”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深深在许惜的脖颈处吸了一口,大手揉乱许惜的长发,抬起头已经是另外一个口吻了。   他说:“我送你回家,等下再路上吃就可以了。送了你回家我在回来陪齐宝。”   许惜避开他的视线,他刚才的解释她也收到,难为情地轻捶他的肩膀,“我今晚在这里陪宝宝就可以了,你回家休息。”   他轻笑的时候,细微的呼吸声撩过许惜的耳边,引起一阵酥麻,“乖,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我请假就行了。”   齐仕磊无语,只好诚实道:“我不舍得你熬夜。”   ……许惜推开他,这次是用上了力气的,“胡说什么呢,快洗洗睡。”   最后,还是齐仕磊出去买了吃的回来,半哄半骗地也让许惜喂他吃了不少。他说的借口真的是烂得不行:儿子生病了,作为爸爸的是感同身受的,所以我现在也很难受。你刚才喂齐宝吃饭,现在也要喂我。   许惜听到的时候是笑笑,然后直接不理会,可是等许惜吃完自己的部分,那人还是翘着手用那双墨黑专注的眸子看着她,她就知道自己是彻底完了。   “……张嘴。”      ☆、第二十九章   Chapter 29   隔天齐宝就出院了,拿了两天的药。昨晚许惜是窝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睡得不多,醒来腰酸骨痛。而齐仕磊则是坐在齐宝床边的木椅上阖眼假寐,齐总内心的小人儿摆手耸肩,淡定地表示:根本无法入睡。   齐仕磊让许惜带着齐宝在医院门口等,他去把车开过来。   昨天与简轲匆匆一面,什么也没说,答应的晚饭又改期了,想起自己说的会考虑考虑,她就恨不得刮自己一大巴,叫你随便答应。简轲精神不太好,可是看到许惜和齐宝还是礼节周到地向她询问齐宝的情况。许惜一一作答,不禁想,自己一直不对简轲导电,大概就是因为他身上一直是那么绅士有礼、处事周到吧。哪像齐仕磊,偶尔幼稚的一个突击,偶尔近乎无礼地凝望。简轲不管对着谁,他都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作为医生,当年他慷慨地伸出援手为自己纾解心中的压力。那时自己还暗暗为这个温和的医生花痴,只觉得若有个如此体贴的人作陪,在这么无助的时候怕也是不再惧怕的。   只是现在,只觉得这种温和,就是一种界线,虽然他说喜欢自己,可是那种感情却没有强烈地冲击许惜。所以许惜更多的,不是无措地拒绝也不是惊慌甚至惊讶欢喜。更多的,也是就是难以置信吧。   平时看着无欲无求的好好医生,怎么说起喜欢自己了?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那种一视同仁的品质,是医生所具有的,却也让简轲带到了生活中。但是简轲的生活,许惜是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真要说的话,他们的交集除了齐宝一事外,就只有他的妹妹简雨了。   只是那些更多的话,现在却不是与简轲明说的恰当时间。出于友情关心,看着简轲疲惫的神情,许惜不免多问一句:“简医生昨晚没睡好吗?”   简轲温和地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昨天跟小雨吵架了,她一生气就收拾着行李离家出走了。”敢情这是担心自己妹妹,一晚没睡好。   许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声喇叭声。许惜看是齐仕磊,就和简轲说了再见,简轲抓住她的手腕,有些犹豫地说:“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许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思索片刻正视他说:“简医生,我们再约时间一起吃顿饭吧,我们到时再说。”还没说完,齐仕磊又鸣了一声喇叭,许惜转头瞪了他一眼,牵着齐宝和简轲道别。上了齐仕磊的车,没好气地说:“医院不能鸣喇叭你不知道?怎么越发觉得你没什么常识呢。”   齐仕磊不自在地倒车,轻哼一声,当然不会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只说:“我以为你没发现我来了。”   齐仕磊放了许惜一天假,先把她送回家,先保证万保证会照顾好齐宝的,她才安心下车回家休息。当然,关上车门的时候,又对齐仕磊说:“齐宝这两天只能喝白粥,三餐后要记得叫他吃药。”   齐仕磊认真听着,慎重地点头,看到许惜走进楼道,才无可奈何地对乖乖坐在后座却趴在车窗的小朋友说:“你们这是依依惜别呢?宝宝你说,你许阿姨为什么只关心你呢?”   齐仕磊已经把车开了出来,是看不到许惜家所在的楼层了,齐宝才恋恋不舍地坐正。听到齐仕磊近乎自言自语地问话,齐宝掩着唇咯咯地笑,骄傲地说:“阿姨说最爱宝宝了。”   齐仕磊和齐宝回到“望归”的时候,屋里没有简雨的身影,想是上班去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简雨这班上得,是“人尽皆知”。当他打开自己家电视机的时候,看到各台的采访和新闻都是关于这个新晋服装设计师的时候,才有些明白,她为何“离家出走”。新闻里不止介绍了简雨的家庭环境和教育情况,还讲述了她出国跟着Miss Medina学习的机缘,甚至把简雨和齐仕磊这个齐泰集团的现任总经理过去的恋情都挖了出来。这几乎把简雨生平都剖析了一遍,当然,依着新闻另一个主角的知名度,这里的报道,多是在质疑简雨的。   不止电视新闻,连桌上的报纸,娱乐版那里,都是关于此事的报道。报纸应该是简雨今早就看过的,有几张甚至是变得皱巴巴的,有的还被揉成了一团。   新闻标题大大的“新晋设计师简雨与其老师知名法国设计大师Miss Medina,身陷抄袭门”,这标题一出,齐仕磊就摸不清了,究竟是简雨沉不住气告了Medina私用了她的设计还是另有其事。娱乐新闻上,女主持人正用好奇八卦的语气讲述着这件事的始末,大概就是简雨先发律师信给Miss Medina,然后谁知,Medina也是个不客气的主,也直接状告简雨抄袭她的设计,未经她许可还盗用她工作室的名字,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设计给简雨的工作室,更遑论工作室里报称她设计的时装了。   这话的大概意思就是,简雨现在的工作室名字,是没有经过手续就用了Miss Medina工作室的,里面的衣服,也不是Miss Medina设计的。这是说简雨挂着羊头卖狗肉,是倒打了简雨一钉耙。镜头下的简雨戴着大太阳眼镜,身穿新款迪奥连身裙,脚踩七寸细高跟,睨了拿着话筒递过来的记者,语气狂傲地说:“一切经由法院裁决,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还有,感谢老师多年的所谓照顾,当然,更要感谢她,当年在法国让我这头白眼狼跟她学习。”   说完这段话,她就弯身进了工作室的保姆车,镜头里的她一颦一笑都得体万分,处处还展现着无愧和光明正大。只是,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要是抄袭的这种印象深入消费者的心,那他设计的东西,就永远打上了“不可消费”的字样了。齐仕磊为简雨不值得,他清楚她的为人,断是不会做出让自己声誉受损的事情。那是她这个阶层出身的人固有的骄傲,就和他一样,这是骨子里就有的。   等到下午的时候,简雨换了装束按门铃,齐仕磊才意识到,今早新闻里这个齐泰集团总经理的前任离家出走后,是住在自己这里的。简雨穿着一身高尔夫装备,还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   齐仕磊讶异,“你还要住我家?”发生了那件事,而且记者都把自己挖出来,她不是应该和自己保持些距离吗?   简雨拿下帽子,和齐宝打招呼,问了齐宝现在的情况,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才故作轻松地开口,“你知道了?”   “新闻都出来了,能不知道吗?”   简雨哈哈大笑,“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知道我住在这里的,除了我哥就我助理了。”   齐仕磊哪有她那么淡定,好歹也是朋友,皱眉说:“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开口就是了。”   简雨颔首,沉默良久,“老师当初不是那么说的,而且工作室里的设计都是她授权的,这个工作室也是她的。”   “不是你先发律师信的吗?”   简雨苦笑,拿手背覆着眼皮,“我打电话问老师为什么拿走我的设计稿,她居然一副理所当然语气,根本没和我道歉。”那时简雨是因为那事给Miss Median致过电的,两人话语不合。简雨毕竟年轻,加上被拿了设计稿,她一生气,就说:“老师你那是抄袭,那是我们这个行业最为不齿的。”谁知道Medina冷笑,明显是有后招的,只听她说:“Rain·Jean,你以为为何我要放你回国开工作室,现在抄袭的不是我,而是你。律师信我收到了,过后,你将收到我发给你的。这应该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礼尚往来’吧?”   这几乎就是事情经过了,简单,却让人心寒荒凉。   齐仕磊还是那句:“有事找我帮忙说一声就好了。”   听到这话,简雨本来绷着的神情倏地一松,却也是蕴着难言,故作豪气地说:“当然,我们谁和谁啊,你要是不帮我,我不恨死你。”   可是,当年他出车祸住院的时候,自己是没有回来的。那时的他们,姑且还算是恋人,自己便如此待他。这时自己惹了一身骚,明明是分手后再重遇的普通交情,他却那么大方体贴地说“有事找我帮忙”。简雨捏捏坐在一边玩游戏机的齐宝,“我去睡一觉,昨晚没睡好。”   简雨的这件事当然不是她一觉醒来就能解决得了的,反而是愈演愈烈,连网络媒体都滚动式播放,网友也挖出以前设计师的抄袭事件。当然,国内的有些网友,还说简雨冒了假工作室,还称自己是海归设计师,羞不羞?丢人都丢到海外去了,当然,最后还抱怨简雨工作室的衣服卖得那么贵。   齐仕磊帮齐宝在幼儿园请了两天假,这两天他也请了假没去上班。一来是为了照顾齐宝,二来他的确有些担心简雨。事情绝对不是她三言两语、风和雨霁就能带过去的。一个人引以为傲的职业,就要毁了,能舒坦地睡觉吃饭吗?齐仕磊自认心脏还没有那么坚韧,所以也不相信简雨能做到。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太过于相似,会相吸也会相斥。所以,他是了解她的骄傲的。理所当然的,他也能了解设计对简雨的重要性。   简雨已经一天没有下楼了,叫她吃饭只淡淡应了声不想吃,齐仕磊也没勉强她,以为她是需要时间自己静一静。   这天送齐宝上学前,齐仕磊跟简雨打了声招呼,叫她没事出去转转,换换心情,她也只应好。只是那声音有些嘶哑,还带了丝不耐烦。   齐仕磊也没太在意,就带着齐宝出门了。   当然,他没在意的,还有自己在沙发上闪着的手机,只见屏幕上出现信息提醒   ——“我和你妈中午十二点的飞机。”   发信人显示,是齐仕磊的父亲,齐泰。      ☆、第三十章   Chapter 30   当齐仕磊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摸着要找手机,苦找无果后才恍悟,这是忘带了。他只好叫来曾虎新,说是有客户打他手机都转接他手机上。曾虎新应好,拿着今天的财经报,挑了几个重要的讯息,把报纸交给齐仕磊。   中午的时候,许惜拿了杯茶敲齐仕磊的门。齐仕磊看是许惜,不禁咧开嘴角,“你不去吃饭?”   许惜把那杯茉莉花茶放在他的手边,摇着头说:“我叫了吴姐帮我打包回来。”   齐仕磊看着那杯颜色橙黄的茶,轻轻拿起杯子嗅了嗅,“那次也是你帮我泡的吧。”   “哪次?这是第一次帮你泡的。”   齐仕磊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喝了一口花茶,熨贴暖人,他才幽幽开口:“你知道你一紧张就有绞手指的习惯吗?”   闻言,许惜离开分开自己扭在一起的手指,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他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狡黠地看着羞红脸颊的人,一手拿起话筒,还没来得及说上个“喂”,就听到父亲盛怒的声音:“不是叫你十二点来接机吗?人呢?”   这……回国了?   齐仕磊扶额,手机忘带了,根本没收到啊!   “你们回国了?”   估计齐泰吼完气也消了大半了,“早上在香港转的机,你现在派人来接我吧。”   挂了电话,看了眼立在一边淑静的女子,“许助理,下午的行程都取消吧,我下午也不回公司了。”说完,好像意识到什么,又加了一句:“我爸妈回国了,我要去接机。”   只是,这话在许惜听来,无疑是一个旱天雷,叫她猝不及防。   齐泰、陈金兰,当年也于她有恩的人,也是说以后不要再有关联的人。   许惜掩饰好内心的汹涌,露出得体的笑容,“好的,齐总。”   许助理,齐总。   一个称呼,是似乎足以把所有的界线分清楚的。   平静度过的五年,终于是迎来了欢喜畅悠,也迎来了措手不及。   齐仕磊可没想那么多,只是懊恼怎么一把手机落下了,事儿就多了。到机场的时候都已经将近两点了,齐泰倒是坐得住,在机场内的咖啡厅翘着手假寐养神。相对于齐泰,陈金兰就显得担忧多了,时不时拍拍老伴的手臂,嘀咕上两句自己又立马否定。次数多了,齐泰索性就不理她了,相处几十年,她的性子是怎样还不熟悉吗?遇事首先是慌张无措,慢慢地,等她冷静下来了,做的决定是可以把人吓破胆的。   就像齐宝的降生……   齐泰把她的摩丝奶茶递到她的跟前,虎着脸说:“给我安静喝了,半个小时内不许说话。”   陈金兰保养适宜的脸马上拉了下来,却也是听话的,像个孩子一样捧着杯子轻轻地抿着。刚轻轻蠕动嘴唇,看到齐泰瞪大的虎眼,又把头缩了回去,后来就彻底没说话了。   齐仕磊一看自己父亲虎着和母亲委屈不安的脸,就知道他们这趟突然回国的原因断然不会是有想念儿子这个理由了。他还没得及说上些什么,齐泰就率先起身,越过他出门了。陈金兰看到儿子,自然是高兴,可是下一秒又蹙紧眉头不悦地也越过他出门了。齐仕磊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好拉着他们的行李箱跟上。   三人一路无言,来到齐仕磊的住处,陈金兰四处逡巡了一遍,突然有些慌张地问:“我的宝贝孙子呢?”   齐泰也怒目看着齐仕磊,他倒水递给父母,想起齐宝上幼儿园的事还没跟他们报备,只好老实说:“上幼儿园还没放学呢。”   这下,两老是惊讶万分。陈金兰是彻底憋不住了,破功道:“怎么能让他自己上学呢?这里的医生许可了,说可以的?万一我宝贝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齐泰看着激动的妻子,也终于开口了,“这孩子怎么突然上学了?”   “他现在的情况和一般的孩子无异,也在幼儿园交到了朋友,我问过医生,医生也没有什么异义,只说这样也是治疗的一种。而且我有带他定期去做检查,暂时还没有问题。”况且,齐宝是不是真的是自闭症还有待商榷呢。   齐泰闻言只是皱眉,那表情与齐仕磊平时所做基本无异。而陈金兰听了就呆若木鸡了,她宝贝似的守着的孩子,居然离开她之后独自上学了,还交到了朋友。   看着齐宝的话题告一段落,齐泰才端着态度问:“你遇着简雨了吗?”   陈金兰也意识到了什么才是目的,也端着态度觑着自己的儿子。   这父母两人如此严肃认真的态度,已是好几年没有见着了,上次这样,还是告诉自己,收养了齐宝的时候。   她现在住我家呢。   想是想这么说,可是一看父母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对当年的事情还存在隔阂,这样一说,自己不被批死。   他只好趋利避害,模糊概念说:“见着了,都是一个圈子的,早晚会见到的。”齐仕磊是不奇怪父母怎么知道简雨回国了的,更何况最近所有的新闻报纸,简雨的大名都是黑体加粗。   估计也是这个理,齐泰点头,又幽幽地问:“她最近的事想必你也是了解的,我把话撂下了,我不待见她,如果她来找你,你立刻给我拒绝了。”   齐仕磊还没回答父亲的,就看到二楼楼梯转角有人徐徐而来,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现在齐泰口中不待见的人——简雨。   简雨恍似没听到齐泰话里的厌恶,掐着周到的微笑和齐泰陈金兰打招呼,用的是当年和齐仕磊一起时对他们的称呼:齐爸爸,齐妈妈。   齐泰只是哼了一声,绷着腮帮子问齐仕磊:“她怎么在你家?”   对于简雨,陈金兰以前也是喜爱得不得了的,熟人跟前嘴甜陌生人眼中傲气,跟自己的儿子是十分的般配。简雨本人多才多艺、哪一方面都是十分拿得出手的,再说她的家庭,那也是上等人家的,只要这对小儿女成婚了,不仅是郎才女貌,还门当户对。只是后来的她,让她这个齐妈妈伤透了心,寒了肝。   离家出国进修求学,没人可以批驳,但是,几乎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住院长期昏迷,她怎么能硬下心肠一次都不来看望。别说是看望,就连只言片语都是妄想。现在这个看似怡然得体却面容憔悴的向自己打招呼的女孩,陈金兰只能心头唏嘘一番,对她的事表示爱莫能助。   齐仕磊自然知道这久远的不满心凉是结下就难以释怀的,只好硬着头皮说:“简雨她不是遇到事情了吗,有家不能回,我这里就暂借给她住着。”   “叫她赶紧走,我不想看到她。”齐泰说完就甩着袖子进了房间。当然,这家里,给齐泰和陈金兰的房间还是有的,以往他们每逢大假都带着齐宝来着住上几天,所以齐仕磊把一楼的主卧给了他们住。   齐仕磊看到把门“pong”得一声关上的父亲,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简雨道歉,自己之前不想接待简雨是一回事,这么明显得当着简雨面赶她又是另一回事。   简雨套上笑容,却泄露了其中的失望和忧伤,“没事的,齐爸爸的脾气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想我还是能再住上几天,他的脾气才真正爆发。”   齐仕磊颔首,自己父亲的脾气他自然知晓,口硬心软还有总提前给别人留下心理准备。简雨是听到声响才下楼的,这下没什么事了,她也和齐仕磊打了声招呼就回她的客房了。   齐仕磊皱眉,看简雨掩饰的憔悴,有些担心地说:“你别总窝在房间,多出去散散步。这个小区记者要进来还是没那么简单的。”   简雨听言只是点点头,许久才说:“我在想设计,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她这么说,齐仕磊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设计对于简雨来说,是十分重要和受重视的。   齐仕磊看着时间是差不多该去接齐宝放学了,想了想,还是去敲父母的房门:“我去幼儿园,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话还没说完,陈金兰就“哗”地打开门,二话不说就拽着齐仕磊出门,齐泰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也是细细整理了衣襟跟着出门。   一路上,陈金兰是万分热切想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齐仕磊不免轻嗤:“妈,齐宝还不是您亲孙子您就这么激动了,若是有了亲孙子,你对齐宝又会怎样?”   一听这话,陈金兰就不乐意了,难得板起脸,“齐宝就是我的亲孙子,你若生了儿子,我是绝对不会帮你带孩子的。”   这话说的是义正言辞,叫人都看不出陈金兰语气里的玩笑成分,齐宝不就是收养的吗?何必待他如此好?想是这么想,话也这么问了出口。   这下一直坐在后座不言的齐泰都睁开了眼睛,犀利的眼神看向齐仕磊,“你如果真的这么想,明天我们就带走他,以后你绝不会再看到他一眼。”   齐仕磊是真不懂,但也不是说自己不爱齐宝。这话放在半年多前,他是绝对不敢这么打包票的,但是现在,他清楚,那个与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他是再也放不开了。   “爸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奇怪而已,而且我现在和齐宝的相处也很融洽。“   两个老人不置可否,双双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愤懑。来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放学了,齐宝跟在沈老师身后乖乖的,偶尔有小朋友跟他说话,他居然也能笑一笑,偶尔还能说上几句。看到此情此景,齐泰和陈金兰都是讶异万分,不禁对齐仕磊另眼相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齐仕磊可不敢邀功,只好故作神秘地说:“另有其人,非我也。”   他们只以为是医生或者是齐宝的同学老师,也没再问什么,因为那活泼可爱眼镜滚滚的孩子,已经看到齐仕磊的车,正挥着手呢。齐仕磊接过孩子放到父母所在的后座,就已经听到陈金兰噼里啪啦地问了齐宝一大堆。   齐宝歪着脑袋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老人,眯着眼睛甜甜地叫了声:“Grandma,grandpa.”这声音一出来,随着而来的就是陈金兰的眼泪了,“宝贝孙子啊,太好了太好了。”齐泰也若有所思地点头,眼角嘴角都是欣慰的笑意。   这家庭,再有一人便完整了。   望着空落落的副驾驶座位,这是齐仕磊此刻最大的感想了,只得他一人孑然啊。   ☆、第三十一章   Chapter 31   齐宝凑上前看了看前座,皱着眉头盯了很久,两个老人才拉着他问他在找什么。齐宝怯怯地看着齐仕磊,有些难过地问:“Where is auntie Xu.”   陈金兰忙问:“谁?”   齐仕磊安慰着齐宝,只说今天许惜有事忙,不能接他放学。又回答母亲的话,却不自觉露出满溢的笑:“刚才说的大功臣,平时帮忙带齐宝,是个不错的女生。”   闻言陈金兰也是高兴不已的,自己的儿子难得称赞女人,虽然是得了“不错”的评价,却也不能剪灭她对那个女生的好奇心,更何况她对自己的宝贝孙子也是照顾有加的。二话不说,陈金兰一挥手,“得空了叫她一起吃顿饭,我们好感谢感谢人家。”   齐仕磊自然是笑着点头应好,齐宝也拍手叫好。   可是当这个消息被许惜得知的时候,她反而不喜反恐。当年拿了齐泰的钱,也答应了会远离齐宝,不让他们知道孩子的身份,可是,最近的自己,不是在一步步地接近他们吗?虽说自己没有别的心思,可这也不能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在这档口,简轲似乎也得知了齐泰陈金兰回国的消息,绕了一圈才在电话中倾吐自己此时的目的:一起吃个饭吧。   想起上次未能赴的约,许惜是不忍心再拒绝了。简雨最近的事情她也有听闻,闹得满城轰动,报纸媒体上都在不断播放讨论。想必身为家人的他心里也不好受吧。果不其然,简轲的脸色带着憔悴,虽然还若无其事的和许惜交谈,只是这么明显得与平时不同的简医生,许惜怎么看不出来。平时的简轲是说话余地有足的人,温和的语气,恰当的话题,总之与他的聊天你会感受舒适和自然。然而此刻的他,满腹心事,偶尔还沉默无言。即使是作为普通朋友,也是应该给予安慰和帮助的。   “简医生,你妹妹的事情是不是很麻烦?”许惜只认识当年在学生会的简雨,却也不能说是十分熟稔和了解她,但是她有一点她坚信,她绝不是一个会剽窃的人。当年从陈金兰的抱怨中东拼西凑也知道一些,什么简雨为了设计离开了齐仕磊,还连他出车祸都没回来看望一次。一个那么重视设计的人,怎么会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去冒险。   简轲扶了扶自己的金边眼镜,听到许惜的话习惯性微笑,才慢慢眯着眼注视着许惜,沉稳的声音很是疲累:“我也不太清楚,她什么都不让我干涉,自己请了律师一个人扛着。现在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早知道前几天就不和她吵架了。”   吵架的事当时他一言带过,许惜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后来发生这么轰动的新闻。许惜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别人,总不能拿捏好分寸,每次都词穷,只能说些官方的话,就像:“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律师也不是白拿酬劳的不是吗。”   这话是想活跃活跃气氛,不让此刻的聊天枯燥尴尬。他的确也笑了,只是不达眼底,简轲话音一转,问许惜:“齐伯父和伯母回国了你知道了吗?”   许惜点头,犹豫着说:“近期可能还会和他们见上一面。”   饭后,大家也不说那么扫兴的话题,默契地收拾了坏心情,偶尔缅怀彼此的读书时光,偶尔交流交流对于某件事的看法,彼此的氛围竟是出奇的好。   有这样的朋友,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所以该说的,还是得说。许惜停下脚步,自己家楼下昏暗的路灯照耀下,还可以看见萎靡的草坪。   “简医生,能和你做朋友是我的幸运,所以我们的交往就止于这样的幸运吧。”   简轲没有意外,站在许惜跟前,眼镜后的眸子明亮温柔,他一向担得起“温柔”二字,此刻的他也如此。“你不要有压力,我说喜欢你,是事实。但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能再死皮赖脸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给过你帮助,以后你若再有任何难处,随时可以找我帮忙。虽然不能更近一步,却也是不用向后退的。”他鲜少说这么长的句子,可是整个过程却也是尔雅万分,他停顿数秒,有些惋惜地说:“我说我们的关系,当然不是现在我们站的距离。”   他们现在说话的时候站得有些近,许惜是习惯性地往后退,以为这些细微的动作可以不被察觉,谁知道……许惜听到他的话也知道简轲的追求是告一段落了。他不会强迫别人,不会让对方陷入烦恼,他善解人意,甚至是过了头的。可是此刻许惜感谢他。感谢他的真诚,感谢他的情谊。   许惜刚想和他说再见上楼回家,孰知她身形刚微动,简轲就握住她的手腕拉进了怀里,抱住了她,“没有Goodbye kiss,至少给我个Good luck hug吧。”   许惜在他怀里点头,这个陌生的怀抱,涌动的情感也只是友谊,是普通朋友,再上升也只能到好友知己。   许惜上楼了才看到自己的手机闪着灯,显示是未接来电,看到来电者是齐仕磊,她以为是齐宝出了什么事,忙拨了回电,却在响了第一声的时候被掐断。她又回拨了几次,都是这样的情况。她发了短信问是不是齐宝出什么事了?谁知这次短信反而被迅速回复了,只见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他没事!!   感叹号还打了两个,应该是强调真没事吧。   齐仕磊是打了个电话给许惜的,在她楼下的时候。可是等他看到她和简轲抱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管前因后果直接掐断了。掐断之后又收到简雨的电话,他不待见简轲,也就不想接简雨的电话,可对方的耐性明显比他好,连续打了几个,他最终还是接了。   等到和上次一样的酒吧地址,他就纳闷了,简雨什么时候出门的,还去了酒吧?所以许惜打了几个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开着车去酒吧的路上,直接掐断电话,还跟自己说这是驾驶时不接电话的好品质。   可是等他停好车看到她的短信,还是忍不住回了。他不想她瞎担心齐宝,如果不告诉她,她也许会因为担心齐宝整晚睡不好吧。   简雨这样酗酒已经有几次了,齐仕磊都到了不想理会她的极限了。奈何也真的是不放心,加上今晚自己也是想喝酒的,就陪着简雨喝了几杯。她应该是喝了有段时间了,脸上潮红神志不清,口里还絮絮叨叨念着什么,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   “我没有灵感设计新的服装……我要输了……没有灵感……老师是认真的,她要保住自己的名誉……我好难受……”其实发泄出来了,心里的积郁也就适当地减少了,这样才不会胡思乱想。齐仕磊看着念念有词的简雨,摇头苦笑:幸好你遇到的是我,你这样的状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其实齐仕磊不知道是该把简雨送回她自己的家还是继续把她带回家,于情于理,齐仕磊也是应该通知一下简轲的。可是一想到刚才那两人相拥的情形,就莫名地抵触简轲。想着也罢,反正这些天来简雨都是借住自己家,就勉为其难地再让她住几天吧。   但是,这些天还是有记者暗中跟着简雨的,所以当他们发现简雨的车子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这时的酒吧,是存在几个不同媒体的记者的。看到简雨已经是意外,还看到了她的前男友,那更是锦上添花。   所以不难预测,第二天的报纸头条:设计师简雨夜会商二代前男友齐仕磊,疑是旧情复燃。也不难预测,此刻齐泰和陈金兰的脸色有多难看。特别是陈金兰,直接放言,若是你想和简雨什么旧情复燃,那就等我死了。那个女人整晚喝得醉醺醺的,还被人抬着回来,有家也不回,现在的剽窃案还没有下文,加上还有“案底”,自己是一百个不同意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的。   “小磊,如果她这是在利用呢,为什么之前在法国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不回国,一回国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是真的喜欢你当年就不好那么绝情,这样的女人我绝对不同意!现在收留她在你这里我没意见,但是别叫她出现在我的面前。”陈金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发现简雨就在楼梯转角,正苦笑地转头回到她的客房。   简雨在关上房间门的时候,隐约听到齐仕磊无力地在解释说:“我和小雨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第三十二章   Chapter 32   这天许惜又接到齐宝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这个每次和许惜联系都预告齐宝发生不好事情的老师,许惜是真的不想接她的电话的。可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稳下心来,“沈老师,是不是齐宝又出什么事了?”   沈老师的语气不是焦躁恐慌,反而带着些不赞成与失望,“许小姐,是这样的,我刚才帮齐官杰洗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臂都是淤青,看样子像是被人掐出来的。我知道你和齐先生平时都很疼孩子,断然是不会出这样的事的。只是最近你少来接孩子,来的是一对老人,我就想和你说一声,让你和齐先生多个心眼。这孩子平时是不太爱说话,却是十分乖巧讨人喜的。”   沈老师大概是刚发现这个事情,即便现在不是放学时间,也打来了电话,也是怕虐待齐宝的是她口中那对最近来接齐宝的老人。如果真的是那对老人,沈老师应该是希望许惜和齐仕磊早些发现,自己来接孩子放学。不过那对老人,或许就是齐泰和陈金兰吧。   许惜心里焦急,可也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和沈老师好好地道了谢,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表示这件事会告之齐仕磊,并严肃对待。   齐宝不是一个哭闹的孩子,所以即便是被人虐待打了,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谁那么狠心,竟然把一个孩子的手臂掐得淤青?齐仕磊今天的行程是出外视察工程的进展,而沈老师也是已经习惯有什么关于齐宝的事都会先打给许惜。不仅是因为许惜对齐宝的态度,也是因为齐仕磊的电话十个有八个打不进去或者不接听,更重要的,沈老师是把许惜当成了半个齐宝的妈妈来对待。   可是这件事一时之间许惜也是没有头绪的。   许惜看着离幼儿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自己手头上又没有其他工作,便随意浏览了网页。只是没想到,网页新闻都是清一色的虐待儿童新闻。什么五岁女孩被继母用开水烫、七岁男孩考试没考好被父亲脚踢身亡、还有一些是母亲不给饭孩子吃,让孩子自己一个人呆在密闭的房间,偶尔记得了,才施舍一碗白饭……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孩子,再看看他们不知悔改的父母亲,总觉得孩子的凄惨和那些父母的丑恶嘴脸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   她的眼泪嗒嗒往下掉,也没顾得上是不是在上班时间、是不是幼儿园还没放学了,拿起自己的随身包就跑出了公司。   来到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外的花坛边坐着,看着刺眼炫目的午后阳光,橙黄的光辉相映,心情一下子就晕开一片慵懒。在许惜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不期然也看到了正在下车的齐泰陈金兰。   许惜犹豫着是上前打招呼还是立刻躲在树后,还没等她选择好,陈金兰就发现了她,叫出她的名字:“小惜,是你?”   许惜只好硬着头皮应着:“陈阿姨,齐伯伯,你们好,好久不见。”   齐泰点头,反而陈金兰兴致勃勃,“你也来接孩子的?你结婚生孩子了?”她的语气是高兴喜悦的,连眼角的皱纹都不吝惜地展现。   许惜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是来接你孙子的?难道要这么回答?还没等她回答,这边幼儿园的放学铃声就响了,陈金兰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了幼儿园大门,还不忘跟许惜说:“我来接我孙子的。”她这话一说,齐泰是不着痕迹地轻哼一声,似在告诫陈金兰什么,可是他的妻子却还在状况外,丝毫没有注意到。   等齐宝出来看到许惜并抱住她的时候,陈金兰才恍然大悟似的对齐宝大喊:“Is she your auntie Xu ”齐宝看到许惜很是高兴,对着自己的奶奶是忙不迭地点头,还拉着许惜的手不住地说,“阿姨你最近怎么不来看我……也不来接我放学……我还想吃你上次做的意大利面……我们什么时候去动物园?……”   那边陈金兰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原来这之前说的大功臣是许惜?再看看直接忽略自己的亲孙子,老人家更是不乐意了。拉着老伴齐泰的手臂就要走人,许惜看见了,连忙拦下两个老人,把自己今天的目的告之。   “阿姨,伯伯,别的事我们先放在一边,今天我来接宝宝,是因为沈老师对我说,齐宝好像被人虐待了。”   陈金兰一听,脸色就更不豫了,“你是说我虐待我孙子了?”   许惜连忙道歉,撩起齐宝的衣袖,不期然看到一大片青紫,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捧起孩子的手臂吹吹,“宝宝疼不疼?”   齐宝呆滞地看着许惜的眼泪,眼睛也红了,抓抓许惜的手指,“不疼。”   陈金兰和齐泰哪里还顾得上刚才的一点争锋吃醋,加上许惜这孩子他们以前也是接触过的,她是什么样的秉性他们是知道和相信的。这乍然看到齐宝手臂的淤青,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他的事情也立马放在一边了,眼前的事情才是重点。   齐泰青筋都冒起了,“这是谁做的?”   陈金兰更是抱着齐宝就哭,还口里有词地念着:“我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自己都不舍得打,现在居然被人掐成这样……”许惜心里也是沉重,却也是知道分寸的,把齐泰和陈金兰劝上的士,先回了“望归”。万一在幼儿园门口把事情闹大了,若是给其他家长错觉,以为是幼儿园的老师做的,那就不好了。   陈金兰还没顾得上问许惜怎么出现在这里,就一副心思扑倒齐宝身上了。齐泰看到这这场景,也是十分震撼的。他看了一眼对齐宝毫不掩饰关心的许惜,终是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齐宝接触的?”   许惜一愣,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解释说:“我在总经理那里做助理,后来齐宝回国了,才在偶然机会下和他有交集的。”   “你没有别的心思?”那么多年了,一个人的心性会发生怎样的变化齐泰不好说,只是希望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   许惜莞尔,正视着眼前的老人,用真诚的语气道:“我只希望齐宝好!”   那边陈金兰从齐宝口中什么也没问到,顿时就急躁不已,想到刚才齐宝对待许惜的态度,此刻也顾不上别的了,忙拉过许惜,“你快问问宝宝这是谁弄的,兴许他会告诉你。”   许惜看着眼前乖巧趴在桌子上画画的孩子,点头。把齐宝带回他的房间,吩咐齐泰和陈金兰不要进来,等她说可以了再进来。两个老人看了乖乖牵着许惜手的孙子,也是点头同意。   许惜没有没有立刻就追问齐宝手臂的青痕,而是看他画了些什么,可是那只是一副很普通的画。问他,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还有些害羞地掩住画纸的一部分,“这是老师说的心里最美的地方。”   许惜不解,便和他捉迷藏式地逗乐,一下偷偷看他的画,一下又说根本不好奇,可是突然又变做好奇宝宝,追着齐宝告诉她。齐宝掩嘴笑,大方地把画纸摊开,指着上面的花和蝴蝶说:“美的地方一定要有花,有花应该有蝴蝶。”又指了指旁边的三个人,稍高一些的一男一女中间是个小朋友,一边还有两个挽着手的大人,这个许惜还是看出来了的。果不其然,就听到齐宝说:“这是爸爸妈妈和我,可是我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所以画了阿姨你的样子。这边的是爷爷奶奶,他们在看我们。”说完的时候还害羞地看了许惜一眼,似是怕她责备,又像是希望得到她的称赞。   许惜只是摸摸他的头,怔怔看着稚嫩的画风,倏尔转向齐宝,眼里是心疼,“可是现在宝宝都不肯告诉阿姨你的手是怎么弄的,阿姨高兴不起来。”说完是真的难过。   齐宝移开画纸,用手背帮许惜擦掉双颊的泪水,扁扁嘴,好像是在纠结是否要坦白。许惜不强迫他,弯腰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我说的,我会永远爱你,也会守在你的身边,所以宝宝有什么事都不要害怕。If you get hurt, just go back home or back to your father,your grandparents or me. OK We all love you.”   听到这话,齐宝抬起隔着蒙蒙水雾的眸子,“Really”   “当然是真的,不然刚才奶奶为什么会一直问你的手是怎么弄的呢?她是真的心疼你,还有爷爷,虽然他什么也不说,但是他的心里,一定也是很着急的。”   话完,齐宝哇地一声便大哭起来了。   许惜是安慰好齐宝等他睡着了,才离开他的房间的。齐泰和陈金兰一直等在客厅,看到许惜下楼了,忙不迭地问:“怎么样了,他说了吗?”   许惜还红着一双眼睛,闻言只是点点头。等她把事情经过都告诉齐泰陈金兰的时候,陈金兰是有气撒不出来,只好拼命捶着齐泰的肩膀。   等气消了,陈金兰也正经了起来,看着许惜规矩地坐在他们面前,终是叹叹气,语气是无奈和苍老:“小惜,好久不见了。”   许惜情绪也下去不少了,闻言微笑,站起来对他们鞠了一个躬,才慢慢开口:“谢谢你们以前的帮助,我一直都很感激,齐伯父,陈阿姨。”      ☆、第三十三章   Chapter 33   应该是差不多六年前吧。   许世里那时还是一名普通的公交车司机。大热的天,老旧的公交车里没有冷气,一趟一趟地来回,许是天气闷热缺氧又加上工作劳累,最终引发心肌梗塞。幸好车里的乘客都是善心的人,帮助拨打了急救电话,把许世里送到了医院。许惜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那些善良的乘客,她的爸爸会如何。也许就倒在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岗位上吧?   她半刻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公交公司预付了住院费,可是后期的手术费许家还是要自己出一大部分,那天价的手术费一度把许惜压得喘不过起来。家里只有她和爸爸两个人,她没有妈妈,也从来没有向许世里询问过为什么。   许父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可是手术费还是差一大截,许家本就没有太多亲戚,加上人情冷暖,真正借到钱的不多;左邻右里可怜她一个小姑娘,凑东凑西给她拿来了五千块;许惜那是还是一个大二学生,宿舍的姑娘家里也不是太富有的,就没有向舍友借,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们,只是像辅导员请了个长假。当然,这后来被何嫚可知道了,直把她骂得半死,说自己不重视她们之间的友谊。所以她一直很庆幸,自己有嫚可这个好友。   后来可以借的钱都借了,自己这个学期的奖学金也才一千五,加上也才大二,奖学金也就只有大一一年的,着实杯水车薪。公交车公司和保险只是赔偿一部分,手术迫在眉睫,她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家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了,父亲的生命岌岌可危。数度,她想到这里,眼泪就掉了下来。那时她想,为什么家里不多一个人和她分担这份忧虑,为什么别的小孩有妈妈,只有她没有。   想找个厚实的肩膀哭哭,是她在那充满消毒水的医院走廊里除了希望父亲平安无事外,最卑微的心愿。   看着许世里插满医疗器材的身体,本来微胖的身材似乎也瞬间消瘦了下来,每每看到这里,她都只能抱紧自己的肩膀,躲在病房里的卫生间悄悄掉眼泪。她拼命告诉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爸爸会没事的!   在这时,许惜听到有护士在窃窃说有一人家的儿子多次进入重症监护室,他的父母希望即使一个不小心儿子不在了,还有儿子的血脉相伴。说什么“代【孕】”、什么“人工试管”的,还说薪酬甚高。一两个护士这么说,许惜没有在意,可当她在楼梯口考虑自己下一步怎么做,如何才能筹齐父亲的手术费的时候,护士的窃窃谈话被证实是真的,她似乎就看见了前路的那抹烛火。有那么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在跟她招手说:孩子,看见没,路还是有的。   她就觉得,好不容易燃起的烛火,若是熄了,她还能看到前路么?所谓病急乱投医,这时的许惜也顾不上其他了。   许惜抓着正说话的那个护士,有些着急地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来人看到许惜,有些恐慌,故作镇定地说,“说什么呢?什么真假,我们不知道。”   大概这种事,是私下里进行的。   许惜也了解,不再勉强她们,“对不起,我最近情绪有点失控了。”   她起了心眼,往来医院也多了几分注意。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夫人,穿着得体甚至有些高贵,只是神情哀痛,正梨花带泪地求着个医生。隔着个办公室的门,许惜只听了个大概:“简轲,这是你妹妹欠我们的,而且现在人工受【精】又不是不合法,你就做主管医生,帮帮我们。”她哽咽了几句,“仕磊不能就这么离开我,无论如何,你就帮帮我们,做个人工受【精】。女孩我们保证不强迫她,你放心,我们不触犯道德法律。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齐家来解决就是了。”   许惜知道现在国外还有捐赠【精】子的,人工受【精】在夫妻不育不孕治疗中也是是一个手段。   似是在苦苦挣扎,对面那个有些高大儒雅的叫简轲的男人才开口,“齐伯母,我答应就是了。”   希望可以人工受【精】延续香火,还有报酬。怀个孩子,换爸爸的命,这是希望。   当时许惜没有多想,她想到那丰厚的报酬可以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可以挽救父亲的生命,二话不说就主动跟那夫妇联系。   那夫妇正是齐泰夫妇。   她直接去面见了了齐泰夫妇,把自己的处境告之。   齐泰、陈金兰他们已经经不起儿子每次进入重症监护室的胆战心惊,他们害怕自己的儿子只进不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似乎是要减轻儿子可能下一秒就不在的这个念头,所以他们想要个孙子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加上齐泰集团需要个继承人,当然也许还有其他原因,这个许惜就无从得知了。她只了解到齐仕磊因为在去机场的路上车子超速发生了交通意外,在医院已经躺了三个多月,期间只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三四次,有时连人都认不太清。心肺都受到撞击,前几天脖子突然积血,在喉咙处做了个手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医生已经下了几次的病危通知书,跟病人家属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会尽力的。   可是,许惜转念一想,齐仕磊真的那么严重,仅半个月而已,他的父母就要他人工受【精】?那时许惜还不知道,齐泰集团的其他董事是如何咄咄相逼,那时齐泰夫妇不仅面临儿子可能随时离世的悲恸,还要面对自己公司一班有狼子野心的高层。董事们拿齐仕磊无后为乔,又说齐泰心忧儿子,该早些退下来照顾生死茫茫的齐仕磊。层层压力压下来,齐泰瞬间老了十岁。   内忧外患,一双老人如何不心力交瘁?那时,齐夫人脑中一闪,无论如何都要让齐仕磊留个后。   齐泰夫妇认识医院的高层,通过这层关系,又加上简轲答允帮忙做手术,剩下的就是女孩的问题了。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招募女人,来妇科检查希望有个孩子的都是已为人/妻的。这项工作其实才是最难的,要找到不计较名分,只拿钱生孩子的女人很难。   干净纯洁的女人更少。   当许惜找到他们的时候,她是不安局促的,找到别人的父母,说我要为你们的儿子生孩子,别人怎么想。   可是偏偏那时候,她别无选择。   其实对象是他,她已算是万般幸运的。   听到许惜的来意,齐泰夫妇相视一眼,有些不致信。许惜解释说是因为不小心听到齐夫人和简医生的谈话才得知这件事的,并说明了自己此刻的窘迫,父亲还躺在手术室等待手术,找他们此举乃无可奈何。齐泰和陈金兰相视一眼,点点头,也没有太多的话语,到底留下了许惜的详细资料,详细调查了许惜确实是名牌大学G大的学生。也知道许惜一向品行兼优,而且相貌端庄清秀,又了解到她的父亲确实需要钱,就连病房都在隔壁。想想大家都是见过几次面的,只是彼此都来去匆匆,况且重症监护室,也没有心情和陌生人打招呼唏嘘。   事情定下来是在许惜找到齐泰夫妻后的第五天,双方秘密谈了两三个小时,第二天齐泰夫妻安排许惜加紧做了一系列的检查,那一步,她算是踏出去了。   当时,她也只是一个大二的学生。   她也只有二十岁而已。   许惜去了病房看刚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齐仕磊,连日的治疗让他明显的消瘦,但是仍然不改他优秀的脸庞。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睡得却很安详,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是:他自己不愿醒来面对这个烦嚣的红尘。可即使是睡着了,他的身上仍然散发出慑人的气息,就像沉睡的狮子,不是谁都可以轻易靠近的。她忍不住腹诽,平时那么以冷静自持的男人,怎么会开车超速导致车祸呢?   她轻轻把手覆在他有些苍白的插着针头的手背,拨了拨他前额的发,压低了声音说:“师兄,该醒了。你说生孩子痛不痛,是不是怀了孩子就有母爱,就不会再在乎痛不痛的问题了?你比我聪明,你来回答我一下可以吗?”许惜看着他紧闭的眼睑,手指轻轻扫过,有些自嘲地笑笑,“你知道吗?你爸妈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是你妻子,我们这是夫【精】人工受【精】。”   许惜叹叹气,离开他的病房前,不自觉转身对着毫无知觉的他问,“你跟简师姐怎么了?”   齐泰夫妇在诊疗的过程中和许惜闲聊过几次,也来看了许世里的身体情况,他们三个这样相处起来,在外人眼中,倒真有点像儿媳妇和公公婆婆。齐夫人甚至很关心地捎上些补品给她补身,许惜也不吝惜付出,对两个老人算是关心备至。   “小惜啊,你爸的情况不要太担心,手术总算是赶上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说这些话,齐夫人不是因为许惜已经符合受】精条件,而是出自一位母亲般的关心。从了解到许惜的窘迫,齐泰就二话不说给付了许世里的医药费,他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一个好女孩,命运该待你优厚些的。”也许有部分原因是出于要为齐仕磊积福,齐泰就做了好事,不仅帮许惜把许世里的手术费给了,还把后续的治疗费用也付了。   他为人处事倒也有实业家的良心。   那段时间许惜恰逢期末,可是她又不想缺考,无论是再补考还是重修都得耽误她不少时间。于是照顾父亲,上学,检查各项指标就已经几乎占了她全部时间。   齐夫人看她辛苦,给了齐仕磊的看护双倍工资,连带着许世里一起照顾。有个专业人员照顾刚术后的父亲,怎么都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强。   这些帮助,许惜自是要记在心中的。   以上无论是不是真的关心,都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得争气,为他们留个孙子。      ☆、第三十四章   Chapter 34   人工受【精,简称AI,是指采用非性【交的方式将精子递送到女性生【殖道中以达到使女子受/孕/目的的一种辅助生殖技术,受孕机率看/精/子活跃程度和受/体的身体状况而定。在开始各项检查的时候,简轲作为主诊医生,还特意跟许惜洽谈了一次。   简轲给人感觉很温和,声音中低,说出的话让人舒适不反感。他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许小姐,我们AI实施过程都依照了《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等系列法规,绝对不会是非法操作。如果你要是有什么疑问请及时提出来,我们会全力解答。”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脸上甚至还有幼小的绒毛,她的情况他也有听说,护士们都在说她孝顺,不畏辛劳,难得现在有个这么好的姑娘。她的名字他很久就听说了,可是这么近的距离看她,还是首次。只是,怀了孕,这个女孩的人生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作为医生,他是希望她认真考虑的。   她低着头,有些害羞,摇了摇头,“谢谢你简医生,我没有什么疑问的,反正这些我都不懂,我信你们。”这时候,反悔有什么用,做人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路不会一直蜿蜒,心只要是明亮的。   之后几天,许惜开始了自然周期、促排卵周期等的检查。齐仕磊的精子是用的电按摩法取的,是怎么递送到她的生殖道的,许是当时太紧张了,具体情况她都有些遗忘了。在第一次受孕结果的等待中,她有些焦躁,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肚皮,很紧张害怕。那是她现在还记得的感受。   大概过了二十天,她被要求查尿查血HCG确认是否有孕。   第一次就成功了,她想着“不是吧”,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幸运了,是什么感觉占上风,她自己也不好捉摸,毕竟,内心本就矛盾恐慌。   她找了简轲了解情况,问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简轲看得出她的焦虑不安,也时不时给她做个心理辅导,慢慢地,许惜和这个外表爽朗性格温润的儿科医生也熟悉了起来,偶尔还能互相聊聊天解解闷的。   那是除了齐泰夫妇外,那段时间对她最好的人了。   那时,她还想,若自己早些遇见这么一个人,女追男的戏码她还真不怕上演一场。   怀上之后,她即便有些难以置信,可得空的时候,她会坐在一旁,摸摸肚子,努力去找自己身体内的另一个心声。这也许就是本/性吧,女人骨子里都有这么一种柔情,要么是为了自己的男人,要么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这种动作太过异常,三个月的时候,许世里就要出院的时候,逼着许惜去检查检查身体。   许惜怀孕这件事还没有跟父亲说,手术费用也只是含糊地说是遇见一个师兄的父母,他们先垫着的。自己的学业在父亲百般不同意的情况下还是休了学,不说是照顾父亲,就是说怀孕了,到时显肚子,到了学校不免要被人说上一番。   看到这种情况,似乎瞒不下去,父亲的心脏没什么事了,以后只要修养就可以了,许惜想了想,准备找些能让父亲接受的话来说。可思来想去,似乎都不那么容易启齿。   她抓抓手指,那是她紧张不安的动作,“爸,我怀孕了。”她说完用余光仔细留意着父亲的脸色,似乎波澜不惊。   许世里只是一直叹气,看不出情绪,后来就索性哭了。许惜哪里看过父亲这种情形,也哭红了双眼,跪在父亲脚边,“爸,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孝女。”   许惜一直在哭一直在喊爸一直在道歉。许世里擦擦自己的眼角,擦掉许惜的眼泪,“都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那么爱哭呢?我早就听护士们说起过了,该生的气早就生完了,现在难道要我叫你打掉,你肯吗?那是自己的血肉,那也有感情的。我为人父,我知道。”说到这里,许世里粗哽了嗓子,“都是我害的,我没有生这病,我们谁都不用遭罪。”   “爸,不是你,不关你的事,我是自愿接受手术,他们都对我很好的。”他们自然是齐泰夫妇。   “你这闺女,以后还怎么找对象?你怎么不为自己想想呢。”   许惜拨掉额前的头发,抬起头有些撒娇地说:“我以后陪在爸的身边就够了。”   陈金兰对这个孩子是充满期许的,两家人也常聚在一起,吃吃饭,喝喝茶。有时许惜还帮忙照顾齐仕磊,他病情算是稳定了,只是一直还没有醒,医生话里的意思也是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她来多了他的病房,护工在陈金兰那里听说许惜是他的妻子,有时候抹身按摩的,都手把手教着许惜做。初初许惜还有些拘谨,脸烫得不成样子,后来也就习惯了,慢慢地,竟也觉得这种“夫妻”模式让人心神荡漾。   后来九个多月,孩子在许惜腹中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看到这个手掌大还是紫红色的孩子,她突然觉得,这辈子也许就这么一次了吧,只有这个孩子了吧。   许惜生下孩子后,齐泰夫妇也是没有待薄她的,她住了一个星期的院,齐夫人就帮忙照顾她照顾了七天。虽然是顺产,可是裤子上还是有很多血,第一二天的时候还会出血,陈金兰居然帮着许惜洗裤子。许惜都不知所措了,“阿姨,这个我自己洗就好了。”   陈金兰只是拍拍她的头,脸上是宠溺的笑,“你个傻孩子,坐月子能碰水吗?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以前都是婆婆帮着洗的,今天我也帮你洗。”   许惜只好讷讷地点头,陈金兰甚至还叫家里的保姆熬上猪脚醋,米酒煮鸡,餐餐不落。许惜都直叫腻了,可看到陈金兰喜悦的神情,她心想,大概妈妈就是这样的吧。   许惜看着齐泰夫妇眼中对孩子的宠溺,似乎一切都值了,自己欠他们的,这个孩子就帮忙着还吧。   许惜不可能一直住院,她也要开始复学了,她可以出院的时候,也是和孩子分别的时候。再和这个白胖小子相处下去,她就舍不得了。息息相关着九个多月,夜夜摸摸肚皮,说话唱歌讲故事,听另一个心跳,这仿佛深入骨髓的习惯,要改了。   齐仕磊这一个车祸,就躺了将近十个月。许惜怀着孕的时候,会过来帮忙照看他,和他说说话,念一段文章,有时候还把新听来的歌哼给他听。她总是告诉自己,她在胎教,她是在告诉宝宝,这里躺着的是你的爸爸,要给力量爸爸,让爸爸早日康复。   许惜觉得,即使是分离,也要见齐仕磊一面,她没有不告而别,而是选了个时间,齐泰在齐仕磊病房的时间。   齐泰硬了语气,似是下定决心般开口说:“小惜我们就怀着陌生的关系散了,但是我和你阿姨很感激你,真的!你也有自己的人生,今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和你阿姨一定会帮你。”他顿了顿,沉默几秒,“我们希望你明白,孩子必须得跟我们,我们会好好待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不要去和小磊说你是孩子的母亲,我们也不会和小磊提起你,就让小磊认为这孩子是我们收养的。到时孩子会得到的亲情和财产都不会逊于齐仕磊亲生儿子这个头衔所拥有的。你就当我们这是在过河拆板吧,恨着我们也许会让你好过一点的。”齐泰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着许惜说,他静静地坐在齐仕磊的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许惜则按摩着齐仕磊的大腿,很安静,病房里偶尔可以听到手掌拍打肌肉的声音。   “叔叔,我明白的,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该说谢谢的,是我!”   但就齐泰这番话,许惜就觉得,齐泰无疑是个好父亲,将来也是个好爷爷。   齐泰夫妇后来又给了许惜一笔钱,许惜觉得父亲的手术费治疗费都是他们给的,就不好意思再拿他们的钱了,况且父亲现在已经出院了。当时同意手术也只是为了父亲,现在再拿钱似乎就讲不过去了。   “齐叔叔,钱就不用再给我了,爸爸已经出院了,而且之前你们帮爸爸付的医药费已经够多了。”   陈金兰抢过话,泪眼婆娑地看着许惜说,“你是个好姑娘,这笔钱一定要给你的。不为什么,你父亲出院后也要花钱修养身体,营养总要跟上吧,你也刚出院,身体不能落下病根。你就拿着吧,我们也安心。”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这也是许惜最后一次看到孩子,白白胖胖的,眼睛还眯着,就像手掌般大小。听护士说,孩子刚出生的第一个月,眼睛是看不到东西的,所以她这个母亲,他是一眼也没有看过。她离开的时候,亲吻了孩子的脸颊,抚摸了他额前的胎发,捧着他的小手把玩了一会,喂了他一次奶,帮他换了一次尿布,哼了一首摇篮曲,再静静守候了他一刻。   独独没有说一句再见。   这样就过了四五年了,父亲去世,决然一人的生活,直到今天,似乎才看到些许灿烂的颜色。   爸爸,你还记得当年抱着齐宝的感觉吗?在我差不多忘记的时候,他回到我的世界了,离我那么近,我一伸手,就触摸到他。   爸爸,你在那边,请帮我守护着齐宝,保佑他无灾,身体健康,开心愉悦。   原来过去的事情,自己还记得那么清楚,原来,这样就过去五年了。   原来,自己竟还喜欢着他。   往事如烟,时过境迁。   ☆、第三十五章   Chapter 35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却又像隔了千万重山。   眼前的许惜是褪了稚嫩,身上带着隐隐的成熟韵味,陈金兰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爸身体怎样了?”   许惜苦涩一笑,“我爸四年前去世了,他一直觉得愧对我,出院后一直郁郁寡欢,慢慢得身体也跟不上了,就走了。”   两个老人听见了,对许惜是疼惜不已,却也不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陈金兰也没想到许惜这些年也过得不顺心,下面的话就更难启齿了。对着齐泰彪彪眼神,可是齐泰哪肯啊,自己一个大男人去为难一个小辈,多难看啊。陈金兰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指望不上了,故有些为难地嗫嚅。   许惜哪里不知道,陈金兰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现在这个神情,“阿姨,你有什么就说吧,我懂的。”   一听对方这么乖巧的态度,就更不好提了,加上齐宝对待许惜的态度,那是她做奶奶都没有的。在她犹豫的时候,许惜反而自己说起了:“阿姨是不是想说,虽然我是齐宝的生母,可是却还是不能把这些告诉宝宝?”   “唉,就是这个。”陈金兰一听许惜是完全说出了自己想说的,激动得一拍大腿,引得齐泰是不忍相视。   许惜了然,还是温和地笑,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攻击性,“我知道的,我也没有告诉过齐宝我是他的妈妈这一件事,以后,他总会有其他妈妈的。我就是想在我能做些什么的时候,尽量对他好,算是我之前的补偿。”   既然许惜都这么说了,齐泰和陈金兰也没有别的什么狠话了,毕竟,告诉齐宝许惜是他的妈妈也没有别的帮助。齐仕磊总得结婚生子,以后的妻子就是齐宝的妈妈了,难道还能让齐家的长孙跟着许惜一个单亲妈妈不成?想必许惜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她一向懂事,这一点,齐宝是像她的。   三人絮絮说着,没有留意二楼栏杆趴着个小孩,正一脸难以置信,除之,脸上还夹杂着有些悲伤的神情。   明白是一回事,真的要自己远离齐宝又是一回事。许惜告别了齐泰陈金兰后,就独自步行走出了“望归”别墅区。晚秋的天幕黑得很快,一眨眼就看不见晚霞云彩了,路灯也一盏盏地被开启,“蹭”地,道路被照亮。沿着人行道一直慢走,踩着白线,似乎就能一直走到天幕尽头,避开烦嚣琐事,只带走一身独有的美好回忆。   许惜低着头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汽车喇叭声,才抬眸看去,竟是穿着一身亚麻色休闲装的齐仕磊。意识到许惜注意到他的存在,放下车窗问她:“你怎么不打车?这样走了多久了?”   许惜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建筑,这是刚出了“望归”不久吧,身后是保安亭,还能看到那个年轻的、每次看到许惜都有礼貌问候的小保安。“我忘了,竟然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你在保安亭那里坐一下,我等下回来送你回去。”   许惜忙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不是真的不想他送她回家,只是,她看到了坐在他副驾驶上的,是简雨。她低垂着眉头,身上披了件齐仕磊的外套,似乎一点也没在意齐仕磊正在停下车和另一个女人交谈。   齐仕磊抬手看了看手表,也不顾许惜的婉拒,厉声道:“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简雨最近借住在我家,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好,我先送她回去。”只是简雨一听这解释,才不吝惜地抬眸看向车外的人,待看清车外那人满脸复杂的神情时,她才轻阖眼皮,嘴角露出自嘲的弧度。   齐仕磊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期间许惜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何嫚可的、一个是简轲的。   何嫚可打了来问周末能不能再约齐宝一起出去玩,她发现了个新开的娱乐室,那里有适合小朋友玩的设施,还能和同龄人一起。许惜告诉她,齐宝的爷爷奶奶回国了,今后可能不能经常见到孩子了云云。本是以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事实,却不料还是中途落了泪。何嫚可大概也能猜到个中的因由,没有了平时的嬉闹语气,竟问她想不想要齐宝的抚养权,想不想试试打官司。即使隔着电波,许惜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认真和严肃。   许惜莞尔,收了眼泪,反过来安抚她,“我没事的,我不可能和他们争齐宝的抚养权,而且我不能给孩子更多的物质。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今后也就怎么活着罢了。这段时间能陪伴在他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何嫚可也没有多说什么,最后也只叫许惜记得有事要告诉她,虽不能帮上忙,却还能聆听烦恼的。   简轲的电话稍微简洁些,说是打来想听听许惜的声音。他父母亲也已经因为简雨的新闻中断旅游提前回家,刚还和简雨吵了一架,简雨精神状态不好云云的。许惜也只是听着,她帮不上其他忙。她就像五年前简轲聆听她产前担忧那般,安静地偶尔给上个反应,恰当的时候给上安慰。简轲也不是真的打来诉苦,只是心里那一刻很想听到她的声音,才打通了电话。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把刚才家里的闹剧说了一遍。   也是因为,最近因为简雨的新闻,家里父母都十分担忧,看到父母苍老无力的神情,他有点后悔早年拒绝继承家业而选择从医的决定。至少这样,他还能帮到自己的妹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干坐着等律师去解决。   齐仕磊看到许惜在发呆,轻轻按下喇叭,引起她的注意,摆手示意她上车。看她系好安全带,车子开动的时候,“你今天是因为齐宝手上的淤青来的?”   一愣,许惜点头。   齐仕磊叹气,语气里闪现不明的情绪,“我会查清楚的,不用担心。”   “是吗?”许惜不置可否,只是心里难受,“但凡每个人对自己身边的人事物多留一个心眼,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让人追悔莫及的事情了。”   齐仕磊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目光还是望着道路的方向,眉头却是一皱,“许惜,你今天很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时不察母爱泛滥罢了,齐总你该知道的,我很喜欢齐宝,现在看到他受伤,心里很难受。”   白嫩的手臂上,是青紫的淤痕。可以想象的,当时的齐宝一定是紧皱着眉头,苦忍着眼里的泪水。想起那双小鹿一般灵厉的双眸,她的心里蓦地一紧,竟是呼吸困难。   看到许惜此刻如此苍白瘦弱的模样,齐仕磊欲言又止,末了微叹,“我知道的。”   隔天,在快下班的时候,齐仕磊告诉许惜,让她去接齐宝放学。许惜微讶,“齐老先生和夫人呢?”   “他们有个朋友知道他们回国了,硬拉着他们去古董鉴赏会,大概会很晚才回来。我今晚有个饭席,大概也会比较晚才能结束。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就在家陪陪孩子吧。对了……小雨应该也在家。”   许惜收拾文件的手一顿:“小雨……”   齐仕磊有些烦躁地拉开领带,看着四周没人伸手揉揉许惜的头发,懊恼道:“你可不可以打起精神来?最近这两天你的状态真的很差,都要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了!”   “啊?”许惜躲开他的手,“齐总你说什么呢?我没听懂。”   齐仕磊双手撑在她的工作台上,目光直视着她,许久,等许惜几乎沉溺在他的眼眸中时,他微低头,嘴唇覆上她的,轻轻啄,她听到他说,宠溺地:“别乱想。”   许惜恍恍惚惚地赶到幼儿园,看到跑向家长的孩子们,才幡然恍悟,摸摸自己的嘴唇,暗悔道:完全可以状告某人个办公室/性/骚扰的!   和沈老师打了招呼,大概解释了齐宝手臂淤青的事情,沈老师虽是莞尔表示知道,却也是于心不忍的。她面对的孩子多,对他们都是付出真心的,末了告诉许惜,齐宝这些天没有什么精神。   的确,许惜看到齐宝的时候,他正没精打采地跟在媛媛身后,双手拉着小背包的肩带,耷拉着脑袋。许惜摸摸媛媛的头发,和她打招呼,看到齐宝恹恹的神情,蹲下问他,“宝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捋高他的衣袖,看到淤痕已经消退不少,才微微心安。   只是齐宝触及许惜的目光,眼神一闪,连同被许惜握住的手臂都微微挣脱。许惜没有想太多,看到祁桦的车已经在门口停好,把媛媛送过去,稍微聊了几句,因着祁桦一家有约,便也不再叨扰。   许惜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孩,心里一沉,抬高他的脸,“宝宝是不开心,还是不舒服?无论什么都可以跟阿姨说。”   齐宝却把头歪向一边,到后来许惜要牵起他的手,他都表现出抗拒的动作。这情况,许惜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看看时间,还早,想起何嫚可昨天说的那家娱乐室,便也问他:“嫚可阿姨说有一家娱乐室很适合小朋友去玩的,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玩?”   这次,齐宝终于肯正眼看许惜了,只是眼里有很多复杂的情感,看得许惜心慌。小小的孩子,似乎也有了伤人的法宝,冷漠的话语从那润红的嘴唇里蹦出来,仿佛套上了一层弹壳,不可思议地,让人溃不成军。   他说:“我不需要你。”   ☆、第三十六章   Chapter36   “是吗?”许惜一滞,深深看他一眼,后苦笑,忍住心里的酸涩,“不需要大人就证明宝宝长大,长大了很好的。真棒,很棒呢。嘿嘿。”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是的,不知道。从来没有如此无措过,却又如此低到尘埃里,一颗心,被轻轻地就击碎了,似乎再也没有人可以把它粘好。   齐宝鼓着双颊,眼里含泪,却是十分认真道:“我只是不需要你,我很讨厌你。”   “……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吗?”齐宝从来不会用如此冷漠的词汇的,现在冷静下来想,大概是他心里不开心吧。   这下齐宝却是没有再说话,径自往前走,许惜连忙追上他的小步伐,可他是再也不肯和许惜有任何肢体的接触了。   回到家,他也只是默默拿出画纸和颜料笔,自己坐在一旁画画。   “今晚爷爷奶奶好像和其他的爷爷有约,所以会很晚回家。爸爸是工作上有应酬,也会很晚回家。宝宝晚上想吃什么?”   画画的人儿没有回应,许惜叹气,这下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走过去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的画,有些悲凉,指了指某块颜色,“这个代表什么?”   孰知,齐宝一侧身,避开她的手指,在另一边继续画画。等许惜想再过去的时候,他似乎发觉了,把手上的画册一掷,好巧不巧,刚好打中许惜盛给他的牛奶杯上。玻璃杯摔在地上的声音,牛奶倾倒的颜色,似乎都比不上孩子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我说了讨厌你……”   “很讨厌你!”   许惜没有说什么,只是帮他把画册收好,抱起他让他坐在沙发上,再把跌落在地的玻璃碎片收拾干净。大概是听到声响,简雨这时才施施然地下楼,看到一大一小的无言场面,勾起嘴角道:“冷战呢这是?”   “简师姐?”   简雨拨拨头发,“现在不在学校了,师姐什么的听起来还是挺奇怪的,以后叫我名字就好了。”她看了一眼现场,又看看在一旁大力涂画的孩子,“怎么了这是?”   许惜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今晚我来照顾齐宝,等齐老先生和齐夫人回来。对了,简……简雨姐,你今晚想吃什么?我来做。”   许惜在简雨面前还是比较拘谨的,大概也是不想在她面前露怯,却是事与愿违。简雨走过去捏捏齐宝的脸颊,许是有些大力,孩子嫩白的脸上有些红。许惜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只是若别人三番两次来挑战自己的底线,她是无法继续鹌鹑一样忍着的。她走过去大力拍开简雨的手,真的是用尽了全力,以至于空气里都回响着“啪啪啪”的声音。   “简雨,我一直敬重你是我的前辈,所以一直对你尊敬有加,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不满发泄在孩子身上。上次你掐了孩子,念着你可能是一时意乱,所以我没和齐仕磊说,但是这次,你掐孩子的脸,还是当着我的面,我是绝对不会懦弱地无视的。”说完还推开简雨,让她离齐宝远些,细细检查了一番齐宝的脸,幸好只是有些红痕,也没有被手指甲抠伤。   简雨高傲地立在原地,神色桀骜,“上次掐他,因为他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打扰了我的创作思路。现在掐他,也是因为他的孩子气,乱摔东西,同样扰了我的思路。”她似乎还想再近一步,看到许惜小鸡护犊一般的举动,不觉冷笑,“许惜,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只是齐仕磊的员工下属,跟孩子亲近几天就以为自己是孩子的母亲了?”   许惜看着一边不做声的孩子,揉揉他的头顶,“简师姐,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而且,我也没有当自己是齐宝的……母亲。”   一听这话,齐宝不知道为何挣脱许惜的怀抱,狠狠推了她一下,就跑回二楼了。简雨看到状况外的好戏,心里的烦躁也压下去不少,“看来许惜你也没有多受孩子的喜欢嘛。”   “对了,我就不在这里吃饭了,齐伯父伯母不喜欢,你就在这里照顾那个自闭儿吧。”   等许惜做好晚饭叫齐宝下来吃饭的时候,孩子也是一副对许惜苦大愁肠的模样,几乎都没有动筷子。即便许惜夹了饭菜给他,他也不动那些。许惜无奈,“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我以后就不来了。现在你的爷爷奶奶也回来了,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闻言,齐宝猛地抬头,似乎在想许惜话里的真实性。   “我很爱齐宝,一直都很爱你。”   齐泰和陈金兰回到家看到许惜也在,没表现出太惊讶,只是两夫妻/交换了眼神,陈金兰才慢慢启齿:“小惜,你是个好孩子,叔叔阿姨一直知道。只是现在孩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懂事,我和你齐叔叔打算劝小磊快结婚,给齐宝找个妈妈。”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许惜,陈金兰暗中戳戳自己丈夫的手臂。齐泰收到妻子的暗示,也开口,“今晚的饭局,我们的老朋友家有个女儿,他言下之意是想两家结亲。我们看了看那家姑娘,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所以往后……”   许惜没等他们的话说完,就抢先打断,“我知道的,我这段时间呆在孩子身边也已经没有信守当年的承诺了。难得叔叔阿姨还那么大度地没有怀疑和责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当年的事也是,十分感激你们。我没想过和孩子来个滴血认亲,也没想过以此要挟你们,只是单纯地希望在孩子身边照顾好他。今天孩子说不需要我了,还说讨厌我,我想,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许惜说:“我会离开G市的,以后都不会出现在孩子面前。”   许惜刚说完这句的时候,齐仕磊刚好回到家,一看到齐泰他们三人严肃地端坐在一起,不免诧异:“谈什么呢?感觉那么严肃?”   “没什么,既然齐总你也回来了,我也是时候告辞了。”许惜说完又和齐泰陈金兰告别。   齐仕磊眉头一皱,“你等等,我送你回去吧。”听到这话,齐泰和陈金兰也没有说什么,“小磊,你就送送小惜吧,好好走完这段路。”话里的意思,许惜是懂的。   许惜精神恹恹的,对此没有答话,把头靠在车窗,感受着汽车的震动,慢慢才开口:“齐总,我想辞职。”   冷不惊齐仕磊踩了刹车,幸好系了安全带,不然许惜敢保证,她一定会因为惯性撞得脑门一个大包。   他的语气很冷,似乎还夹杂不解,却是硬硬地开口:“理由。”   许惜端正坐好,看着道路两旁的明暗一致的路灯,眯了眯眼睛,“我朋友介绍了另一个工作给我,我觉得挺好的,想去试试看。”   齐仕磊没有说话,启动了车子,到了某个餐厅,“先吃饭。”   “我吃过了。”   “可是我还没吃!”   许惜胃口不好,刚才和齐宝一起吃也没有吃多少,齐仕磊帮她点了个意大利面、罗宋汤和水果沙拉,看到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意大利面,齐仕磊把自己切好的牛扒推过去,又拉过她的意大利面吃起来。看到她惊愕的眼神,只道:“快给我吃。”   许惜扁扁嘴,终是拿过刀叉,第一口牛扒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以往那么排斥黑椒的味道。大概是因为,今天陪着自己吃饭的人,牛扒一定要撒上黑椒。齐仕磊吃得很快,拿过餐巾纸擦完嘴,才发现许惜正小鸡啄米一样,牛扒被她剩下三分之一,这下她正在喝汤。   齐仕磊眼眸一亮,扣着桌面引起某人的注意,“刚才青酱意大利面很重味道,我想喝汤。”   青酱是以以罗勒、松子粒、橄榄油等制成的酱汁,它的口味比较特殊和浓郁,许惜一般都是不会选择点这个口味的。所以意大利面上来的时候,她才没吃多少。   她抬起眸子,也亮亮的,僵硬地:“那你点一个。”   男人背靠着椅子翘手:“我想喝你喝的,感觉不错。”   “那你点一个,这个是罗宋汤。”   “我点了喝不完就浪费了,你分我一点就够了。”   ……许惜看了一眼放在汤里的银色勺子,挣扎着:“这汤里都是我的口水。”   却不料她话刚毕,齐仕磊欺身探过来,嘴唇覆上她的,趁着她呆愣之际,慢慢把舌头探入,缓缓卷着她的舌尖。许惜脑子轰一声,注意到这里是西餐厅,客人们说话的声响都不大,他的这一举动,还不是让全部人看见了?于是忙推开他,红着一张脸庞,“你干嘛呢?这里很多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侧重点在这里。   齐仕磊邪魅一下,右手攫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菱唇,眼里欲望铺盖而来,却说着:“这是你刚才说要辞职的惩罚,还有,现在口水已经不是问题了。我要喝汤。”   许惜拨开他的手,咬咬唇,还是伸出手去舀了汤去喂他。只是一看到他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情,还有发着精光的双眸,她就控制不住地颤抖。握着勺子的手微微抖动,虽然极力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紧张、不要受他诱/惑,却还是于事无补。   离开的时候,等许惜已经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齐仕磊在车门处弯下/身,扶着车门,眼眸对上许惜的,戏谑道:“你还要告诉我你要辞职吗?”   许惜扣着安全带的手一抖,不明白他说什么,“齐总,我还是想辞职。”   话毕,唇再次被攫住,某人好看的薄唇轻扬,“再说一遍。”   “齐总……”   又被封住。   “之前叫你应该怎么称呼我的?”   许惜摸摸有些异样的嘴唇,决定不理他了,“齐仕磊,我要回家。”   齐仕磊绕过车子,开车门,锁上中控,动作行云流水,只要不看他志满意得的神情,许惜还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商场上成功的男人。可是今晚,他再次证明了自己无论怎么成长,还是离不开幼稚两个字。   男人打着车灯转弯,路灯照得他的脸庞如玉明洁,等到车子已经成功转了个弯。他把车停在路边,似是在心中做了某个决定,胜券在握一般,攫住身边人的下巴,轻轻地印上自己的嘴唇,一下一下,就像轻啄着某样好吃的点心。倏地,他开始不满足这样的浅尝辄止,舌尖像刚才一般探入,卷起又吸吮,左手扶着她的腰肢,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轻抚她的黑发。   许惜在一瞬间的愣怔后,看到他投入地闭上眼睛,黑长的睫毛轻抖着,叫她也陷了进去,终是抱着他的脖子,回应着他。吻了很久,等到两人气息平顺,齐仕磊又轻啄她的唇瓣,这次笑容是实在的明亮,“以后不能再说辞职的话,听到没有?”   ☆、第三十七章   Chapter 37   许惜今天上班是专门躲开了齐仕磊,凡是有跑腿的工作,一定举手抢着做。吴姝讶异,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想去其他部门转转,透透气。难道她要说,我们的齐总从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用猎人捕猎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昨晚被齐仕磊亲了那么多次,到最后自己都自然接受了,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该再拖了。她不知道到齐仕磊知晓真相的时候会怎么样,生气、惊讶、还是厌恶?其实这一刻,许惜的脑海里,是什么也想不出来的,只想一切顺其自然。   What will be, will be.   中午休息的时候,齐仕磊看着许惜将要逃走的身影,轻咳一声,叫住要跟吴姝曾虎新一起去吃午饭的她。他倒是冠冕堂皇,看到许惜愤懑地甩包坐在自己座位上,调笑道:“我有话跟你说,你倒好,躲了我一早上,昨晚又不接我的电话。”   “你有什么要说的?你敢在这里做什么我就告你办公室骚/扰。”   “别生气,我没想干什么。”看到许惜恼羞成怒的样子,他摊手示意自己别无居心,可是步子却离许惜越来越近,到最后蹲在她跟前,神情懊恼,最终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沉声说:“我就是想说,你没必要躲我,我亲近你,是因为我好像约莫是喜欢上你了。”说完还笑了一下,竟有让人不好意思的错觉。   许惜是一路秉着气,到他说完,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地发出个“啊”字。可是却无法说出其他文字,心里倒是翻腾不已,无数交错的句子涌现,诸如:   什么,他说真的?   开玩笑的吧,他不是有简雨了吗?   怎么可能一说喜欢就喜欢?   他说的是“好像约莫”,大概就是不确定吧。   我不能太自以为是,免得到时自作多情。   ……   所以到最后她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有时候要说的太多,连最重要的,都会压在最底,例如那句,许惜首先想到的:我也喜欢你的。   男人看许惜呆愣着看他,低下头挠挠头,“你倒是给个答复啊。”   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离他远一些,“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谁说的?我没有女朋友,我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暧昧那种我从来都是排斥的。”   许惜看着电梯的方向,看着电梯正停在哪楼,竟觉得,现在要逃走,也来不及坐电梯。“简雨不是吗?而且她以前也是你的女朋友啊。”还是未婚妻呢。   “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和她都清楚,我们现在只是朋友。”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目,恍悟:“难道你介意她借住在我家?”   不说她还好,一说她,许惜就想起了昨天的事,转着话题说:“你知道是谁掐的齐宝吗?”   这下许惜的眼神是认真加上愤怒的,齐仕磊也知道,这下是不容许自己插科打诨了,“你说。”   “我是介意她借住在你家,不是因为什么我介意她与你的过往,只是因为,她竟可以因自己心情不好,就随意虐待别人家的小孩。”   “你怎么知道是简雨做的?”   许惜冷笑一声,心里竟涌现出少许的悲凉,“你不信正常,我和她,你认识她时间长些。只是我想说的是,小孩是不会说谎的,特别是齐宝,他是不会说谎的。这下你相信了吗?”   “这件事我会跟简雨沟通,她最近心情不好,都开始看心理医生了,我不想刺激她。”   “你喜欢,只是,希望别再让孩子受苦。”那青紫的手臂,触目惊心,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掐出那么淤痕?   意识到许惜口里的疏远不满语气,齐仕磊才懊悔,自己这是弄巧成拙了,怎么可以在现在喜欢的人面前维护前任呢?更何况,许惜喜欢齐宝的程度,那是可以匹敌亲生母亲的,这下她真的是对自己失望了。还想说些补救的话,吴姝和曾虎新就回来,还带上了打包给他和许惜的午饭。   许惜是真的不想继续和齐仕磊瞎扯,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她最近学织了手套,虽然现在才是晚秋,离天冷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她手疏的缘故,手套织好,大概天就能冷了。   她从小就没有妈妈,根本没有穿过母亲手织的温暖牌毛衣、没有戴过手织的围巾和手套。别人小孩嫌弃手织毛衣不好看的情形,她是一次都没有经历过,她只觉得,别人穿在身上的毛衣,很好看,也很温暖。她本就手拙,要织一件毛衣大概没有一年半载是交不了货的。故此才想要织简单一些的手套。   问了何嫚可,她嚎叫了一会儿,色厉内荏地问许惜:“你觉得我会吗?”   何嫚可是个坐不住的,就连大学期末复习,都是看一会儿跑出去玩一会儿,也奇怪,她从来没有挂过科,每次都是吊车尾。   “好了,不会就不会,我也不会,我就想织对手套给齐宝。”   “哟哟,温暖牌,我也要。”   许惜轻嗤她,是知道她什么性子的,难不保到时真的送给她,她会给出诸如这样的反应——什么这么丑?你好意思给我?   或者:我什么时候有说过要手套来着?   所以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懒得到时被何嫚可嫌弃织得难看。   她下班一回到家就拿出昨天织了一些的手套。得知何嫚可不会织手套,她就没辙了,幸好卖毛线的阿姨手巧,还大方地教她。这不是,这个叫什么鱼骨纹还是波浪纹的,就是许惜打算要织的。毛线的颜色的天蓝色,明亮舒适,毛线选的最贵的,不仅手感柔顺,还不扎人。之前还想反正时间还长,即使是慢慢织,也能有送给孩子的一天,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加紧时间完成了。   今天许惜是按时下班的,随便在外面吃了些东西,回到家也才气点还不到。电话响起的时候她正在急赶慢赶着手套的接口,这里她一直不会打,所以拆拆织织了很多次。   电话那边是陈金兰愤怒的声音:“小惜,我想不到你是个心口不一的人,如果你想来见孩子,我们有阻止过你吗?但是你不能不说一声就把孩子带走啊!我们两个老人家为孩子付出的心血不比你怀胎十月少,我们照顾孩子五年了,是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的,你突然来这手,让我们夫妻一时间多害怕?”   许惜云里雾里,好不容易插话:“阿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金兰不平静反而更着急了:“你今天没去接孩子放学?”   “没有啊,孩子怎么了?”   “你真的没有去接孩子?”   许惜都着急得不行了,“阿姨,快告诉我孩子怎么了?”   “我们去到幼儿园,没接到孩子,问了老师,也说一放学就没见到他人了。后来打给小磊,他说他也没去接,就说可能是你接走了。”   “我没有去接孩子,现在都快七点了,孩子在哪里?”   陈金兰在那边一听许惜着急的口吻,就知道事情糟大发了,收不住声尖叫了一声,顿时就慌了神。许惜在电话这头还听到她询问齐泰该怎么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齐泰接过电话,显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说话声音沉着冷静,并不似陈金兰的慌张无措。“小惜,现在我们分两头找找可能会去接孩子的熟人,我现在叫小磊去报警,半个小时后我们再互相电话联系一遍,如果还是找不到人,我们就在警察局会合。”   许惜点头,后又想到电话那头齐泰看不见,便也掐着嗓子应了声好。她挂了电话就瘫坐在椅子上了,一时竟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做了一场噩梦。也许她只是恰好在椅子上睡着了,其实刚才谁的电话也没有进来。许惜很想忽略手中手机的温度,她忍着想要不去看刚才的通话记录,却在一瞬间泪如泉涌。   她顾及不了其他,拿起手机就打了嫚可的电话,哭着问她:“嫚可,你告诉我齐宝在你那里好不好?”   何嫚可也是一头雾水,听到好友的哭泣声,扬声道:“许惜你又怎么了?”   “齐宝不见了……他不见了,昨天他还很生气地说讨厌我,我都还没弄明白原因,他就不见了。我都还没有和他说再见,他就不见了……”   “许惜,把语言组织好了再说话。”   “嫚可,齐宝不见了,他的爷爷奶奶没有在幼儿园接到他,现在都七点了,他会去哪里?”   何嫚可一听,也是急了!“孩子不见了?怎么回事,会不会是齐仕磊接走的?”   “没有,齐仕磊还以为是我事先接走的孩子。嫚可,怎么办?孩子是我的命,我好不容易才再遇见他,怎么可以让他在我面前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不见。我不要,我不要像五年前那样,我再也承受不起了,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他了……”   何嫚可向身边的华黎昕使使眼色,示意他拿钥匙开车,这边也不忘镇定下来安慰许惜:“我和华黎昕再去孩子的幼儿园看看,你就试着联系其他有可能接走孩子的人,总之先去报警。你要冷静下来,知道吗?别做傻事,不然孩子回来了,没见到你怎么办?”   许惜哭了一通,也想明白了,的确是要冷静下来,现在还没到最坏的打算呢。“我知道了,我会珍惜时间的,电话联系。”   知道齐宝幼儿园,又和许惜认识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后来连简轲都打去了电话询问,结果可想而知。   ☆、第三十八章   Chapter 38   齐泰夫妇的电话再次进来,告之结果,于是决定去警察局。来到警察局,大家面面相觑,齐仕磊已经先报了警,警方也立了案,却还是被告之要继续等消息。齐仕磊一直在警局和里面的人周旋,虽然看似不卑不亢,内心却也是焦急万分的。给了压力警察,也不是说一两下就可以找到孩子的。现在拐卖小孩的人那么多,手法又是那么高明,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陈金兰整个人都如虚脱一般,眼睛都哭肿了,口里絮絮念着什么,走近听了,却是不断重复“上帝保佑!”大概是在国外信了教。齐泰忙着安慰她,时不时也充当出气筒。齐仕磊大概也真的累了,刚才打点的事情都是他去做的,现在整个人都仿佛罩上了一层阴翳。许惜自己难过,看到他这样,就更难受了,她摸上他的手,冰冷,甚至在发抖,她一滞:“放心,孩子没事的!我们不能先倒下,不然找到孩子都没力气抱了。”   齐仕磊轻笑,说:“是啊!”说完侧身抱住她,许惜回抱他,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陈金兰看到他们这样依偎在一起,内心十分复杂,却又仿佛看开了什么,现在的她,但求齐宝没事。   其实老人,都是希望在自己最后的年岁里,能一家团聚美满。   两人没维持这个状态多久,许惜就收到了祁桦的电话。她也很久没和祁桦联系了,不知道这个温柔的插画家怎么在今天突然找她,所以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她是带着疑问的,只是两人说了两三句之后,祁桦问她:“小惜,你家住在哪里?齐宝现在跟我在一起,他哭着要找你呢?”   许惜一听,大叫了一声:“什么,你再说一遍?”   祁桦又重复了一遍,许惜几乎是喜极而泣,对着齐仕磊说:“找到孩子了,在祁桦那里。”   陈金兰一听,立刻抖擞了精神,“真的?快快快,我们去接孩子。”   “小桦,这是怎么了,怎么齐宝在你这?”   祁桦把齐宝抱下车,交到许惜怀里,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来祁桦接媛媛放学的时候,一时没留意,就让齐宝爬上了后座上。媛媛坐进去的时候是发现了齐宝的,但是两个小孩一时达成共识,媛媛就没有告诉祁桦,齐宝在车上。等到祁桦带着媛媛进超市购买晚饭要做的菜的时候,媛媛才扭着身子告诉祁桦,齐宝还在车里呢。   这下祁桦才知道,原来齐宝窝在后座,问了他才知道他是想找媛媛玩呢。可是后来齐宝的表现却不像他说的那样——来找媛媛玩。祁桦就奇怪了,问他家人是否知道他擅自来找媛媛的。他不说话,再问多几句,他就哭了。祁桦哪里照顾过别的孩子,媛媛小的时候也是简溪照顾为多,这下看到孩子哭,是手忙脚乱,光顾着哄孩子就忘了正事了。潜意识里,也觉得对待别家的小孩要友好些,所以孩子一哭,她是真的没辙的。又等到做好晚饭,两个孩子吃完了,媛媛才糯着声音说:“妈妈,齐官杰说要找许阿姨。”   祁桦一愣,拍了拍额头,暗道坏事了。于是这才打电话给许惜。   许惜当然不会责怪祁桦,现在孩子平安无事,她是别无所求了,也幸好是在祁桦那里。许惜看着低垂着头揉眼睛的小孩,当真是又爱又气。   齐泰和陈金兰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看到孩子没事,心境也不同了。和祁桦道别后,大家坐在许惜的家里,房子不是什么大居大室,一下子坐了五个人,似乎就充满了人味。   陈金兰看着从进门就一直窝在许惜怀里的孩子,不免叹气,“齐宝你是自己想来找你许阿姨的?”   齐宝一听这话,就怯怯的,似乎是不太想和陈金兰说话,扭过了身子背对着她。她一看这动作,刚才的惊忧蹭蹭地冒出来,拉过孩子照着孩子的臀部就扬手来了一下。这个打,她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宠他宠到极致,因着刚才的恐慌,心里的那口气,是着实咽不下去。齐仕磊一看自己母亲这架势,还有些一头雾水,“妈,你怎么打孩子?回来了就好了。”   陈金兰觑了一眼许惜,又看看倔强的齐宝,“齐宝你说,今天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离家出走了,让我们全部人为你担心是不是?”说完又想再打一下,幸好齐泰眼明手快握住她的手,“够了。”   这时齐宝似乎憋了一口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我讨厌你们,是你们逼走妈妈的,我要和妈妈一起生活,我要妈妈,不要你们!”   齐泰、陈金兰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齐仕磊更是难以置信地看看孩子又看看父母亲。逼走孩子的母亲?怎么回事?   齐宝看着许惜,嚷道:“妈妈是不是又不要我了……她说的……她要离开我的。”说到最后,竟是呜咽连连,说的话都一节一节的。   许惜一把拽过孩子,把他抱住,“好了,宝宝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怎么可以这么和爷爷奶奶说话呢?”   齐宝抱着许惜,泪水哗哗流:“妈妈,妈妈,我只要妈妈。”   齐仕磊是最不明就里的人,看着这一家老小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爸妈,当初你们□□的时候,难道对孩子的母亲做了什么?”   陈金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齐泰一看窝在许惜怀里已然熟睡的孩子,对齐仕磊说:“既然孩子没事,今天就让他在小惜这里住一晚吧,反正孩子是来找小惜的。有什么事,小惜等孩子睡着了再好好问问。”   齐仕磊这下知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了,父亲这是采取迂回策略呢,有什么回家再说。   而许惜也是知道的,现在还不知道孩子知道的事情是哪一些,要探探孩子口风,再看看怎么和齐仕磊解释。   等到他们离开,陈金兰才在许惜耳边轻声道:“小惜,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吧,我们前段时间说的那些,就忘了吧。你好好陪孩子,就当阿姨求你了。”   第二天一早,许惜一睁开眼,就看到早已醒来的孩子。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惜。许惜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宝宝怎么一早起来就看着我呢?”   齐宝扁扁嘴,下一秒就哭了,看到许惜出房间门,更是变成嚎啕大哭。许惜几时看过情绪波动那么大的他,只好把他一把抱住,带着他来到洗手间,拿来毛巾帮齐宝擦掉泪痕,还揶揄他:“男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就哭呢,一哭就不酷了。”   齐宝还是扁嘴,等到许惜要帮他擦手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抱着她上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你怎么把猴宝宝带来了?”   继续把玩具猴抱紧,半人高的布玩具后面,是齐宝怯怯的圆眼睛,“你是我的妈妈对不对?”   一怔,许惜勉力做到自然,露出笑意,“怎么会,我是许阿姨。”   “可是你和奶奶说了,你是我的妈妈的。”   敢情这是听到了她和齐泰陈金兰的对话了?难怪昨天他说出那样的话,许惜在孩子身边坐好,抚过他的肩,对着他的眼睛:“所以你生我的气了?生气我一直隐瞒你,生气我一直没有陪在你身边吗?”   齐宝把布猴子丢在一边,抱住许惜的脖子,哇地一声又哭了,“你不要不要我,妈妈……妈妈……”   这一声声的叫唤,似乎瞬间就瓦解了许惜所有的不安和设防的伪装,抱着孩子瘦小的身躯,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温柔地回应:“我不会不要你的。”只要你肯叫我一声妈妈,就是对我最大的宽恕了,我怎么还能和你分别呢?“你说,你前几天说讨厌我,我还不是一样爱你吗?”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齐宝就闹别扭了,扭着手指:“那时我在生你的气,你以前不要我,我很难过。在美国那边,每个小朋友都有妈妈,只有我没有。Peter说我没有妈妈很可怜,哭了都没有人疼,所以我以前都不哭的。”他说完还红着脸扭着身子窝进许惜怀里,“我只在妈妈面前哭,妈妈疼我。嘿嘿,妈妈……”   许惜对他真的是又爱又怜,亲亲他的脸颊,又抱抱他,“我有很多话想要和宝宝说呢。”   等到齐宝情绪平静下来,许惜跟他讲了当年的事情,也不在乎他是否听得懂,只是觉得,这些事情都该让他了解,了解到,他一直备受宠爱,即便这几年自己不在他身边,可是他得到的爱,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齐宝抱着许惜,小心翼翼地问:“那爸爸也是我的爸爸吗?”   “是的,只是爸爸不知道。”   “那我能告诉爸爸吗?”   许惜一愣,摸着他的头发,“现在不能告诉爸爸,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不能和爸爸分享。当然,爷爷奶奶是知道的。”   “那我以后能叫你妈妈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在没有熟人的地方,也不能让爸爸知道。”   小孩破涕为笑,乖乖地应了个“好”。末了还害羞地低下头,糯糯地又叫了声:“妈妈。”   ☆、第三十九章   Chapter 39   回到“望归”,齐仕磊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问父母亲,可是看他们一脸的讳莫如深,有些话哽在喉咙,却无从提起。大概要说的,就只有:时机未到,天机未晓吧。该知道的,总有它该来到的时刻,现在还是不要在这个关口让父母再心生烦绪了。   两位老人平静了下来,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事情,陈金兰梳梳自己夹杂着几根银丝的头发,莫不感慨道:“是真的老了,看东西都不能透彻了。”   齐泰拉过她的手,几十年如一日,亲过她的手背,拇指摩挲手背,爱意浓浓,“我们也该专注地过我们两个的世界了,儿孙的事,总不能管一辈子。”   隔天中午过后,齐仕磊带着齐泰陈金兰来到许惜家,看到完全不一样的齐宝,心里的大石也放下去了。只是齐宝越发爱腻着许惜,连许惜给齐泰他们倒水的时候也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许惜。齐仕磊讶异,“怎么就一晚上,齐宝变化那么大了?”   两个老人家是知道内里玄机的,却不好说什么,只觉得看到现在齐宝健康开朗的模样,心里是满满的欣慰。   也罢,让孩子们自己做选择吧!   陈金兰虽然是这么想,却偷偷地问儿子:“你觉得小惜这个人怎么样?”   齐仕磊脸一热,以为自己被看出些什么了,含糊道:“什么怎么样?”   “做你媳妇怎么样?就爱让我把话说透了才明白吗?”   齐仕磊这下也犯嘀咕了,他怎么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是喜欢人家,但是人家心里好像就只有他……儿子啊。   “等我看看我能不能挑战赢你孙子的地位再说吧。”   陈金兰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也是,自家老公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不吝惜地夸自家男人一句:“老公,你果然是最厉害的!”   这话一说,齐仕磊一惊,这个歧义啊!   而齐泰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宠溺地捏捏妻子的腰肢,“那你当初干嘛说只生一个?”   这下,是陈金兰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也知道话里的含义了,老脸一热,娇嗔地打齐泰的手臂。   齐仕磊望着自己父母亲这么恩爱,心里是万分地欣羡啊!   这下,是不是该解决自己的人身问题了,总不能让儿子把老子喜欢的女人抢走吧!   趁着男人们都在和小孩玩耍的时机,陈金兰拉着许惜进到房间,俨然像个主人家,拍拍床沿叫许惜坐。许惜也无所谓,对待长辈,她一向宽容。   “阿姨,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陈金兰深深叹气,脸上慢慢也浮现出欣慰的笑意,“小惜,今天我说的话,是真正地发自肺腑。五年前很感谢你,最近也很感谢你。虽然我和你齐叔之前说什么让你远离孩子远离小磊,但那也只是一时的思想出错,你们这一辈的事,我们也就不去管了。你是好女孩,我们一直都知道。阿姨我之前有什么说错话,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则个。”她拉过许惜的手,放在她有些皱纹的手心上慢慢摩挲,“你爸爸不在了,我们就是你的亲人,齐宝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想认他,我们也是没意见的。你和小磊如果彼此也有意,那就赶紧的。”   许惜内心一片囧,不过她还是真心感谢陈金兰的支持,“谢谢你阿姨,我觉得现在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也不知道齐仕磊如果知道齐宝是他的孩子会怎样。”末了许惜微微羞涩:“……阿姨,我和齐仕磊不是那种关系。”陈金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拍许惜的肩膀,欣慰地笑。   下午陈金兰打发齐仕磊回公司,叫许惜带着孩子和他们夫妻俩来到许世里的墓前。齐宝已经来过一次了,看到许世里的黑白照,还涩涩地叫了声“阿公”,陈金兰摸摸他的头,“齐宝,你现在也知道你许阿姨是你的妈妈了,所以要改口叫外公了。”   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懵懂地看着许惜,许惜感恩地看着陈金兰和齐泰,等到他们也首肯的时候,才对孩子说:“叫外公,外公听到你这么叫他,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外公,外公,我和妈妈来看你了。”小孩稚嫩的声音,给这片寂寥地方带来了一抹色彩,不在的人,似乎还在我们身边,向我们表达他的喜悦与感怀。   齐泰向许世里鞠了个躬,同样是敦厚赤诚的男人,脸上似乎也洋溢着相似的神情,“大哥,我们会替您照顾好小惜的,不仅是为了她帮我生了个孙子,也是因为她对您的这片孝心。”   陈金兰也说起了当年,一时感怀,竟掉了泪。齐宝扁扁嘴,拉着她的手安慰:“奶奶不哭,哭就不酷了。”   陈金兰破涕为笑,“宝宝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吗?为什么妈妈生了你,却不和你一起生活的事?”听到这话,齐泰也是点头,似乎觉得这些是可以和孩子明说的。也的确,齐宝是个敏感的小孩,有时候摊开了,反而能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齐宝看看三人,又细细看许惜的神情,大概也是想知道原因,慢慢才点头。   陈金兰把往事一一道来,包括齐仕磊的车祸、孩子的出生、许惜的离开……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幸好世界待我们不薄,给我们留下了更重要的东西。   齐宝听到这些,似乎还能接受,虽然不懂自己的出生是用了哪种科技,但是知道自己是有妈妈,就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了。他拉着许惜,叫许惜弯下腰来,对着她的脸颊就亲了好几下,“妈妈,我爱你。”   两人老人甚是欣慰,慢慢却打起了另一个主意。   回到齐仕磊“望归”住处,陈金兰留了许惜吃饭,饭前齐仕磊也回来了,看到那么融洽的场面,着实不解。昨晚回到家,齐泰也没有跟齐仕磊解释齐宝口中喊的什么“赶走妈妈,要妈妈”的话。齐仕磊也不笨,这里面肯定存在某种猫腻。难不成真的是老爷子的私生子?   齐仕磊家自陈阿姨辞职后,就没有再请保姆了。陈金兰不是说不会做菜,可是会做的菜只有两道:蒸鱼——各种鱼都会蒸、炖汤。其他复杂的要炒的,一概不会。没办法,许惜只好亲自动手了,虽是家常菜,却也是味道不差的。吃着吃着,陈金兰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小惜,要不你住我们家来?”   许惜以为她是开玩笑,也附和着开玩笑:“好啊,这样我就能每天煮饭给你们吃了。”说完还看看吃得满嘴都是饭粒的齐宝。   可是冷不惊,齐泰冒出一句:“那明天小磊就帮着小惜把行李收拾过来吧。”   这下,玩笑开大了,“叔叔阿姨,我开玩笑的。”   陈金兰看着一直没有表态只是闷头吃菜的自家儿子,睨他一眼,又对许惜说:“你爸爸不在了,我们有责任要照顾你,何况,这里不是还有齐宝吗?你过来住,就当是公司的宿舍好了,偶尔还可以过来改善改善我们的伙食。”她对许惜说完,又对齐仕磊说:“我和你爸这次就不打算走了,就住在你这里了,保姆也不用请了,我帮你做清洁,你爸可以去接孩子放学,小惜就负责给我们做饭。”   齐仕磊放下筷子,正色道:“妈,许惜有工作的,不能再无理使唤她的。”他不知道母亲话里更深一层的含义,还以为是把许惜当免费钟点工来使唤,所以潜意识就排斥母亲的这个提议。   说实在,如果住在这边,可以天天见到孩子,也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只是,许惜看着齐仕磊波澜不惊的脸色,自己是怎么也无法点这个头。   陈金兰一听齐仕磊这么说,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揪他的耳朵,半晌才俯身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齐仕磊一听这句话,神情就变了,耳朵还微微发红,对着许惜说:“你是我的……私人助理,就住在这里吧,就当宿舍,工资什么的也不会亏了你的。”   一听这话,陈金兰又忍不住,一巴打在齐仕磊的手臂上,小声对他说:“这是泡妞应该说的话吗?应该用求的,用‘我很需要你’的方式来。哎呀,真的跟你爹一个模子出来的,都是榆木脑袋!”   齐仕磊、齐泰:“……”   许惜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只好一心安静伺候孩子晚饭了。   当然,最后,许惜是住进了“望归”的。   至于原因,那当然是由齐宝出马啦!为此,齐仕磊知道的时候,是懊恼了一段时间,“总不能被我儿子抢走了我的女人吧?”   ☆、第四十章   Chapter 40   关于简雨的事情一开始闹得满城风雨,但凡是时尚圈或者对此稍有兴趣的人,都会在背后议论纷纷,一般的消费者顶多是作为看客指指点点。可是两个星期过去,报道几乎没有再出现在报纸媒体上,人们的八卦势头似乎一下子就转了方向。简雨在中国帮Miss Medina打理的MS工作室在新闻一出来就关闭了,那些喊着要退货赔偿的客人,除了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后来也不了了之。   简雨不是一个笨人,但凡涉及法律条文或者文案文件的,都是有复件或者留底的。而且更多的,交给有经验的律师来办,一切都不是问题了。更何况,现在更有名声的是Miss Medina,相对于简雨,她更怕事情闹大,即便最后她成功赢得官司,可是消费者的印象还是留在那里的。她要的是功成身退之后还要流芳百世。   官司最后是庭外和解,当然,那份设计稿,简雨是拿不回来的,但是那剽窃的声明也是没有盖上她的大名。两人互相出了一份声明,顾左右而言他,把看众糊弄过去了,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没有实际的证明说是抄袭,顾客都是善忘的,只要你的设计独特有魅力,总会有受众。不知道简雨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迅速把这次的官司掩盖过去了。   时尚界里只要是特别的、好看的都能让人跟风,你要再次打起名号,只要你有那个才华,就是早晚的事情。说过了,简雨不是笨人,跟着Miss Medina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建立起自己的交际网络。要认识一两个时尚圈的名人、当红明星歌手、世界名模那都不是问题,而且她家里有钱,真的要建立自己的工作室也是可以的。   之前回国帮着照顾Miss Medina的工作室,一是因着往日和她的情谊,为的是感激;二是经验不足,为的是累积更多的中国客户、人脉和生意经验。现在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她只要凭借着最近自己的知名度,打蛇随棍上,立刻推出自己的设计、工作室,要超越Miss Medina,指日可待。   简雨拿着自己的设计原稿,端详几秒后,冷笑着撕掉,揉作一团扔到身后。再对着空白纸张,思路却像堵死的道路,横亘在其中的高大石墙,似乎下一秒就会向她扑来。她把那张白纸也揉乱,一下子就趴在文案前,竟流出了眼泪。   齐仕磊敲门进来,看见昏暗的房间,不禁皱眉,再看书桌前,简雨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桌上的台灯调的是最暗的光亮,橙黄的微光映衬着那方狭小位置孤独、寂寥。   “小雨,我有事和你聊。”说完,把房间的灯打开,光亮一下子迎来,闪得眼睛一白。齐仕磊才走了一步,就踩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看,才发现整个房间地板都是被揉作一团的纸张。   杂乱无章。   简雨还是趴在原位,似乎没有听到齐仕磊的动静,只是把桌上的台灯关了,拿了隔壁的杂志盖住了自己身前的设计稿。   “怎么了?”她的声音因为长期没有说话有些低哑,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揉揉眼睛,转身对着齐仕磊。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你的设计出来了吗?”   简雨苦笑,有些勉强,“快了。”   “那就好。”齐仕磊边说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十指交叉,斟酌数秒后,还是决定开口:“齐宝手臂是你掐的?”   一怔,简雨还是露出苦笑,直视着他:“是又怎样?”   “为什么?他还是个孩子,那么乖巧的人,你怎么忍心?”   “如果不是他,我的设计就不会夭折,他突然闯进来你知道吗?我在设计你知道吗?”越说,她越激动,几乎都站了起来,多日未说话,本就嘶哑的嗓子,这下更加明显了。最近设计的死角已经快让简雨崩溃了,害怕自己江郎才尽,害怕自己只是昙花一现,也害怕自己永远也设计不出新的服装。这些害怕压着她穿不过气来,齐宝进来她房间请她看他画的画,就是压死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无论是谁,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应该把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的。   “是我跟他说你画画很厉害,他很崇拜你,拿着画希望你也能称赞他几句,这是小孩的心态,你怎么能如此恶意地看他。就算最后,他也没有跟我爸妈说是你掐的他。”齐仕磊说这些的时候,是满腹的悔恨与愤懑,是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无力感。   “我恨他,难道不是因为他出现在你家,所以我们才没有可能吗?”   “你说什么?我们的事情为什么要扯上小孩子?即便没有齐宝,我们也是不可能的。”说这话的时候,脑中出现的人,根本就不是简雨,他想要谁,心里永远清楚。况且,这个旧话题,此刻再提起,再也没有讨论的意义了。   简雨这下不再苦笑,反而是冷笑,轻蔑的嘴角上扬,眼里蹦着谁也不了解的偏执,把心一横,“你出去吧,我掐了你的孩子,我道歉。现在我要专心设计,请不让让人打扰我。”说完了,又打开台灯,掀开刚才拿杂志盖住的设计稿,“放心,明天我会搬出你家的,反正我的新闻已经是过去式了。”   齐仕磊没说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摇摇头就出去了。   客厅里是齐泰、陈金兰、许惜和齐宝一起在玩飞行棋。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热衷于这种只要你想玩,一两个小时甚至一下午都不能分出胜负的游戏。齐宝最近是越发黏着许惜,较往昔更加的亲昵。   简雨是天没亮就离开“望归”的,她画了一晚上的稿件,却没有一件事满意之作。期间听到楼下的欢声笑语,更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法国那边的工作室自己是再不能回去了,除非自己做出成绩来,让Miss Medina刮目相看,让她有求于她简雨,否则,回到去也是一种屈辱,是一种示弱。Miss Medina是个瘦高的女人,金发碧眼,长期右手手指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有段时间,简雨觉得那个烟的味道很好闻。她在压力大的时候,是试过买那种烟回来吸的,也许是因为自己不会吸烟的缘故,总觉得没有Miss Medina手上那支烟的味道。   后来,她没有再自己买过烟,也是试过问Medina要一支来吸,却也是不是那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终于又一次,她趁着Medina在整理模特服装的时候,偷偷从她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烟,吸着吸着,竟是那久违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那时候,简雨心想,她大概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可是却对那个烟味越发上瘾,那种偷偷摸摸地行为,竟让她的压力消散开去,灵感如泉涌一般。   简雨回到父母的家,家人大概还没起床,家里静悄悄的,她甚至有些怀念Medina那种香烟的味道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后,才扒拉着头发起床,看到端坐在客厅的父母和哥哥,她简单地问了声好。   简雨的母亲是个气质上佳的名媛,即便简雨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好的新闻,此刻也是微笑得体地问她近况。简雨不太想回答,却还是吞吞吐吐地说:“最近忙着设计新的服装,官司打完了,让你们担心了。”   相对于简母,简父就更为严厉,从小对自家的孩子严格教育,不仅要求达到他设定的目标,更要求他们做到比目标更好的成绩。此刻他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难看,“你在齐仕磊家住了几天?”   简雨转着刚喝完水的玻璃杯,漫不经心地回答:“是的。”   “齐仕磊的父母也回国了?”   简雨再次扒拉头发,突然吼了一声:“你知道的干嘛还要问我?是想说我不受他们待见,还是想说我被他们赶出来活该,还是想说我简雨活该,当年不停劝告毅然决然要出国?”   一旁一直安静没有发言的简轲轻皱眉头,“简雨,冷静一点。”   就像是决堤的河水,再也克制不住似的,简雨泪如雨下,“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设计不出来了,我没有灵感了,我赢不了Medina!”   简雨终究是不甘心的,自己的设计被人盗用,还拿到了全欧美的大奖,却不能署上自己的名字,现下她是真的不能再设计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了,江郎才尽也不过如此了。   简轲走过去轻轻抱住自己的妹妹,让这个骄傲不服输的妹妹埋首自己胸前,不让人看到她的眼泪。从小她都这样,骄傲的就像一只天鹅,就算是练舞扭伤了腿,也是不吱哼一下,等到大人发现她红肿的脚踝,她才微微皱眉。这时如果大人们再称赞一下她,她的尾巴就可以翘到天上去,似乎受了一点伤也不影响她展示自己的自信。也许自己选择医学,也跟简雨有一定的干系吧。   见状,简父只是叹气,道:“自己选择的路,摔倒了你也给我爬完它。”而简母,只是优雅地拿着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水。   似乎,这个家庭的教育,就是这样的。   ☆、第四十一章   Chapter 41   居然没过几天,简雨却改变了自己的决定,她还是回了法国。   简雨在收到Medina的邀请函时,正在埋首案前创作。当显示有新邮件进来的时候,她正为她服装上的某个细节选择色系。Medina为了她的设计在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大奖(即CFDA)颁奖典礼上荣获“国际大奖”而举行了一个庆祝派对,宴请圈内外的好友参加。无疑,简雨的名字也是在邀请范围内的。   简雨收到邀请函只是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时间地点,机械地敲下回复:Got it,I will attend on time.她把电脑显示页面关闭,没事人一般继续着自己刚才的工作,却在不知不觉中,手中的颜料笔越涂越大力,后来定睛一看,设计稿几乎已经变成一大块的红颜色。简雨眉头一皱,把稿子揉作一团,狠狠扔在一边,又开始新的一轮设计。   Medina的庆贺派对上,简雨一身的大红低V礼服,脸上是精致无暇的妆容,脚踩八寸细高跟,再甩一甩新烫的大波浪卷发,回头率陡然剧增。前来和简雨聊天的都是她在这边认识的圈内好友,知道前段时间简雨和Medina因为官司问题有些罅隙,纷纷都来询问细节。简雨都是统一回复:那是误会,Medina永远是我的恩师。也有不少人,语意不详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怜惜地举杯与她对饮。往往这个时候,简雨都是笑得更为灿烂,似乎官司一事完全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要说影响,还是有的,和Medina要好的设计师,几乎都是对她嗤之以鼻,即便面对简雨的主动问好,他们也是鼻高于眼,留下一个“哼”。还有工作室的同事,都为简雨恩将仇报的行为感到羞耻,几乎没有与她同行的人。甚至不少人怀疑此时简雨出现的动机,各路的猜测不绝,简雨却是置若罔闻,该有的气势丝毫未减,竟让人涌现一种临城而立、一见倾城倾国的震撼感。   她一个人信步在布置精致的派对中,偶尔拿起服务员手中托盘上颜色漂亮的鸡尾酒轻酌,偶尔和还有些关系的朋友轻轻打个招呼。Medina拿着酒杯在二楼窗户看着楼下花园偶尔巧笑嫣然偶尔沉默自思的学生,轻轻喝了一口手中的烈酒。像是要把她眼中那个身穿大红颜色礼服的女人看透一般,她的双眼是晶亮的光芒,嘴角还衔着势在必行的笑意。   “Jean,you are always beautiful in red.”   Medina出现在派对现场的时候,几乎全场的来客都不吝啬于一句恭喜。Medina也大方地接受,向着来客举杯,举手投足间是得体的礼貌,希望大家不尽不归。末了还稍作停顿,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她轻轻说:“亲爱的简,我希望这个荣誉可以与你一起分享,你是否愿意?”   所有来客的目光几乎在一刹那都集中在宾客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简雨身上,简雨还是淡定自若,缓缓举高手中的高脚杯:“我的荣幸。”   “很好!”Medina说完就伸出手,向着简雨的方向。Medina瘦高的颧骨上泛着粉红的颜色,眼里是欣喜的存在,连手都在微微地颤抖。“过来,我亲爱的简。”   简雨不置可否地一笑,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提着裙摆就袅袅向着Medina的方向走去。来客们都表现出或惊讶或着迷的眼神——简雨真的很美,即便她的样貌不是欧美审美中的模样,却还是不能阻止她骨子里的风情与气质。似乎在她的四周,都产生着一种迷人让人眼花目眩的光彩,她走得每一步,几乎都让人心的砰砰直跳。   也许这时在场的人会想起,Rain·Jean一开始被人所知,不是因为她是Medina的弟子,也不是因为她后来的设计。而是因为,她曾经穿上Median的时装,以模特的身份,亭亭玉立地站在舞台上,在发布会的现场甚至比衣服更吸引人的眼球。于是时尚圈才知道,原来Median有一个亚洲弟子,穿着时尚的设计时,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   显然,Medina也露出着迷的神态,急不可耐地跳下小舞台,就过来拉住简雨的手。她稳住自己的心跳,握着麦克风:“前段时间我和简有些误会,闹出了一起官司,那真的让大家见笑了。不过无论如何,简都是我最爱的弟子,我身为老师的,是责无旁贷给予帮助的。所以我的工作室在这里,正式邀请简的加盟,简将会作为仅次于我的首席设计师。而我的‘MS工作室’,也将会改名为‘MR工作室’,是我Medina和Rain的名字缩写。”   简雨一开始听是带着轻蔑的笑容的,等到后来,她则是完全一副惊悚的神情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要加盟Medina的工作室,可是这个场合,看着来客们陡然发生改变的脸庞,听到他们一声一声的掌声一口一句的恭喜,她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简雨看着一旁对来客们得体周到表达感谢的Medina,暂时压下心内的不安,也对前来祝贺她的宾客道谢。一场庆贺Medina得奖的派对瞬时变成工作室的宣传和简雨重回法国的宴会,她甚至有些云里雾里。   众人离去后,偌大的花园里寥寥清静,工作人员在清理场面,简雨倚靠在某个花坛边,看到Medina手握酒杯过来,她不禁有些头晕恶心。   这时,她已经走近,举着杯子伸到简雨面前,“简,你开心吗?”   “哼。”简雨冷哼,接过她的杯子,也没喝,只是在手上把玩高脚杯的杯脚,“Medina,我不知道你今天这场戏是为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现在的你,要毁了我轻而易举。”   Medina轻呼,弯身抱住简雨,简雨甚至觉得她的骨头都要膈到自己了。Medina的话不轻不重地传到简雨耳边,引得她下意识就想逃。Medina说:“简,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毁了你。”   简雨再次冷笑,“爱我所以偷了我的设计,自己得奖了,就要我再次附庸在你的身后?”   “简,是你要离开我的,我不能让你赢得路易威登的比赛,让你开自己的工作室。不,是我不能离开你了。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缪斯女神,我在中国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我今后所有成就所在。”   简雨挣开她的怀抱,站起来冷冷看着面前的人,“爱我就是要束缚我?爱我为什么不能放开我?现在还让我加盟你的工作室,你意欲何为?”   Medina看着生气也同样迷人的简雨,不禁呻/吟:“简,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那么让我着迷。”她握过简雨的手,另一只抚上她的脸庞,欲罢不能地,“我让你回中国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让你离开我。你可以成功,但是,必须由我保驾护航,你的成功,也只能是我给你的。还有,你不要再妄想可以离开我。”说着就想吻上简雨,却不想一下踉跄,差点栽倒,Medina稳住身形,摸摸自己今天化成深紫色的双唇:“简,你总是不能让我如愿,也许我得到你了,我就会心死呢?”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简雨拍拍自己的双手,似乎刚才推开Medina那一下都让她生厌,“Medina,你知道中国有一句话叫‘养虎为患’吗?希望你以后不要被我这只老虎咬死。”   后来,媒体把此次工作室的扩张和前些时段“抄袭事件”联系在一起,纷纷打出Medina这是和简雨一起为工作室的名声而故意炒出这样的负面新闻,再一举吸引各路人马的眼球,为工作室作势。这下谁都知道,MR工作室就是这俩师徒的。不明内里的看众,只觉得“原来如此”,那抄袭事件也被当做一件茶余饭后。   于是关于中国年轻女时装设计师加盟最近势头正旺的法国设计师Medina工作室一事,国内媒体又轰动了,纷纷把前段时间简雨和Medina的新闻再翻炒一遍,最后打出几个大字:相爱相杀。也有媒体人士质疑,前段时间的新闻只是一个炒作,再翻出Medina这几年对简雨疼爱有加的证据。Medina这几年凡是有大型的发布会、时装周,身边随行的人中,一定有简雨的身影,还说简雨现在的设计成就都是Medina一手一脚教出来的。于是炒作这个结论,就被定下来了。加上Medina因为获奖,名声鹊起,与简雨的关系也不是前段时间报道的那样,于是中国的工作室一时名声大噪。   虽然简雨不知Medina发什么神经让她加盟工作室,但是她既来之则安之,只说要回中国管理中国那边的事务。Medina也欣然同意,只说:“简,你先回中国,过段时间我处理好法国的事情后,我再去中国找你。”   现在简雨看着新闻报道,再想想Medina那一张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脸,她心里更厌烦了。Medina是同/性/恋一事圈内人都知晓,她却是在来到法国的第二个圣诞节才知道的。因为那时,Medina对她示爱。她惊恐不知所措,她在国内受欢迎她一直知道,却还真的没有遇到过有女生向她表白。简雨当时碍着Medina是老师的角色,不好表现得太决绝,却被她误认为是友好。后来Medina的行为举止越发得猖/獗,时不时在简雨脸上偷吻,甚至闯进她的公寓,简雨有段时间苦不堪言。到现在,Medina是有些失去理智了,她病态地沉迷于简雨,甚至就像她自己所说,简雨是她的缪斯,是她创作灵感的所在。   Medina是一刻也无法忍受简雨的离开。   可是对于简雨来说,她是一刻也不想呆在Medina身边。之所以参加路易威登的设计大赛,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她不好把彼此的脸皮撕得太彻底,只好运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却不料,Medina还是不肯放过她。   现在回到中国,得到暂时的安稳,不再想起那个同性的师长,倒是让她觉得心旷神怡。   ☆、第四十二章   Chapter 42   这天,齐泰和陈金兰去和老友喝茶了,本想也带着齐宝一块的,奈何孩子真的是对许惜愈发得黏。没办法,夫妻二人只好互相作伴前往。约他们的是他们多年的老朋友,也是个有些老顽童性子的大小孩。   只是今天,这老顽童似乎没有了往昔的精神,即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齐泰夫妇,也是随意地挥挥手算是打招呼了。   陈金兰看到他那样,心里就有些气愤了,面对老朋友,也不客气:“我说你怎么了,好好的休息日约别人出来就是让人看你唉声叹气的样子的?”   这老人也算圈内有名的商人,小辈们遇上他了都会恭敬地喊上一声徐老。徐老对陈金兰的责怪也没放在心上,照旧耷拉着脑袋,等服务员的茶水上了,给齐泰陈金兰斟了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这下,是齐泰也看不下去了,“老徐,你再这样我就回家带孙子了。”   一听这话,徐老是瞬间两眼冒光,盯得齐泰和陈金兰后背直凉飕飕的,一看就是个不祥之兆,果然,只听到:“你们家小磊是不是还没有对象啊?”   齐泰、陈金兰:“……”   徐老:“我家女儿小雅你们还有印象不?当年你们说要抱来做童养媳的,现在还算数吗?”   陈金兰:“是给我孙子做童养媳?”   徐老一愣:“孙子?小磊什么时候结婚的?”   齐泰拍拍徐老的肩膀,“我们之前不是说收养了个孩子吗,安在了小磊门下,这件事是我们不对,那么久了都没有跟你说……”他一停顿,看着老友又瞬间冒光的两眼,皱眉,“孩子的事情我们大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徐老哪能放过这好人家啊,“你只要说现在小磊是不是单身就可以了。”   两人一细想,还真是单着呢。   “老徐,不是我说你,你女儿不是法国名校毕业吗,还用得着你操心终身大事?”陈金兰对徐老家的女儿还是有些印象的,小时候就爱捧着各种书籍,十来岁就戴上了眼镜。在聚会晚宴上,除非是点名叫她了,否则一直都是零存在感的人。陈金兰自问是不太喜欢这个书香味浓重甚至到阴沉的女孩,可是现在总不能直接当面拒绝吧。中国人说话还是委婉拖拉的,“说不定现在她有男朋友了也不一定呢。”   徐老一听,是痛心疾首啊,“哪能啊,她说要继续读书,都博士了,还说要到博士后。问她有没有对象,她说要以学业为主,暂时不考虑这些。把我和她妈妈气得恨不得当初就不给她上学了。”他说完,不忘两眼汪汪地看着两位好友,“我家女儿就靠你们家儿子了,让小磊帮助她回归正途吧。”   齐泰算是知道了好友的真正来意,“不好意思啊老徐,这件事情我们两个老的,还真不能帮上什么忙。如果你要们介绍其他青年才俊,我们是十分乐意的,只是我家儿子,好像有了钟意的人了。我们不好意思横插一手。”   陈金兰想想丈夫的话,的确如此,这件事情上,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更何况,老人家对下辈的事情什么都插手的话,他们也太忙了些吧。像齐泰告诉她的,“少管小磊的事,我还乐得清闲呢。”于是她也婉转道:“我家儿子孩子都有了,还怎么能耽误你家女儿呢?”   “这不是收养的孩子吗?正好,我家小雅也不用为生孩子的事发愁,亲家又是你们,我百年后也是可以瞑目了。”   陈金兰一吼:“可是我不能瞑目啊!”   好说歹说,是把徐老这打算搁置下来了,也没有自说自话了,剩下的时间里,老朋友们之间还是相处得十分愉快的。   再说在家的三人。   许惜是住进了齐仕磊家,却是没把自己当主人的,她住进来只是权宜之计,齐宝现在黏着她,是半步也不肯离开她。   齐泰陈金兰出去会见老友了,齐宝不肯去。两位长辈出门了,许惜问齐宝:“宝宝今天想做什么?”   齐宝盯着许惜的脸,黑溜溜的眼睛,慢慢嘴角咧开大笑容,俯在许惜耳边说:“我要一整天看着妈妈的脸。”   许惜哭笑不得,摸摸他的脸颊,“妈妈又不走,你以后都能看到我的。”   “不要,我看不够。”   许惜扶额,佯装生气:“你这么会说甜言蜜语像谁啊?”   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反正不是像我。”   许惜一愣,齐宝看着来人,讷讷叫了声爸爸。许惜牵着齐宝的手,淡漠地看向齐仕磊:“齐总,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齐仕磊一听着称呼,是一皱眉,半晌才勾勾嘴角,“许惜,你忘了上次你也这么叫我齐总来着,我怎么对你的?”说完眼角还意味不明地瞥过她的嘴唇,也不管她是何种神情,末了弯腰抱起齐宝,“爸爸今天带你去玩怎么样?”   齐宝抱着齐仕磊的脖子,眼睛却是看着许惜的,“我想和……阿姨一起玩。”   齐仕磊松开一只手牵过呆愣的女人,对齐宝说:“当然,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好耶!ヽ(▽)ノ”   看在齐宝那么灿烂笑脸的份上,许惜是心甘情愿跟着齐仕磊走的。   打开齐仕磊车后座的时候,许惜发现他居然给齐宝买了个儿童座椅,这一点倒是让许惜对他刮目相看了。让齐宝坐好,他对这座椅倒是有些排斥,扭捏想要和许惜坐得近些,许惜只好和他解释:“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坐车的时候都要配坐这种椅子的。”   “为什么啊?”   “因为这是出于安全考虑呀。”   齐宝不懂,扁着嘴巴巴地看着许惜。齐仕磊系好安全带,看着坐在后座无声安慰孩子的女人,有些不爽地说:“许惜,你的安全带。”又对齐宝说:“你再闷闷不乐,我就让许惜和我一起坐到前面来。”齐宝一听这话,是立马抱住了许惜的手臂,“不让!我的!”   齐仕磊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许惜,也不反驳孩子的童言,只是对许惜说:“早些我的那些话,你考虑得怎样了?”   许惜还没反应过来,摸着齐宝的头发问:“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许惜一僵,倒是齐宝对着许惜甜甜地说:“我也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许惜摸摸孩子的发,有些心不在焉,“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齐仕磊优雅地开着车,转向打灯,目视前方,换档踩油门一气呵成,“看来是我的追求力度没达到。”   三人来到餐厅吃午饭,齐仕磊就偶遇了家中世交的女儿。他倒大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还不顾许惜的意愿,硬是拉着她。   “小雅,好巧,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这个世交的女儿,不巧,正是同一时间和齐泰陈金兰喝茶好友徐老的女儿。齐仕磊看着一个人默默自酌的徐静雅,习惯性皱眉:“小雅,你这不合群的习惯,还没改啊?”   徐静雅嘴角拉动小幅度的弧线,“齐仕磊,你这好管闲事的习惯,也还没改啊?”   闻言,齐仕磊一乐,果然是小时候的那个人,他把许惜引上来,向徐静雅介绍:“这是许惜,这是振兴实业老总的女儿徐静雅,也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又颠颠手臂上的孩子,“这是我小孩齐宝。齐宝,叫小雅阿姨好。”   振兴实业许惜对它还是挺有了解的,齐泰集团在很多项目上都有和它合作的关系,倒是不知道原来两家人关系那么好,也不知道振兴实业的千金竟是眼前这副一脸书卷气的女人。以前在办公室和吴姝他们也讨论过振兴实业那个低调到在媒体上完全搜索不到的千金小姐,也大胆猜测她是个怎样时尚靓丽、优雅温婉的名媛。却没想到真实面目原来是个读书人,还是个一目了然就知道是她是学者般的人物。   许惜压下心里的惊讶,和徐静雅打招呼,对齐仕磊介绍她的方式也免疫了,他从不说她是他的助理,也不说她是他儿子保姆一样的存在,简单的“许惜”二字,似乎就是齐仕磊最能囊括的所有。   齐宝倒是有些害羞,只看了徐静雅一眼就一直趴在齐仕磊的身上,眼睛也不看人,大概还是没习惯突然见到陌生人。   齐仕磊摸摸齐宝的后脑勺,有些宠溺地对徐静雅说:“他比较容易害羞。”   徐静雅倒是无所谓,招呼他们坐在她的餐桌上,等到招来服务员时,才恍然大悟似的问齐仕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还生了孩子?”问完还探究地打量许惜,间或目光还飘向另一个方向。   这一点,许惜和齐仕磊倒是没有留意到。   “还没结婚呢,新娘子都还没有点头呢。”齐仕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还幽幽地看着许惜,许惜一愣,差点把手中的柠檬白开水洒了,“你胡说什么啊?”   齐仕磊没在意,转头又对徐静雅说:“大概还差个求婚吧,婚礼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   许惜是直接无视了他的,徐静雅是处于礼节上的需要,虽然没有多大的笑意,却也表示好。齐仕磊在熟人面前都是比较放得开的人,席上和许惜讲起了和徐静雅的一些往事,插科打诨的,气氛看起来也是很和谐的。   齐仕磊和徐静雅其实不算是发小或者青梅竹马那一类型的关系,顶多算个大哥和小弟的设定。徐静雅从小就不合群,至少在小孩子看来是这样的,所以很多同龄的小朋友都不爱和她玩。其实齐仕磊也不爱和他玩,他是男生啊,玩的都是爬树打鸟、推别人下游泳池扒他裤子的游戏,哪能和带着黑框眼镜手拿谁谁谁书籍的书呆子做堆。奈何两家关系亲近,凡是有什么聚会宴会晚会,齐仕磊都被耳提面命要带着徐静雅一起玩。久而久之,他身后就跟着个小弟了似的存在了。他玩渴了,指点徐静雅去帮忙倒杯饮料、饿了叫她拿块三明治、累了叫她揉揉肩,这些他也是做过的。   后来因为使唤人家多了,身边的男生也开始照葫芦画瓢,但是齐仕磊是谁啊,他聪明着呢,万一人家向长辈告个状呢,他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别人叫你带着她玩,这下可好,原来当她佣人使唤。所以凡是想使唤徐静雅的,齐仕磊都挨个给了他们一个拳头。两人的关系倒是一下子好了起来,本来讷讷无言的书呆子,偶尔还能和齐仕磊对答上话,成着不温不火的朋友,一直到后来徐静雅出国念书。想想,到现在也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   三个人就和徐静雅一起吃了顿午饭,只是徐静雅明显地心不在焉,注意力也不在餐桌上,偶尔瞄向某个方向。时间长了,齐仕磊和许惜也发现了,许惜和人家不熟,也不好意思问她在看什么,齐仕磊开门见山:“小雅,你遇到熟人了?一直往那看,要不你过去打个招呼,别又被别人说你不合群玩孤立。”   齐仕磊话音刚落,就看到那个方向的包间走出来倆人,前者不改昔日的高傲美丽,后者是瘦削的面容却气质独特,似乎正在哀求着前者什么,又像是在闹别扭。只是,如果不计算前者美丽的面容上没有那些真真实实的厌烦。   这两人正是简雨和Miss Medina。   ☆、第四十三章   Chapter 43   简雨看到了齐仕磊他们,挂着完美的微笑过来打招呼。   “石头,好久不见,前段时间打扰你了。”看着有些对她惊恐的齐宝,她这次表现得十分友好,似乎变了一个人,前事尽忘:“齐宝,我向你道歉,阿姨一时冲动捏痛了你。”又看看一旁面无表情的许惜,“许小姐,你好。”寒暄完,她才微抬头,傲气凌人地看着徐静雅的方向,说出的话虽是问候,语气里却不复温和:“How is going on,dear Jill”   徐静雅还是山水不动的模样,“Jean.”   两人看似面容平静,却在眼神中互相交战了几百回合似的,身边的人隐隐能从她们的氛围里相出些东西来。   不知情的齐仕磊和许惜在一旁有些无所适从,齐仕磊暗中握住许惜的手,大概是怕她乱想,低声在她耳边道:“她们这势均力敌的,绝对不是因为我,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徐静雅和简雨为何会认识,他也十分诧异,当年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徐静雅已经出国了,即便算起小时候的交集,两人大概也是直线不相交的吧。   许惜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层,被他握住手,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倒是噌地一下脸颊通红了。“你又胡说什么了,最近你怎么总爱乱说话呢?”   “我怎么胡说了,我就爱……你……说话。”他故意漏掉某些字眼,一节一节的,偏偏还是凑到耳朵边来,许惜实在是受不了他。   这时倒是有个外国女人走过来,挺热情地和齐仕磊打招呼,许惜鄙夷地讽刺:“这又是哪个红颜知己?”   齐仕磊不做解释,微笑着说:“她是简雨在法国的老师,也是老板。”又补充道:“前段时间新闻的另一个女主角。”   原来是Miss Medina,那个最近如日中天的法国时装设计师,还有……简雨“抄袭门”的另一个当事人。只是内里的真相如何,许惜也是不甚了解。   Medina一看这阵势,惊讶地问:“齐,你认识Jill?”齐仕磊在当年简雨被Medina相中带去法国进修的那段时间,对她是有过接触的,两人现在寒暄寒暄,便也泛起了不少以前的记忆,现在普通的对话,两人倒是可以畅谈,也不存在什么敌对。更何况,现在简雨跟她这个导师的关系表面看来也是挺和谐融融的。   齐仕磊说是的,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又问:“Medina你也认识Jill?”   Medina开心地笑,说世间真巧,认识的人都聚在一起了,“Jill以前是我工作室的员工,还穿着我的设计走过T台呢。”   简雨插/进话来,“是啊,在走秀方面还算是我的师姐呢,当年多亏她教晓了我很多道理。”   徐静雅不反驳,只是目光一直胶着在Medina脸上,看不出悲喜,却为Medina话中的回忆,眼神隐隐泛光。   只是员工啊!   简雨和徐静雅瞬间停息了刀光剑影,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在场的还有齐仕磊和许惜。   简雨看到两人相握的手,抬颌一点:“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闻言,徐静雅看向简雨,只看得到她平静没有波澜的眼神,再看看Medina看着简雨的宠溺的蓝眸,只觉得一切似乎在讽刺着自己。   齐仕磊的回答和刚才回答徐静雅的一样,只是许惜更为尴尬些,这当着前女友的面说这么没有谱的事情,就这么值得乐呵?   嗯,至少在外面,还是给男人一个面子吧,收拾的话,留到回家了再说。   考虑着齐宝一直闷闷不乐,和大人们的对话也一直没有积极参与,两人就和简雨她们道别,说是接下来要好好陪孩子玩。Medina看看简雨,忽然搭住她的肩膀,“很高兴见到你齐,还有许。”简雨暗中冷哼,却没有对Medina突如其来的勾肩搭背表现出明显得排斥,只是对徐静雅做了个得意的笑,嘴角轻轻挑起的弧度,就像某种嘲讽。   出了餐厅,齐宝扭着身子不要齐仕磊抱,齐仕磊没办法,只好把他放下来。齐宝一下地急不可耐地就牵住了许惜的手,委屈地扁嘴:“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   齐仕磊一听,转转眼珠子,笑得人畜无害:“我也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   许惜:“……”果断牵着齐宝的手,果断大步走。   齐仕磊现在悟出了追女孩的技巧,真的是要——不要脸、不要脸、还是不要脸,再加上一条,儿子做什么,我也跟着做,准没错!   所以他说:“我也要牵手!”   许惜汗颜,扭着头瞪他,“我只牵小孩子。”   “你当我就是小孩子吧。”   许惜:“那小朋友们手拉手吧。”示意他去牵齐宝的手。   齐仕磊:“我和我儿子一样,只喜欢女人,也只喜欢你一个女人。”   齐宝拉拉许惜的手,示意她低头:“我喜欢你妈妈,只喜欢你。”   齐仕磊:“请不要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我才是正主。”   许惜看着齐仕磊,也悟出些道理了:“齐先生,我发现你最近不是爱胡说,而是不管什么,就把我归到了你旗下了。”   齐仕磊甚为欣慰:“亲爱的,你终于发现了。”   追女孩技巧之——齐仕磊专用:不要给她任何拒绝的理由!   许惜也笑,“亲爱的,请多指教。”   齐仕磊这下是真的乐呆了,打开车,把齐宝放在儿童座椅上,把许惜困在车门和手臂里:“许惜,你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许惜看着男人欣喜的眼眸,浓密的双眉,踮脚,嘴唇轻轻碰触他的,“盖章,许惜专属。”   既然情到浓时,既然两情相悦,既然互相还有年华可以相许,为何不珍惜现在的情感,为何要等到岁月蹉跎时光不再,才来后悔懊恼呢?许惜不要这样,爱了也犹豫过了,既然不想拒绝,那就好好接受呗,也不枉她喜欢了这个男人那么多年。   人只要做以后自己不会后悔的决定就好了!   这一刻,她觉得,她一生都不会后悔。就像,当年生下齐宝一样。   齐宝一路睁着圆溜溜的双眼在两个大人之间打量,终于忍不住:“你们刚才亲亲了。”   齐仕磊很愉悦,“是的,以后你可以改口叫许惜为妈妈。”   许惜在齐宝想说下一句话之前就眼明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对齐仕磊说:“现在还是可以不叫的。”又小声对齐宝说:“不要告诉爸爸我是妈妈。”   齐宝嘟嘴点头,不愉快地用颇有怨恨的眼神示意。这件事,能瞒着齐仕磊,最好瞒一辈子,即便隐瞒不了那么久,也不能让他一下子毫无准备就知道实情。   有时候男人会怎么想,还是搞不懂的。   三人这次是去了齐宝觊觎已久的动物园,因着周末,园里小孩子挺多的,多是和双亲一起来。齐宝现在看到这样的场景,颇有几分扬眉吐气、苦尽甘来的酸甜感。   “爸爸妈妈,Giraffe!”所以当齐宝这一声呼喊出来的时候,两位大人俱身子一愣,齐仕磊心想:“果然小孩才是最会追女孩的,上一秒告诉他可以叫妈妈,下一秒就手到擒来了。”   许惜心想,“这……孩子他爸大概还在感叹自己孩子活学活用吧。”   而齐宝话音刚下,才发现自己忘了妈妈的嘱咐,却又发现爸爸妈妈都没有训斥自己,于是便也一直欢快地叫着:“爸爸妈妈,Lion!”   “爸爸妈妈,Tiger!”   “爸爸妈妈……”   三人回到家的时候,齐泰和陈金兰也回来了,两个老人似乎在为什么争执着,看到三人手牵着手出现,都噤了声。陈金兰接过宝贝孙子,“亲爱的,今天去哪里玩了?”   齐宝呵呵笑,低头附在陈金兰耳边说:“爸爸妈妈也叫对方亲爱的,他们是不是要结婚了?”   陈金兰一看对面沙发上气氛融融,粉红心心直冒泡的两人,“你们一起了?”   许惜扭捏,咬咬唇,娇嗔地拍拍齐仕磊的手臂,示意他回答。   齐仕磊把许惜一揽,对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爸妈,如果你们没有意见,可以准备帮我们选结婚的日子了。”   齐泰不理会自家这个只摸了肉就在傻兮兮舔毛的崽,看有些拘谨却也一直弯着嘴角的女孩:“小惜,你怎么说?”   许惜当然不会让他们帮着找什么结婚的日子,“叔叔阿姨,别听他的,我们刚在一起,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看着两位老人的神情,也是有些怕他们不同意的,虽说陈金兰前段时间是对许惜说采取放任手段,但是,事情真发生了,他们还接受吗?   事情没有多大的波折,两位老人都是祝福,善意和欣喜的笑容浮现在他们脸上的时候,许惜就觉得,虽然自己的爸爸不在了,可是上天优待,还给她送来了另一双父母亲。   陈金兰抱着齐宝彻底松了一口气,“刚才我还跟你爸说着呢,幸好没答应你徐伯伯把你介绍给小雅。”   齐仕磊看看许惜的反应,硬着头皮问:“是振兴实业的徐伯伯吗?”   陈金兰白眼:“你认识几个徐伯伯家是有个叫小雅的姑娘的。”   齐仕磊:“不是,今天我们就遇见小雅了,还一起吃了顿饭呢。”   “那……”陈金兰看看和齐仕磊十指相扣的许惜,再次感叹自家老公拒绝得好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许惜对着齐仕磊,轻轻摸上他的脸颊,声线温柔:“敢情在餐厅是为了你她们两个争锋相对呢。”   “媳妇儿,真不是!”   许惜手下一狠,捏住齐仕磊的脸颊,咬牙道:“亲爱的,你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齐仕磊:“……”不要轻易以为女人不会对某事吃醋,她们不仅会吃醋,吃醋的程度还是匪夷所思,不可理解,莫名其妙,还有……刻骨铭心。   ☆、第四十四章   Chapter 44   说曹操曹操就到,隔天徐静雅就上门了。是上门拜访两位长辈,中国人的礼节里,交好的两家人总是要偶尔串串门的。加上徐静雅刚回国,很多长辈都是理应要来拜访的。这一点,徐老还有一个心计在里面。万一女儿在哪家人中相中了个对象,那是皆大欢喜的。不过那天晚上齐仕磊刚好有应酬,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陈金兰一看当年的小女孩还是当年的模样,说话木板衣着朴素,就连那黑框眼镜,也还是同款。再看一看形象温婉清丽的许惜,心中还是再次万般庆幸没有错点鸳鸯谱。   徐老没看过齐宝,抱着就不愿撒手,老人到了他这个年纪,都是儿孙满堂的,奈何他家闺女不醒觉,愣是坚持不婚主义。还扬着学业为重的旗号,还想着继续深造,都要到博士后了,学的还是历史。徐老心里一瓢瓢的泪,看到齐宝的那瞬间,都要稠成蜂蜜了。   陈金兰就不乐意了,一把抢过自家孙子,自鸣意得:“还是我家幸福,孙子有了,现在儿子又准备结婚了。”   许惜心中:“阿姨,别听齐仕磊的,我还没答应呢。”   徐老看着一旁斟茶递水的许惜,摸出老花眼镜,戴上了仔细瞅了瞅,末了问齐泰和陈金兰“这是你们儿媳妇?”没听到他们的答话又继续咂咂嘴:“不错不错,出得了厨房进得了厅堂。”   陈金兰扬着头,就像是在称赞自己一般:“是吧!”   齐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人家徐老今天来是还想着昨天的提议呢,自家的妻子一个劲地嘚瑟,就差没人知道自己儿子找了个好媳妇。“小雅,小磊昨天还说你们见面了?”   徐静雅放下手中的杯子,“还有许惜,昨天我们也见了面的。”   闻言,许惜微笑,和她打了招呼。   徐老看看自己的女儿,又看看许惜,最后看了看许惜的肚子:“怎么说结婚说得那么突然呢?”   陈金兰拉过许惜,叫她坐在自己旁边,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着:“怎么突然了?孩子都五岁了,没准现在又有一个呢。”   众人:“……”   徐老:“许小姐,你还生过孩子?”   陈金兰自知说过了,含糊两句也没正面回答。倒是徐老面露鄙夷,“看许小姐也就二十四五,怎么孩子都五岁了?”   这下许惜都能听出里面的深意了,也不知道徐老是在看玩笑呢还是真的有嘲讽的意味。她看看齐泰他们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就绞在一起了。   齐泰先开口:“老徐,说什么呢,别听小兰胡说的,她说孩子五岁,是说现在齐宝五岁,小磊没准又能再添一个孩子呢。”   徐老呷了口茶,端详着孩子的脸,“有个亲生的也好,总比收养得亲。”   陈金兰突然把杯子一扣,玻璃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是少有的清冷:“老徐,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这些都是什么话啊?”   “老齐,小兰,你们如果找个知根知底的儿媳妇,我是真心恭喜你们,可是刚才听你这么一说,小许,是怀过孩子的?”   齐宝扒拉着坐到许惜身边,不甚喜悦地看着徐老,“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   这一叫,徐老和徐静雅都是一愣,徐老颤颤巍巍道:“这是……”   话都到这里了,再瞒着再互相辩论似乎都有些伤感情,齐泰压压陈金兰的手,对徐老说:“其实齐宝是我们的亲生孙子,说收养只是对外的一种说法。”   徐老忙把脸上的老花镜摘下,正色道:“怎么回事?”   齐泰示意许惜把孩子抱走,等到许惜抱着齐宝出了院子,又看看在场的徐静雅,犹豫再三,把往事缓缓道来。   那件事,不长,几乎三言两语就可以交代清楚,却是让在场的四个人都陷入沉默。先打破格局的是徐静雅:“所以叔叔阿姨,你们现在接受许小姐,也是因为她是齐宝的妈妈,是因为可怜她孤苦一人?”   齐泰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女孩,自嘲一笑,竟带出年轻时的风采,“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可是,你们还不了解小惜。如果小惜也这么想,她是不会留在这个家,身份不会是小磊的另一半。她之所以留在这里,我们也之所以接受她,是因为她和小磊彼此相爱,也因为她爱齐宝。”   齐仕磊回到家的时候,徐老和徐静雅已经告辞了,只是在场的人脸色相当不豫。齐仕磊解领带的手顿住,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最后看看在沙发上抱着齐宝讲故事的许惜。还是没能想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等到他换好居家服出来,还是保持相同的场面。他蹭到许惜身边,抱住她的腰,她抱着孩子,问她:“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许惜放下手里的故事书,亲亲齐宝的脸:“我先和爸爸说几句话,宝宝等等。”   齐仕磊也把脸颊凑过来,“我也要亲,再补上今天下班前的Goodbye kiss,所以亲两下。”   许惜挡开他的脸,“齐先生,你的相亲对象刚才来家里了,你不觉得我需要稍微生生气?”   “……亲爱的,我对此毫不知情。”   许惜轻哼,不理会他,继续拿起故事书给齐宝念:“王子看到睡在水晶棺里的白雪公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美丽的她。王子低头亲吻……”还没说完,齐仕磊又凑到许惜耳边,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打在耳廓:“你什么时候才搬到我的房间来?”   许惜几乎是弹起来的,引来对面也在腻歪的齐泰夫妇注目,陈金兰嗔道:“小磊,要亲热别当着孩子的面。”   齐仕磊无辜,摊手回答母亲:“妈,我就问许惜什么时候可以搬到我房间来。”   对面的母亲还认真想了一下,看看丈夫的反应,奈何齐泰对此也是采取各家的菜各家栽的政策,陈金兰哀叹一声,“这孩子像谁啊?居然还没把人拐进房门。”   许惜心里:阿姨,你是最开放的妈妈。只是,我这个别人家的女儿还在场的啊。   齐仕磊是乐了,亲亲呆愣的许惜,“媳妇,今晚别让我等,我洗干净了躺床上等你哈。”   许惜当然不会送羊入虎口,平时两个人的相处就和没在一起时没分别,要说真的哪里不同,大概是齐仕磊“动手动嘴”的几率更大了些。偶尔出其不意地亲你一下,或者牵你的手抱你的腰,更出格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做过。不知道是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懂得控制欲望了,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清冷高洁的性子。总之,许惜对他是挺放心的,也许也是因为她没交过男朋友,不知道男生的需求。   和嫚可说过一下,报备了结束单身,男朋友是谁。何嫚可是个性子开放不羁的人,一上来就问许惜有没有做过,许惜闻言还是怔了一下,意识到何嫚可说的是什么,慢慢脸热着摇头。何嫚可大有孺子不可教也的感慨,还拉着许惜恶补了不少两/性知识。许惜硬着头皮听了一半,奈何嫚可小妞是越讲越出格,连道具篇都开始侃侃而谈了。许惜一个脸皮子薄还身心单纯的人,哪里听得了这些。最后何嫚可是惋惜地结束她的讲坛会,还握着许惜的手,怜惜地说:“妹子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现在想想何嫚可当时的表情,许惜就觉得万般好笑。哄着齐宝睡下,看到齐仕磊房门微微开着,她就怎么也迈不出步子。没理由自己送上门啊,而且还有家长小孩在呢,万一闹出声响太大呢。嫚可就说,第一次就像宰猪一样,是鬼哭狼嚎的。想想,还是算了吧,如果……结婚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齐仕磊当然没有期望许惜会自动自觉地裹着浴巾出现在自己房间,更何况,许惜不是这种人。虽然没有美好的一夜,但是齐仕磊也是没有气馁的。至少,他意识到,该是好好谈个恋爱,给她个美好的回忆。不能让两个人平时的相处都加个孩子在里边啊,那怎么还算他齐仕磊的恋情呢。   所以这天中午,齐仕磊敲响许惜的桌子,“许助理,这两天视察Y市度假村就你和我去,你准备准备。”这个度假村是年前就完成的项目,这次去,也只是看看它的具体运营和业绩。当然,齐仕磊还是别有用心的,这个暂且不表。   许惜看着曾虎新,后者耸肩表示不知情。许惜和齐仕磊在一起的事情只有总经理办公室的人知道,也就是吴姝和曾虎新,俩人对此也是抱着祝福和恭喜的态度,对此没有什么评论。只是他们不知道,现在许惜就住在齐仕磊家,如果知道,可能会用少许不同的眼光看待吧。   下班后齐仕磊在停车场等许惜,就看到她气鼓鼓地拿着包急速走来。   齐仕磊帮她开车门,抽出纸巾递给她:“没事走那么快干嘛?”   许惜不理会他的纸巾,气呼呼地说:“以前出差不是你和曾哥一起去的吗?”   “这次不是出差,我就想带你去。”   “我不想去,我要留在家里陪孩子。”   齐仕磊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俯过身去捏许惜的脸,“我还不如我儿子了?我不管,你就得陪我!”   和齐泰陈金兰大略说了此事,他们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齐宝万般不舍得离开许惜。“我要妈妈,爸爸坏蛋抢走妈妈。”   齐仕磊对此十分自豪,“妈妈是我的,其次才是你的。”   最后还是许惜出马哄好了孩子,才去收拾行李。齐仕磊倚在许惜房门,痞子状嘿嘿两声:“你不来我房间,我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许惜面无表情地继续收拾,他看许惜不理会,凑上前去偷亲她。许惜瞪他,看他故意做出可怜兮兮模样,只好放下手里的衣服,攀着他的脖子回亲他,“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齐仕磊爱怜地抚摸她的头发,细腻地描摹她的唇形,仍不餍足地吸/吮/她的嘴唇,一下一下,就像对待某样珍宝似的。他慢慢撬开她的牙齿,舌头试探/性/地进入口腔,等到许惜缓气了,他才卷起她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吸拉。   时间是个不存在的东西,等到许惜窝在齐仕磊怀里,她才露出少女的粉颊,轻轻捶打他的胸膛,“你技术这么熟练,我吃醋了怎么办?”   对此,齐仕磊只是轻轻包住她的拳头,吻她的发顶,只听他发出愉悦的声线,“放心,所有的男性对此都是自发掌握的。”   许惜推开他的怀抱,继续收拾,语气不温不火,“对啊,我都忘了,你自发掌握的时间还比常人早几年呢。”   齐仕磊捶胸倒地,女人的醋来得没有任何征兆和道理。   嗯,不过,我很喜欢今晚。   ☆、第四十五章   Chapter 45   虽说是出差,其实就是个变相的短期休假。   Y市的度假村均是楼高三层,共有客房总数七十间(套),标间面积四十二平米。虽然在总数上比不上南戴河锦绣大地度假村,但是其他设施上却是可以与之媲美的,客房与大海紧密相接,一拉开窗帘就可以望见蔚蓝大海。许惜是第一次来,一出停车场就被周围的风景吸引了,鲜绿的植物搭配适宜的花丛,还有阵阵鸟鸣声,伴着新咸的海潮味道。她瞬间就忘了因为今早和齐宝分别,对齐仕磊产生的那点怨念了。   “这里太棒了!”   旁边那位刚刚才糊弄完经理的人自鸣得意,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模样。   只是许惜还是有些惋惜的,“可惜现在天气也冷了,不能下水游泳。”   某人摇摇修长的食指,故作深沉道:“非也非也,我们还是可以鸳鸯戏水的。”   说完就收到了一对漂亮的白眼。   十二月的天气虽然清冷,幸好是在南方,即便冬天也不算冷得太夸张。夕阳下的海滩被染成橙黄橙黄的一片,齐仕磊牵着许惜的手悠然走在这片温柔里,虽是静默无言,彼此的心却是微甜。   “你说带我出差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齐仕磊不答反问:“你喜欢吗?”   “嗯,挺好的。”   “我想了想,我们虽然才刚正式在一起不久,却像生活在一起很久似的,却独独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回忆。我希望以后等我们老了,回想起来,你会欣慰地笑,然后夸赞我是个浪漫的男人。”   许惜反握住他的手,不禁用多了几分力气,心里的很多东西,都因为他的这段话变得不重要了。我们会一起变老,然后一起回忆过去,笑着亲吻彼此年迈的脸,还能面对面说我爱你。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一直很好。”   夜幕降临,度假村的霓虹灯浪漫慵懒,在露天相拥起舞,交换彼此的唇,看着对方的眼,看到了最美的自己。   “齐仕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从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   齐仕磊惊讶地睁大眼睛,眼珠子转了两圈,慢慢才开口:“对不起,当年我不该拒绝你的。”   许惜哑然失笑,轻锤他的手臂,“拜托,我又没有向你表过白,更何况我入学的时候你大三,都和简师姐一起了。我才不会跟个有女朋友的人表白呢。”说完看到他轻挑的眉,对上他不置信的黑眸,才又吞吐道:“好啦,我说,其实有被嫚可怂恿写了一封情书给你,不过好像被简师姐发现了,后来情书就不翼而飞了。”   耳边的华尔兹圆舞曲好像一直悠扬地回播着,两人的脚步默契地移动,依靠的彼此心里都是满足。   “其实我很庆幸我们现在才相爱,不是说什么对的时间对的人吗。现在我们就是彼此最适合的人,这样的我们,才可以一起走到最后,走到时间尽头。”   “嗯。”许惜把头埋进他的胸前,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眼泪,“你的甜言蜜语也是属于恋爱中男人自发学会的一种技能?”   他亲吻她的发顶,低语,带着沙哑的声调:“嗯,是只对着你就学会的话。”相对无言,灯光澄定,嗅着彼此的体香,看着天上高挂的明月,似乎一切静谧安好。   齐仕磊突然开口,隐隐中透着些忍耐:“我们回房间好吗?”   许惜轻笑:“亏你把手在我腰上摸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忍着不说呢。”   齐仕磊扶额,揩揩额上的细汗,“我那不是怕吓到你吗?”   “情到浓时,所有的情侣该做的我们也是可以做啊。”她低声,嘟囔着嘴:“我又不是小学生,又不是没学过生理。”   可当他们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许惜的手机就响了,齐仕磊怨恨地看她,直逼得许惜不好意思拿出手机来接听。齐仕磊凑过来看来电显示,还碎碎念:“被我知道是哪个崽子这么不合时宜,我就削了他。”一看是自己父亲的电话,他倒像咽下了苍蝇一般,悻悻然道:“原来是老子。”   许惜不好明目张胆地笑他,狗急了还会跳墙呢,齐仕磊急了,保不准就地办了她呢。   当然,这是玩笑话。   齐泰的来电无非是因为哄不了齐宝睡觉,他一直吵着要妈妈,老人家实在无奈,才拨通了许惜的电话。这也是齐宝这些年来难得的任性,大概是因为找到了妈妈,一切有恃无恐了,竟开始像个正常的五岁小孩。撒娇哭闹任性,这些活泼的举动,就是遗失在他身上几年的宝藏。大人们都尽量地满足他,特别是他的爷爷奶奶——齐泰和陈金兰。   齐宝抽泣的童音从话筒里传来,糯糯地叫着“妈妈,妈妈”。许惜心都酥了,忙撇开缠着她的齐仕磊,哄道:“宝宝乖,你现在先睡觉,明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妈妈了。”   “妈妈不要不要我。”齐宝说到这句话还难过地啜泣,那声音,谁听了谁动容。   许惜真的心都碎了,“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你乖乖的,妈妈最喜欢乖乖的宝宝了。现在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边,擦干眼泪,闭起眼睛,乖宝宝,快快睡。”   那边的齐宝嘟嘴,却还是照做,窝在他的小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口里一直低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   他喊一声,许惜就在这边应一声:“唉,宝贝、妈妈在、嗯……”   等到齐泰接过手机,说孩子睡了,许惜才放下悬着的心。   “小惜,和小磊多玩几天,没关系,我和你阿姨照顾齐宝都几年了,这几天还是能应付的。”   许惜失笑,“叔叔,说什么话呢,齐宝是你们的孙子。”齐泰这么说,竟有些楚河分明的错觉,她不想让老人觉得,小孩有了妈妈就不要了爷爷奶奶。毕竟,两位老人为孩子付出的,也是不可估量的。   那些爱,也是沉甸甸的。   闻言,齐泰也笑,在那边说:“他也是你的孩子。”   挂下电话,才发现这边的大小孩脸色不豫呢,许惜只好又担任哄小孩的角色:“宝宝,怎么撅着嘴巴呢?”   齐仕磊倒也配合,“我爱/人不爱我。”   “嗯。”许惜很认真地点头赞同,在齐仕磊怒气爆发前又说:“可是许惜爱你。”   瞬间被治愈的人一把抱住许惜,吻细细密密落下,“齐宝大概需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回房间,但也不是急不可耐地进房脱衣就睡觉。许惜前话是说得无谓,其实是紧张得要命。齐仕磊在冲澡,浴室响着哗哗的水声,许惜就在厅里兜兜转转了几圈。一时抱怨自己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一时又怕自己没经验会让他生厌,一时又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出浴室……齐仕磊出来后反应倒是自然,拿着毛巾擦头发,叫许惜进去洗澡。   许惜幽怨地看他一眼,拿着自己的睡衣快步走进了浴室。   真是的,没事干嘛学人以美色/诱人,没事干嘛洗完澡光着膀子!   重点是,身材还不是一般的……让人垂涎。   等到许惜磨磨蹭蹭地出来,才发现齐仕磊根本就不在套房里。一瞬间觉得松了一口气,也懊恼,那她的所有紧张不久白白浪费了?等了半个多小时,齐仕磊还是没有回来,难道他多多订了一间房间?莫名地有些心慌,套房里的摆设也没有什么异常,大概他是自己出门的。许惜刚想着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就捧着一束玫瑰出现了。   那玫瑰可谓娇艳欲滴,衬得捧花者都要稍逊少许了。许惜接过玫瑰,用眼神数了数,是十一朵。   她问:“你知道十一朵玫瑰代表什么吗?”   “我爱的只有你一个。许惜,我爱你。”   许惜佯作惋惜地叹气,“原来男人在哄女人上/床/的时候都会说这些甜言蜜语的。”其实她心里是甜开了花,原本的紧张和他后来不见的无措,似乎都一一被熨烫平整了。   齐仕磊手脚无措地凑到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不是,“我本来是想求婚的,可是一下子买不到一百零八朵红玫瑰。”他还想说什么,许惜一下子掩住他的唇,“齐仕磊,我爱你,我愿意。”   这大概就是齐仕磊听过的最美的情话了。   “那我们回家就让爸妈看日子,我也抽个时间去和许叔叔打声招呼。”   许惜笑,他连已经不在的许世里也想到了,自己还有什么要求呢,“嗯,仕磊,我爱你,很爱。”   昏暗的灯光,松软的被子,还有身边赤裎相对的人,亲在脖子上细密的吻,身体里的灼热,一切都在告示,相爱的人相爱的方式。云雨过后的暂歇,许惜实在是害羞不已,拉扯着被子不肯示人。齐仕磊调笑地弯身抱住她,摸摸她滑腻的肌肤,“巫山云雨几时就,莫负襄王筑楚台。”   许惜一愣,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你倒清楚记得这个?”   齐仕磊手上继续作恶,嘿嘿一笑,“只记得这句,其他的都忘了。”他掀开许惜身上的被子,亲吻她的背,引起一阵酥麻,低声道:“再一次好不好?”   “不好~”许惜卷起被子就滚到床的另一边,几乎成了个蚕蛹,只露出笑意妍妍的双眼。齐仕磊欺身而上,手下倒是停了动作,只是亲得许惜透不过气来,等到许惜伸出手来推开他,他才伺机行动。可想而知,又是一场酣畅淋漓。   齐仕磊对许惜的耳朵总是亲不够,许惜抬手挪开他的脸,娇嗔道:“你属狗的?”   齐仕磊再亲,“我一亲你耳朵你总是露出害羞的样子,我实在是太爱了。”   许惜睨他,想了想,找到反击的言语:“我倒是喜欢你忍而不发的样子,就像得不到糖的齐宝。”   齐仕磊大汗,心里再这么一联想,彻底败下阵来,“我求饶,女王大人,请别再这么温馨的时候说起我们那个有恋母情结的儿子。”   “那你就不恋他的母了?”   齐仕磊笑,摩挲着许惜的手,“恋,今天才意识到,都恋到骨子里了。”   “哼哼。”   “小惜,《金/瓶/梅》里我还记得另一句诗:于飞期燕燕,比翼誓鹣鹣。”   第二天齐仕磊赖床了,本来说好要一起去附近逛逛,好好约约会的。可是这男人,一把抱住已经洗漱好的许惜就不肯撒手。   “齐仕磊,起床了。”   他哼哼唧唧,把头埋在许惜怀里就是不肯睁眼,“我累。”   许惜怒,掐他的脸,“我还累呢,还痛着呢,怪谁?”   “可是昨晚都是我在动。”他呢喃,几乎撒娇地。   “那下次换我动好不好?”许惜换上笑容的脸,捏着嗓子问。   齐仕磊腾跃而起,大力亲亲许惜的唇,“那敢情好,亲爱的,早上好。”   于是……赖床的大小孩居然这样就起床了。   刚出度假村没多久,许惜就总感觉后面有些异样,她拉拉齐仕磊的袖子,转身抱着他的手臂,就像亲昵无间的情侣在缠绵。齐仕磊以为自己福利到了,不由分说先偷香了一个,许惜凑到他耳朵问他:“你最近有没有发现,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齐仕磊一愣,手臂收紧她的腰,也低下头在她耳边细语:“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   “前几天在公司的时候就有了,我以为是错觉,但是……”   “最近最好不要单独出门,有什么事了要告诉我。”   许惜当然希望是错觉、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从公司那次察觉到开始,到来到度假村,似乎身后都一直有个小尾巴,那些审视般的视线一直让人十分困扰。昨晚齐仕磊突然不在套房里,她细想了瞬间,也害怕是出了什么事。   幸好。   虽然是说觉得有人跟着,但是也不能让那个人破坏了彼此的出行,买了给齐泰夫妇的礼物,给齐宝买了吃的玩的,也给何嫚可带了很多特产。   因为挂念齐宝,又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许惜是怎么也不肯久待在这里,当天下午他们就回G市了。   悲催的是,许惜感冒了。   ☆、第四十六章   Chapter 46   许惜在医院刚挂好号就遇到了简轲,两人似乎从上次决定要好好做朋友起,就没有再见过面。也不是刻意的回避,大概是彼此都有各自的生活,不刻意找彼此的话,大家的生活似乎就永远也交集不了。   简轲这次先瞄了一眼许惜手里的挂号单,确定是她的名字了才问她怎么生病了。简轲还穿着白大褂,这么一询问,许惜似乎又变回了他的病人。只是当年,许惜怀着个孩子。   许惜扬扬手里的挂号单,懊恼道:“不小心感冒了。”   简轲是医生父母心,一听她说感冒了,手背就覆上了她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热,喉咙痛不痛?”   “我是不小心着凉了,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直流鼻水难受,所以来吊个点滴。”简轲的关怀对许惜来说,是奢侈,既然说明白了彼此之间产生不了化学变化,就不要给他太多的错觉。于是她想了想:“简医生,我……现在和齐仕磊一起了。”   他愣怔须臾,才展开淡淡的笑意,“是吗?那挺好的,他……陪你来看病的?”   “不是,他送我来医院就去上班了,毕竟他是老板,不好随意旷工。”还想替他辩解几句,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好像不太适宜。她生硬地扯开话题:“简医生,你忙你的去吧。”   简轲深深看了她一眼,广播喊着号,正好是许惜的号,微微牵引着带着她去内科。内科的今天站岗的是位老教授,戴着老花眼镜在简轲身上逡巡了一圈,打趣道:“我们院的简医生终于名花有主了?”简轲一向是温文有礼的人,即便是现在这种稍微有些尴尬的场景,他照样能微笑得体地应对:“周教授您又说笑了,我倒是想让她做我女朋友,奈何她才是真正的名花有主啊。”两人谈笑间,气氛也算融洽,那周教授大概也知道分寸,这才仔细询问许惜的情况。听了心声又看了咽喉,开了点滴。看完病,倒是简轲对周教授感谢不已,每一处都处理得十分妥当,许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也跟着鞠躬喊谢谢医生。   他又等护士拿着药水过来,怕护士技术不熟练扎痛她,他还亲自来给她吊水。安顿好她了,才说:“我下来就是买点吃的,我现在换班了,不就不打算回家休息,所以现在我忙的事就是你许惜。”   许惜的左手扎着针,不好乱动,只好扭着身子跟他说不用,这时,余光似乎又感受到了来自某处的侦视。她小心翼翼地拉拉简轲的衣摆,小声道:“简医生,我觉得附近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简轲讶异,须臾明白了许惜的意思,也低声道:“我现在找个借口让他知道我离开,然后我上二楼看看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看到许惜点头,他又用附近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好好好,我不管你,你以为我真那么无聊吗?”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许惜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后面有些病人开始嘀嘀咕咕了。她也没仔细听,单是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跟齐仕磊说了这件事,他虽是万般不放心,却碍着没有实际证据,不能报警处理。他想过给许惜找个保镖,但是许惜哪里肯,这样出门的阵势多大啊。齐仕磊也和齐泰他们说了,最近接送齐宝最好就是夫妻两人一起去,也和老人说了最近尽量少出门。   再说简轲这边。他是一边离开一边紧密地观察着许惜这边的情况,生怕真的发生什么事。来到二楼,他一下子也不敢太靠近栏杆,找了根柱子靠着,才微微探着头看下面的情况。许惜的附近大多是吊着点滴的病人,要么就是他们的家属,大家也就是一般的老百姓,说不上什么可不可疑。倒是后面隔了四五排位置上有个人引起了简轲的注意,没见到他有需要陪伴的家属病人,也没有发现他表现得像个病人。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还穿了件黑色的风衣,手里拿了份杂志,只是似乎一直对着许惜的方向。那个人大概就是许惜觉得可以的目光了吧。   简轲又在楼上稍微待了十分钟,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把这个人揪住,要做到证据确凿,要让他哑口无言。许惜的点滴大概需要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大概就是证实那个人是否跟踪狂了。这么想好了,他拐到医院饭堂打了份汤,回到许惜身边的时候又扬声道:“我就是这么贱,被你嫌弃还舍不得你。”   这样的话被简轲一个温柔的男人说出来,实在是杀伤力颇大。许惜僵硬地笑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简轲递过来的食盒,以眼神问他是什么。   “汤,对感冒好的。趁着打点滴吃点东西。”说完弯腰帮她打开盖子,才细声道:“后面的确有个挺可疑的男人,只是不知道是否就是跟踪你的人。现在趁你还在打点滴,看他是不是一直在这里。”   “嗯。”许惜接过汤水,漫不经心地舀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现在这种无助的时刻,她特别想齐仕磊。她很感谢简轲,到今天了,还肯帮助她。只是,可能因为不是心里的那个人,所以怎么也找不到身心依靠的安全感。并不是说简轲不好,只是,心认定了的人,总是能在很多莫名其妙的方面给他找好借口。   这大概就是由爱产生的偏爱吧。   简轲倚在椅子上睡着了,他个子大,医院的这种不锈钢横椅,连坐都不舒服,更别说是在上面打瞌睡了。许惜有点内疚,想叫醒他叫他先去休息,又怕这么突然打断他的睡意。熬到最后护士小姐来给许惜拔针,推车发出的声响才把简轲惊醒。他睡意朦胧,眨着眼睛和许惜说抱歉,接过她的手,帮她按住针口的地方。   许惜拍拍他的手背,是真心实意地:“谢谢你简医生,不过你真的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你值班已经很累了,难得休息,还陪我吊水。”   简轲无所谓耸肩,虚抱住她的腰,视线悄悄往后看了一眼,“现在我们先在院里的花园里走走,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可疑的。”   许惜也微微偏头向后看,的确看到那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医院花园清冷,鲜花似乎都染上凋零一般,没有生机。简轲引着许惜走了几圈,在稍微隐秘的地方观察着果真随后而来的男人,许惜心惊不已,“他为什么要跟着我?”   简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的声音低沉婉转,“别怕,我现在打个电话打保安科,我们引他到停车场,再停车场在擒住他。”   许惜哭扁着嘴,哆嗦着点头,心里完全没有主意。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齐仕磊,你现在……应该很需要他。”   许惜抬头看简轲,他的眼里流转着温情,还是一如往日的善解人意,她豁朗地笑:“我现在不是有你这个朋友在身边吗?”   而且现在突然把齐仕磊叫过来,没准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   简轲做出要开车送许惜回去的样子,一路来到停车场,保安科那边说会立刻调派三人赶往那里,暗中埋伏,只要一看到简轲描述的那个男子就立马把他擒住。   简轲他们刚进停车场,就专门挑监视器监控得到的地方走,耳边蓝牙耳机开着,保安队长在那边监控观察,说是后面果然尾随着黑衣戴鸭舌帽的男人。等到保安队长再次传来声音说已经捉住那个人已经是五分钟以后的事了,听到这里,简轲才带着许惜从车里出来。那个男人是看简轲和许惜坐在车里没有移动,也停下脚步埋伏在墙柱边的,保安才得以三人的优势捉住他。   简轲把许惜挡在身后,看着被抱住双手的男子,“你为什么跟踪小惜?”   那个人嘴硬,移开目光,“什么小惜,你们为什么绑住我?再不放我我就报警了,我投诉你们医院,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患者当犯人。”   “有什么事我会负责,不关医院的事。”简轲认真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微胖却狡黠,他眼尖,发现他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他叫保安帮忙拿过来,一看,居然是一部照相机。调开画面,里面都是许惜的照片,简轲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许惜,想揽揽她,手却转了个弯,只拍拍她的背。他踢了一脚那男人,“你跟踪狂,这下看来是我们要报警了。”说完又翻开他的口袋,找了全身,还看到什么录音笔、小型望远镜,还有一张写着什么侦探事务所的名片。   简轲把名片递给许惜,许惜看了一眼,不觉眼眸扩张,摇头难以置信道:“为什么要调查我?”   “有没有可能是齐仕磊那边的关系?”   许惜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简轲看了一眼在地上坐着一脸懊恼的男人,问许惜要不要报警。后者虚脱地摇摇头,只叫简轲把照相机里的照片都删了,删干净了,又打开录音笔,发现没有录音,才作罢。   等到简轲载着许惜出停车场,几个保安才合力揍了一顿那个男人,“要你做跟踪狂,好好的不去干活,偏干这些腌臜事!”   那个男人抬高手臂挡住头,愤愤道:“别有一天我的调查对象是你们,我一定把你们所有的二/奶/三/奶/都找出来!你们给我等着!”   后来,保安把那个男子放开后,男子哆嗦着手,舔舔撕裂的嘴角,拨通某个电话,断断续续能听到他说:“很抱歉,今天我的跟踪被她发现了……没什么异常,不过今天发现她跟市医院一个男医生很熟……暂时还不知道那个医生的名字,那个医生大概三十岁,高挑,一开始给人感觉很斯文的。……”   听到那边的声音说:“医生那边我会自己去调查,不管怎么说,我的关系在这方面行事怎么也比你方便,你这几天就不要跟着她了,试试帮我调查她……大概五六年前的事。”   男子揉揉嘴角,自信道:“没问题,我们事务所是只要你想知道的,立马能给你找出真相来。”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这次是冷冷的声音:“三天,三天把结果给我。”   简轲把许惜送到齐仕磊家,才稍稍露出讶异,“你们现在住一起了?”   许惜哑言,挠挠头:“算是吧。”   简轲没有多说什么,刚想和她道别,才又问:“齐伯父他们在家吧?”   “嗯,这个时候应该在的。”   “那我进去拜访拜访,怎么说前段时间简雨都麻烦了。”   齐泰陈金兰看到简轲,一开始还有些吃惊,后来想到许惜今天是去看病的,“在医院碰到的?”   简轲点头,一一问好,还把今天的事给两位长辈说了一遍。陈金兰拉过许惜,一一细看,发现她没什么事才放心,“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跟踪你,还是私家侦探。”   齐泰也柱头想了想,“是不是小磊公事上惹了什么事?”   大家都苦思无果,也暂且把这事放在一边,和简轲说起家里长家里短了一会儿,许久,陈金兰看看齐泰,才决心似的开口:“小轲,当年齐宝的事,阿姨知道是有点强人所难,不过还是要好好谢谢你。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过说实在的,如果当年没有孩子,我和你叔叔一定就活不成了。”   简轲看在一旁默不出声的许惜,微微一笑,“阿姨什么话,你们办的是正常手续,我就是个主治医生,其他的说不上。”   齐泰拍拍这个小辈的肩,“两家人还是要多些来往啊,过去的感情不能随着小辈的恋情告终,有空了我们就带上孙子登门拜访。”   简轲:“叔叔别这么说,我和爸妈说,两家人就约个地方喝喝茶吃吃饭,联络联络感情。”   似乎过去的事情就这么烟消云散的,好像一切都不因为小辈的爱情而结束。虽然没有了姻亲干系,却还剩下家里长辈们的友情。   ☆、第四十七章   Chapter 47   徐静雅会找上简雨,后者是挺吃惊的,但还是摆着架子接待她。两个人是在法国认识的,简雨一开始来到法国、进入Medina工作室的时候,还是徐静雅这个师姐带着照顾的。来到异乡,难得遇到同胞,还是个不错的姐姐,简雨觉得一切都太优待她了。   徐静雅是不爱说话的人,虽说不上热心肠,但是却能及时给予简雨帮助。简雨一开始找不到住的房子,还是徐静雅动用了关系帮着简雨的。工作室都是白人,大家都仰Medina鼻息生存的,所以都尽可能地讨好她。一开始见Medina对简雨百般喜欢,也有人奉承着她。可是更多的,是对简雨的不屑,是对她的鄙夷和疏远孤立。在这一方面,只有徐静雅始终不淡不浓地陪在她身边,不因为她得宠而嫉妒她也不因为她被孤立也跟着孤立。   工作室里只有两人是华人,简雨一度把徐静雅当做依靠,当做家人。   只是好景不长,本来一起生活的两人,似乎为了一场走秀,关系如履薄冰。那是Medina的发布会,她一直找不到心仪的模特穿上她新的时装,为此发了几天的脾气。徐静雅是Medina的模特之一,试穿的时候被Medina一口拒绝了,为此她懊恼不已。   Medina想要的模特究竟是怎样的,工作室的人均无所适从,推荐的模特都被她拒绝了。等到发布会越临近,大家就越焦头烂额,简雨对此还半懂半领悟中,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突然Medina要她换装,那衣服正是她发布会的主打。   简雨顶着压力换上,自己看不出是有多适合,不过Medina倒是眼前一亮,揽着简雨就是当头一亲,雀跃道:“Oh,Jean,you are my Angle.”   可想而知,这场发布会让简雨一时声名鹊起,圈内的人一开始熟悉简雨也时从这时开始的。大家对此事都落下了悬着的心,起码工作室又取得了一次成功,工作室有的人在此事后对简雨的态度好了许多,只是有一人,对简雨是越来越淡漠。   那就是徐静雅。   Medina后来越发不掩饰自己对简雨的喜爱,简雨还以为是自己得到了老师的重视,也对Medina越来越尊敬。凡是Medina的话,她都奉为一级重任,在徐静雅看来,她就是变相的拍马屁了。两人越来越少交流,再到后来,Medina把自己主打的专属模特定为简雨时,徐静雅就彻底坐不住了。   那段时间凡是工作室的学徒都定期会有考核,每期Medina会规定主题,在指定时间上交作品。如果画得好,还能出现在Medina的发布会上,大家更是钻空心思,只为画出好的时装。   在一次淘汰赛中,简雨发现自己的稿子不见了。   她也见惯了工作室的勾心斗角,首先要做的就是镇定,不能乱了手脚。把这件事和徐静雅说了,她是简雨在法国最信任的人。奈何后者一副我怎么知道的模样,只淡淡说:“大概你忘了在什么地方吧。”那一刻,简雨的内心,几乎比稿子不见了还要受打击。   简雨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Medina,身为设计师,不见了稿子,是件可笑的事情,首当其冲的该批评的,就是自己。连稿子都保护不了的人,怎么能被委以重任?   她没办法,咬牙重新设计了新的稿子,却不甚满意,脑海里都是旧稿,以至于最后,截止时间到了的时候,她的设计稿子还是一半上色一半黑白。   Medina虽然没明说,却也是对她很不满意的。只是,当工作室另一个女生拿着自己的旧稿当做自己作品发表时,她才醒悟到,原来设计稿是被偷窃了。   简雨没有被淘汰,因为最后出局的,是那个偷稿的女生。   Medina说:“这是简的设计稿吧,怎么在你手里?”   那个女生哭着辩白,说是自己的作品,连初稿什么的都能提供出来。   Medina冷冷一笑,瘦削的手指一点,“这是简的习惯,她喜欢把自己的签名埋在自己的作品里。”   事情结束得很快,剽窃者被逐出工作室,简雨得以在这里继续保留自己的位置。   简雨向Medina道谢,后者只是淡淡地说不用,虚抱着她,“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无论你设计得怎样,我都会保住你的。”   简雨一惊,挣脱开她的怀抱,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Medina摸摸她的脸,说:“简,在你穿上我的时装时,我才发现,原来世间还有这么美的作品。我发现的时候,才意识到,我深深地爱上你了。”   “你是我的老师,我也是爱你的。”   “不,我是对你有爱情。”Medina伸出手指放在简雨的唇上,眼里/欲/望张狂,似乎下一秒就能把简雨抽筋剥骨。   简雨无助地希望这时换衣间能有人进来,孰知Medina只是亲亲吻她的脸,“我看到Jill把你的设计稿交给Lily的,不过我留意到你的签名在作品里也是真的。我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Jill是徐静雅的英文名,而Lily是那个被逐出工作室的女生。   等到Medina离开换衣间,简雨才嫌恶地重重擦拭脸上的不适。又想到Medina说的话,这一刻是心力交瘁了。   后来质问徐静雅,她也供认不讳。问及因由,她只是轻蔑地看简雨,“怎么了,和Medina好上了,就不要我这个同胞了,有了靠山就无所顾忌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偷我的设计稿。”   听到这话,徐静雅难得露出与往常不一样的淡漠态度,瞬间变得狂躁,提高声调又说:“简雨,为什么她要喜欢你,老师是我的。”   简雨一阵恶寒,看着她激动的神情,竟觉得她不似以前的亲和,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认真诠释过这两个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怎么抢走我的位置的,你说,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也来学一学。我如果不担当老师的模特,我会没有生存意义的。”   “你是为了这件事?这是老师安排的,模特不是我的理想,你一直清楚的,我爱的是时装设计。”   徐静雅轻蔑一笑,似嘲讽自己又似在讥讽简雨的回答,“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现在这一副,自命清高却又不得不被现实压着脊椎的样子吗?”她稍顿,又说:“设计稿是我偷给Lily的,她说要赢,我就做个顺水人情了。”   两人的谈话不了了之,更多的是徐静雅的避而不谈,还有简雨难以置信她对Medina的感情。第二天的时候,听工作室的其他人说,徐静雅被请出了工作室,具体原因不明,似乎是Medina亲自处理的。简雨还没来得及和徐静雅再见一面,就被马上面临的事弄得焦头烂额。   ——她被她当时公寓的房东赶出了住处。问及原因,房东遮遮掩掩,但也透露了一点,似乎是受徐静雅所托。房东拿出徐静雅写给简雨的信,信上只有几个中文字:你也试试被赶走的滋味。字体龙飞凤舞,最后一笔还斜捺得有些过分,隐隐含着愤怒与不平。简雨丈二摸不着头脑,却也瞬间被徐静雅激出了脾气。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更何况对方还连着给你设计了几个陷阱,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前的重点还是住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下子不知所措,临时找不到房子,在工作室悄悄呆了几晚,才趁着平日的空闲找到房子。虽比上之前的,却也聊胜于无。   后来徐静雅是再也没有回到工作室来,只是有一次被Medina使唤拿样板到她家的时候,惊鸿一瞥,发现徐静雅赤着身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简雨对这种情况是事不关己,装作没看到,放下样板就想告辞。只是Medina似乎很在意,扔着衣服到徐静雅脸上就叫她离开,这样简雨反而更尴尬了,僵着脸说打扰了要告辞。Medina一副遗憾地揽过她的肩膀,对她说些不明所以的话。   简雨不笨,这些天来也明白Medina对她的感觉,只是,简雨也不能挑明。她从来没想过会身处在这样一种困局,寄人篱下是一种窘迫,被人喜爱又是由心地反感,但是设计又是她的梦想。   她想若无其事地坚持下来,起码要让自己学到东西,要让自己在这个国际舞台闯出名堂。   徐静雅更是怨恨地看简雨,仿佛是她的到来破坏了她的幸福。简雨不懂徐静雅的爱,也不懂她突然的反目,但是她也是开始讨厌徐静雅了。   大概是,有求于Medina,不能明目张胆地厌恶她,那就情感转移,讨厌徐静雅吧。那时的心理大概也就是这样可以解释得清楚了。   后来Medina对简雨更是明目张胆地示爱,工作室的人都知道,外国的人对同/性/之间的爱情看得很开,但是就苦了简雨。来到法国的第二个圣诞节,Medina在工作室举行了圣诞派对,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在台上向简雨表白,并送上了自己精心为简雨设计的时装。   一袭酒红的抹胸晚礼服,裙上张扬的点缀,莫过于设计者是Medina,简雨顶着压力穿上的时候,还差点误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奥妙世界。周遭鄙夷、欣羡、惊叹的目光,把她牵扯进一个喧闹的世界,也是瞩目的世界。   她真正打响了名字,却是在这个时候。Medina设计的独一无二的裙子,第二天就登上了时尚杂志。   旁边还有她的名字——Rain·Jean。   Medina的爱甚至有些病态,她占有/欲/很强,自己得不到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简雨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苟延残喘了几年。得到机会参加了路易威登的时装设计比赛,设计稿却落在了Medina手上,难得可以回国,却最终还是回到了Medina手上。   大概一辈子都逃离不了吧。   这么想着,她开始释怀,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大不了就是一辈子这样僵着,看看谁能笑到最后为王。   和徐静雅也有两三年没有见了,后来的徐静雅是继续进修学业了,在圈子里几乎看不到她,而简雨也自那次以后再也没有上过Medina家,所以也不知道她们是否还维持着那样的关系。   “Jill,这次你约我,大概不是因为叙旧吧,虽然我们那么多年没见了。”   徐静雅从手提包里拿出份文件,放在桌上,手压着,看着简雨,目光戏谑:“你想要回到齐仕磊身边吗?”   简雨不明所以,看了一眼那文件袋,又看着她,笑了笑,翘着手臂看她,冷哼一声:“你哪里看出来我想和复合了?”   “我只问你想不想,我这里有对你有利的东西。想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并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简雨冷哼,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所以你想和Medina在一起的心意,我从来也没有嘲笑过。”   徐静雅一听,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带着愤恨的口吻说:“你是没有嘲笑过,但是你破坏了它。如果你从来不来法国多好,她就永远把焦点放在我的身上了,她说过,我是最完美的作品,只有我穿上她的时装才能展现衣服的灵魂。可是后来你抢走了,我再也不能和老师在一起了。”   简雨叹气,对这个话题实在是不想提及,“她并没有爱我,只是她有一种征服/欲/,对于自己的猎物,不得到手总是不能心息的。但是我不是你,我无法接受她,不是因为我看不起这种爱情,而是我根本不爱她。”   徐静雅撩撩头发,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慢慢擦拭着,看着对面优雅举杯自酌的女人,喟叹:“简雨,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说完把身前的文件袋推给她,“打开看看。”   ☆、第四十八章   Chapter 48   简雨接过文件袋,斟酌再三,还是打开了。她一开始以为袋子里的东西顶多就是徐静雅和Medina的相爱证据,孰知,却是……许惜的儿子?   亲生儿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很满意简雨的反应,徐静雅端起面前的咖啡,闲适地看着简雨少有的疑惑和焦急:“齐仕磊和许惜会在一起,大概就是因为她的儿子了。”她呷一口,“前些天我去拜访齐泰伯父,陈阿姨不小心说漏口,但是他们夫妇也承认了这件事的真假。我又找私家侦探查了许惜,当然,如你手上的文件所说,当年负责许惜的主治医生,是你的哥哥简轲。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你的哥哥对质。”   简雨合上文件,扔在桌上,“你告诉我有什么企图?”   “我不过是想把齐仕磊还给你,他和许惜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同情她,因为她帮他生了个儿子。齐泰伯父竟然还说什么他们两个人是相爱的,简直可笑。当年许惜为什么生下齐宝,那是因为她爸爸生病了需要钱,现在她又为什么凑到齐家来,还不是也因为钱。说什么爱孩子,我不相信有这么伟大的母亲,起码我从来没遇到过。”   简雨看着越来越陌生的徐静雅,竟是不能反驳一语,她指节微微敲打桌面,似在斟酌她的话,这下反而冷静了下来,试着找到徐静雅的思想节奏:“所以你说,我随时可以把齐仕磊抢过来?”   “当然,他爱的是你,不然也不会一直单身,到许惜出现了才说要结婚。什么婚姻,不过是他赎罪同情的一种方式罢了。相爱的人,不就是应该在一起吗?”徐静雅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是十分自信的,话语里的笃定,竟让简雨也产生了一丝丝的动摇。   “静雅,这样做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徐静雅抿嘴笑,看着餐厅一角的钢琴,目光悠远:“你不在了,老师就能回到我身边了,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我和老师,就应该在一起。”   简雨静默,伸手拿过那份文件袋,拿在手里摩挲,许久才说:“我看看再说。还有,我并没有和你抢Medina。”   徐静雅的一杯咖啡还没有喝完,听简雨说完那句话就起身离开了。反而是简雨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这里面的内容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惊悚了,她完全想不到生活中也存在着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问,如果像徐静雅说的那样,她可以重新回到齐仕磊身边,她心动吗?   她不知道,起码她心里没有丝毫的兴奋感,也没有任何的蠢蠢/欲/动。手上的文件就像是烫手的山芋,左手拿着又换成右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齐泰集团楼下,她看了眼又密封好的文件袋,自嘲一笑,终是踏进去。   拨通了齐仕磊的电话,得知他现在有空,坐着电梯上去的时候,心里还莫名的紧张。来到总经理办事处,她只觉得陌生。   她认识的齐仕磊,只存活在大学时期,工作后的他,她几乎没有见过。这里她更是没有驻足过,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一个人,她还想要吗?他们现在的世界,是没有任何共同话题的,他们的感情,一直停留在了五年前。   看到正在办公桌前的许惜,她正在对着文件整理资料,似乎没发现进来的她。简雨走上前去轻轻敲敲她的桌面,引来她的注意,微微笑道:“我找仕磊,刚才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帮我进去问问他现在是否方便和我见个面。”   许惜愣了片刻,向齐仕磊的办公室投去视线,看着闭合的门,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别的想法,可她还是弯起笑脸说好。   齐仕磊看着进来的许惜,对着她不甚愉悦的脸色,心中警钟大作,忙起身问:“宝贝,我哪里又没有做好了?”   最近齐仕磊稍微对待齐宝的态度差点,许惜就帮着齐宝讨回来。齐仕磊知道许惜爱齐宝,所以在许惜看得见的情况下,是尽可能地奉承自己儿子的。不然许惜就冷着脸,但是却弯着嘴角,说话还是冷嘲热讽的,有时候还完全无视他,让齐仕磊心有余悸。他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许惜的性格里,还有这一点。   他也不懂,干嘛每次都为了儿子和他生气,但是,许惜也好哄,只要他肯认错,低下头亲亲她,让她没办法,她就解气了。   齐仕磊每次也是挺乐在其中的。   只是这下许惜的脸色不是平常的生气啊,反而像是在生闷气。许惜叠起笑容,“没什么事,只是老板你约了简小姐,莫不是忘了?”   齐仕磊一愣,倒是真的忘了,简雨电话里只说有话要对他说,当时他在看文件,也没留心,只说好,没问题。没想到现在人找上来了?“那你叫她进来吧。”看看许惜杏眼圆瞪,又讨好地说:“当然,亲爱的你也在一旁听。”   简雨进来看到许惜也在,不免好笑,对齐仕磊故意说:“仕磊,你就这么不放心自己,担心会对我旧情复燃,所以叫现女友也在一旁监视着?”   许惜一听,瞪了齐仕磊一眼,堆起笑容:“简小姐哪里话,我只是想问问你要喝些什么吗?”   简雨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双脚翘起,风情无限地说:“不用了,我刚喝了东西才过来的。许小姐,我希望等下我和你们齐总的会面,不被任何人打扰。”   “好的。”   齐仕磊心里叹气,看来今晚要好好哄人了。振起精神,问简雨来意。   简雨二话不说,拿起手边的文件袋,直接就扔了过去。   齐仕磊险险接过,并没有立刻打开,反而打趣道:“小雨,难道你要拿份文件来告诉我,你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简雨给他白眼一个,正色道:“齐仕磊,别贫了,有时候你的笑话真心让人不敢恭维。   后者无所谓地耸肩,拆文件。只是,一看到内容,他刚才闲适自在的状态就不复存在了,他皱眉,问:“这是哪里来的?”   “你别拿那副怀疑的眼神看我。”简雨撇嘴,“徐静雅今天给我的,所以说这里面的都是真的?徐静雅说,她是从伯父伯母那里知道的,后来又找了私家侦探调查,才完全相信的。”   齐仕磊放下文件,坐回自己的转椅上,双手手指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所以说之前的私家侦探就是她请来的?”   简雨惊讶,“你知道私家侦探的事情?”   “多亏了你哥。”说到这里,他脸色更难看了些,却勉力维系着一副淡然模样,“所以说,你拿这份文件来是为了什么?小雅又为什么要调查小惜?”   简雨耸肩,“大概就是因为Medina了,她以为我只要回到你身边,她就能和Medina在一起。”   “她是同……”齐仕磊难以置信道:“可是她怎么知道你看了文件就一定能和我在一起?”   简雨用手指梳梳长发,满脸的不在意,“大概是因为,觉得你和许惜在一起是因为她帮你生了齐宝,在同情她吧。女人为某个男人生了小孩,最好的负责人不就是娶她吗?而且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让人讶异,刚在一起就说要结婚了。”   “胡说!”   “是不是胡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让她知道无论因为什么,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仕磊,我就是来告诉自己,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所以,如果你是真的爱许惜,就爱吧,如果不是因为爱,请不要勉强自己。”简雨顿住话音,看看齐仕磊思索的容颜,当真是好看,几乎和当年在学生会沉思时一模一样,但是现在,她没有心动的感觉,只有一种“岁月如斯静好,便足够”的淡泊,“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徐静雅的这句话,我还是很赞同的,祝你幸福,当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大概,我那时候没有回国,是现在来说,最正确的决定了。”   齐仕磊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桌面的文件陷入沉思,欲言又止。   简雨也是善于观察的人,看他的反应,心中警钟大响,“你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闻言,齐仕磊立刻抬起头,却别开了视线,他说:“当然不是,只是这些东西,我觉得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对小惜……是不好的。”   简雨会意,“当然,我也不是多口的人。”   送走简雨,齐仕磊独自在办公室待了很久,许惜因为心里不舒服,也就没有进来打扰他。   只是后来回家的时候,许惜还是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一直在发呆,就连许惜打趣他,他也没有反驳。她想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生病了,他也避开了。一路上也沉默不语,进了家就直接回房间了,连陈金兰的话也无视了。   陈金兰拽住许惜问他怎么了,许惜低垂着头,“下午见过简小姐之后就这样了。”   陈金兰一听,拔腿就走,要上楼拽齐仕磊一顿好骂,被许惜一把拉住,“阿姨,别。”   “怎么又是简雨,当年还害我儿子不够,现在她又想怎样?”陈金兰对简雨的态度是一直都不好,尤其是当年车祸的事情以后,一听到简雨的名字,就心生愤怒。   晚饭好不容易等陈金兰怒气消了,看到齐仕磊面色正常地,提出:“小磊,我和你爸找了个日子,你和小惜商量一下,就那天去注册怎么样?”   闻言,齐仕磊抬眸,看了一眼许惜,欲言又止说:“还是再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们才刚谈,没必要那么快就说结婚什么的。”   齐泰一听,也是皱眉,看了一眼神情不对的两个小辈,还是选择不发表言论。只是陈金兰就比较激动了,指着齐仕磊:“今天简雨又和你说什么了,要复合还是说她又要出国了?”   话音刚下,许惜一下没拿稳筷子,就掉在了地上,她堆堆笑容,说不好意思,顺便拉着齐宝转身进了厨房。齐宝一路上都是扁着嘴巴,任许惜牵着手,到了厨房,才哭丧着脸:“妈妈不要难过。”   许惜一愣,弯腰亲亲他,“我没有难过,妈妈就是不下心掉了筷子的。爷爷奶奶和爸爸有话要说,我们在厨房待一下再出去,乖。”   而客厅里,一家三口面面相觑,齐仕磊看着厨房门口,无奈道:“齐宝真的是你们收养的吗,你们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陈金兰还想说什么,齐泰伸手拉着她,正视儿子:“你都知道了?”   “你们全都知道,连齐宝都知道是不是?你们都把我当傻瓜使?全部人瞒着我一个,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笑,五年多了,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直不冷不淡,就我当坏人。”   “小磊,我们说了,就怕你这样。而且,这些事情也不好突然说。”陈金兰知道儿子的沉闷的原因,心里也难受。   “那小惜呢,她怎么想?我怎么觉得她那么好笑啊,一开始接近齐宝又是为了什么,所以说,你们会同意她跟我在一起,还那么积极地看日子就是因为同情她?是看她孤苦无依可怜地给她一个家,还是因为她是齐宝的亲生妈妈,所以要她对齐宝好?”   齐泰听不下去了,而且齐仕磊声音也越说越大,许惜的有意回避也形同虚设了,“小磊,够了,小惜是怎样的人你自己清楚,当年的事情我们也不是说做得都对,只是当时是真的情况危急。董事会要我下台,我找不到继承人,你又一直昏迷不醒,病危通知书我和你妈妈都接到好几回了。齐宝的出生是希望,他是我们的孙子,亲孙子。”   这些齐仕磊都知道,只是心里难受,满腔的怒意找不到发泄的渠道。也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恨世间最脆弱的,是叫人类的生物。再看,许惜正抱着齐宝站在厨房门口,泪眼朦胧。   齐仕磊看到她这样,想说什么却只嗫嚅着嘴角,最终什么也没说,气败地坐回原位。许惜抬高一只手臂满不在乎地擦擦泪水,对两位长辈笑着说:“孩子饿了。”   ☆、第四十九章   Chapter 49   简雨打电话告之徐静雅她不会插足齐仕磊的爱情时,对方难以置信地吼了一声:“简雨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不追求自己的爱?”   “Jill,那些是不属于的,我和齐仕磊已经结束了,六年前就已经结束。”   “Jean,别傻了,你只是以为可以放开手罢了,爱上了谁,就是沁进到骨髓里面的,哪能那么容易忘记!”她还没等简雨说话,又说:“Jean,I’ll help you,and I’ll also help myself.”她一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简雨听到手机传来的嘟嘟声,揉揉腮帮子,把手机扔到一边。   何嫚可看到一早上就来到她家门口的许惜,尴尬之余又讶异,“你怎么那么早过来的?”说完打发华黎昕把衣服穿好,立刻赶他出门。   许惜扒拉头上染上的雾气,对何嫚可屋里的华黎昕友好地打招呼,“黎昕,这几天我就在这里叨扰嫚可几天,对不起了。”   华黎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嫚可抢过话茬,“可以啊!华黎昕你现在可以走了,不送!”   看到华黎昕穿戴整齐出门,许惜才揶揄某好友,“你们同居了?这都赤/裸相对了呢。”   何嫚可难得露出娇羞的神情,拉拉领子围住脖子,这个小举动更是引起了许惜的注意,“看来我是打扰到他的性/福生活了。”   “许惜,你再胡说我就赶你走了。还有,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过来的,住几天是什么意思?”   许惜耸耸肩,转身倒在何嫚可家的沙发上,脸朝下,嗡嗡地声音传来:“齐仕磊知道齐宝是我为他生的,昨天他还在家发了一顿脾气。”   “所以你离家出走了?”   “他不要我了,还说不和我结婚,大概也不想见到我吧。”   何嫚可戳戳许惜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地说:“他没和你说分手,你就先离开了,还丢下你儿子?”   “我就来这里躲两天,等我想好了,或者等他想好了,应该就会做个了结的。”   “你们现在应该开诚布公地说,起码你们是爱对方的,他家人又没反对,你还想那么多干嘛呢?”   许惜气馁,“可是,他……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毕竟,二十岁和他生下儿子,在他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是轻佻不羁,还是不自重自爱?爱上他,想的方向就更多了,恋爱中的女人,胡思乱想的本事是最强的。   齐仕磊最近有点烦,应该说近两天有点烦。不仅是因为知道齐宝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因为这个宝贝儿子一直在他耳边喊要妈妈,更是因为,宝贝儿子口中的妈妈,已经旷工两天了。许惜那晚,就一直和齐仕磊相敬如宾,可谓进退得当,丝毫没有越矩。   可是,他们明明是情侣啊!   隔天齐仕磊起床后就没有看到许惜了,到了上班时间,只收到她请假的短信,也没有写理由。齐仕磊压下自己的火气,拿出手机拨打她电话时,只听到关机的提示。他也有脾气,一家人瞒着他那么多事不说,现在还来和他玩失踪,很好,他也不打电话了,看她能坚持几天不回家,看她能丢下孩子几天?   齐仕磊是忍住了没有许惜的日子,只是宝贝齐宝不能啊!早上去幼儿园前没有看到亲亲妈妈,下午放学回家了,还是没有看到,最后晚上睡觉了,也没有晚安吻。他开始不淡定,抓着陈金兰袖子喊要妈妈。陈金兰也只哄他说睡醒就能看到妈妈了,齐宝将信将疑,到了第二天还是没看到许惜,哭闹就更升级了。到了后来,齐仕磊看不下去了,看他哭,直接把他抱到家门口,关上门,大吼:“你要哭是吧,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把她哭回来!”   陈金兰听到孩子嘶声裂肺的哭喊就揪心,丝毫忍不住,就要打开门抱孩子进门。齐仕磊放言:“现在抱孩子进来了,以后他就没有妈妈了,你们选一个,我知道她一定有偷偷跟你们联系的,现在就看她的心有多狠了。”他看了一眼门外已经哭到有些力竭的孩子,终是忍住不舍,低声道:“现在是她狠,是她不要我们的。”   等到孩子哭到没有声音,许惜还是没有出现。齐仕磊把哭倒在门边的孩子抱回家,帮他擦脸换上干净的衣服,放在他的小床上,细细观察着。浓黑的眉毛,软糯的脸庞,还有柔黑的头发,细细看来,连眼角的弧度,都跟他十分得相像。   当初他为什么就没察觉呢?   他把齐宝往他的小床内侧移,自己侧躺在他身边。齐宝的床是许惜选的,在齐宝还没正式说要来和他住的时候,齐仕磊家只有客房客床。那是许惜高升为他的私人助理不久,来他家送文件时偶然进了齐宝的房间,发现他睡的是单人床,就这事跟齐仕磊提了提自己的看法。说什么小孩需要一个舒适、温暖的儿童床,这样会给孩子营造出一个安逸且欣喜的空间,这样他们的睡眠质量也会好一点的。儿童床的设计还能激发孩子的想象力,毕竟人大多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齐仕磊当时不耐烦,这么一点小事他从来不在意,就说你爱怎么就怎么做吧。   下午许惜就带着运送人员过来了,一张实木儿童床,三面是有半高围栏雕花,被子枕头是卡通造型的,还请来了装修师傅把齐宝房间的墙也改造了一番。现在看着这个布置童真的房间,只觉得心里暖意阵阵。齐仕磊轻轻抱住齐宝,亲亲他的额头:“孩子,你妈妈真狠心,说走就走。我不就是稍微抱怨了一下嘛,也是因为你爷爷奶奶和你妈妈瞒着我在先的,现在不对的人反而是我了?”他嗅嗅孩子的衣领,突然心满意足地说:“你和你妈妈味道一样,今晚就和爸爸睡吧。”   第二天齐宝起床后,状态就很不对了,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自闭的状态,甚至比以前更严重的。他呆呆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某个地方,又像没有在看。每个人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会,就像扯线娃娃,你一拽他就动,你放手了,他就固定着姿势。陈金兰又急又难过,一味地责怪齐仕磊,“都是你,说什么胡话,把小惜逼走了,现在孩子又坏了。”   齐仕磊也急,“我把他带到黄医生那里去,你们就赶紧叫许惜回来吧。”   到了黄医生那里,齐宝难得产生了些反应,一进到黄医生的办公室,他就哭,虽是排斥的,却也让齐仕磊安心少许。黄医生看了看齐宝的情况,眉头紧皱,语气有些沉重,“孩子怎么突然变严重了?”看眼下这情况,大概是受到什么暗示了。   齐仕磊抱住齐宝,定住他要挣脱的举动,“他妈妈离家出走了,他哭了几天,今天早上醒来就这样了。在家的时候是不言不语的,就刚才来到您着反应才激动些。”   黄医生是齐宝回国后一直负责齐宝病情的,是看着齐宝一步步情况好转的人,也大概知道齐仕磊口中的妈妈是指谁,但是她还是问:“你说他的妈妈,是指许小姐吗?”   齐仕磊沉默片刻,还是点点头,“医生您怎么知道的?”   黄医生扶扶眼镜,手中的在纸上急速记着,边对齐仕磊说:“我是心理医生,一般的察言观色还是不逊的,我见过许小姐几次,她的举动她的眼神,都是一个妈妈看孩子特有的。我一开始只当许小姐也是为人母亲者,或是失去孩子之类的那种情况,毕竟她太年轻了。”   “是啊,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最后却还是怪我。”   “齐先生,您身为齐宝的家长,首先就不能产生消极的情绪,这样会让孩子的情绪更加地消极,也容易引导他们走近自己更深的内心世界。我看齐宝这一次,大概是产生自我暗示了,之前他也是这样的自闭情况,许惜才出现的,现在他内心在想,是不是我又生病了,妈妈就会回来呢。”   “那小惜回来了,他就会解除暗示吗?”   黄医生摇摇头,“不知道,也许可能,也许不能,要看孩子,也要看你们家长。”她开玩笑道:“毕竟孩子是最难以理解的生物之一。”   两人针对齐宝现在的情况商谈了许久,大概就是告诉齐仕磊不要心急,要有耐心等等。齐仕磊也懂得,只是,心里的烦躁还是不能压下去。   黄医生是个有七窍玲珑的心的人,看到齐仕磊现在的状态,不免轻松打趣道:“齐先生,要不你也来我这里看看预约个时间?”   齐仕磊一乐,深呼吸后振作精神,笑着说:“您的好意我领了,今天就谢谢您了。”   等齐仕磊和黄医生约好下一次的复诊时间,才发现齐宝不见了。他问前台的姑娘,对方说没看到,他找了楼梯电梯,连洗手间也找了,还是没有。最后乱成热锅上的蚂蚁,黄医生才拍拍他的肩膀,和他说别急,又急忙调出了自己心理咨询中心的监控资料。   只看到画面上,一个带着墨镜披着围巾的女人趁前台不在把孩子抱走了。只是这个女人状态看起来并不好,给人恍惚难辨的感觉。   “她是我的病人之一,前段时间我刚接手。”黄医生又问:“齐先生,你认识她?”   齐仕磊握紧拳头,才又慢慢放开,“麻烦你了医生,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   “需要报警吗?”   “暂时不用,只是您是否能告诉我小雅她有什么问题吗?”   黄医生大概也觉得此事跟徐静雅发病有关,“她有很重的恋母情结,也因为这个原因喜欢上了同/性/,想事情容易陷进某种误区,以至于患上了中度抑郁症。”   “谢谢您黄医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希望您能帮我。我……很爱我的儿子。”   ☆、第五十章(上)   Chapter 50(上)   齐仕磊快步走进停车场,边拨打电话,“爸,你去叫徐老把她的女儿给我揪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齐泰一惊,忙问:“怎么了?你不是陪孩子看医生吗。又关小雅什么事?”   齐仕磊猛打方向盘,狠狠吐出字眼:“她拐走了孩子。”   齐仕磊紧接着又拨打了许惜的电话,想不到此刻居然通了,她语气平淡,先发制人道:“齐总,很抱歉,今天我还想请假。”   他咬牙,不知道该怎么把事情告诉她,却不得狠下心来:“小惜,小雅把齐宝拐走了。”   那头一愣,才稳住声音,是难以置信的:“什么?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先别急,先回家,好好安慰老人家,我会解决的。”   许惜还想问什么,但是齐仕磊已经挂了电话。而许惜,一手握着手机,一脸的茫然。   孩子被拐走了?   她来不及细想什么,现在重要的是按着齐仕磊的话去做,别急、回家、安慰老人,还有相信他。   许惜坐计程车赶到齐仕磊家,想不到徐老也在,三个老人正在一番吵闹。看到进来的许惜,陈金兰上来就对着许惜的手臂重重打了几下,“你就这么丢下孩子去哪里了?”   许惜忍住心里的酸涩,“对不起阿姨,对不起,我不配做孩子的母亲。”   一听这话,陈金兰又打了许惜几下,滴下眼泪,“你不配,还有谁配?”   许惜感动又内疚,看着泪眼朦胧泣不成声的陈金兰和眼眶早已泛红的齐泰,终于开口道:“爸妈,我回来了。”   齐泰拉过哭得一塌糊涂的妻子,对许惜说:“回来就好了。”   陈金兰也擦擦眼泪,愤恨地对许惜说:“你敢再不回来,嫁给小磊后,我就不帮你撑腰。”   等到这一家团聚好了,被晾在一旁的徐老,才神色悲恸地开口:“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也不知道小雅为什么会做那种事情。”   齐泰拍拍好友的肩膀,“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话音刚下,齐仕磊的电话就又进来了。   这头齐仕磊打完电话给许惜,随后又拨打了简雨的电话,对于徐静雅,大概就属简雨最了解她了。简雨还在睡觉,昨晚熬了个通宵设计,接到齐仕磊电话的时候还反应不过来,“你打错了,你儿子不见了应该报警。”   “我是齐仕磊,小雨,小雅拐走了齐宝,你知道她想做什么吗?”   简雨猛地起床,扶扶额角,“原来她说的Help是用这种方式?”刚说完,公寓门铃就响了,她为了工作方便,在工作室附近租住了一套公寓。   “仕磊,我想她来找我了。”说完了把公寓的住址报给他,“我会尽力拖住她的。”   她汲着拖鞋开门,门外果不其然是徐静雅,她没有带眼镜,整张脸暴露出来,苍白瘦削。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容颜如此病态。   简雨装作毫不知情,看她带着孩子露出惊讶的眼神,“你带着谁的孩子?”   “Jean,这是齐仕磊的亲生儿子,没有他了,他就不会和许惜在一起了,他就会回到你身边的。”   “ha,Jill,Why are you so funny?”简雨拿过自己沙发上的外套穿上,慢条斯理地走进开放式厨房泡咖啡,“你要不要?”   徐静雅一把拽过齐宝,把他扔在沙发上,跟着简雨进来厨房,“简雨,我这是在帮你。”   “你这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你觉得齐仕磊会和害死他儿子的女人在一起吗?永远不会,我太了解他了,一旦我对外面那小子做什么,我就永远也不能和仕磊在一起了。所以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   徐静雅一手拽掉包住半张脸的围巾,把它摔在地上,双手撑住洗手盆,像在思考什么。很久,简雨才听到她似在自言自语地说:“简雨,我该怎么办?我受不了了。我以为我忘了她,可是自我离开工作室,我的心也留在了那里。见不到面还好,可是偏偏,她又出现在中国,你知道吗?我看到Medina是那么得开心,她就像我的神明,有了她,我的世界才能得到救赎。”   简雨愕然,放下咖啡,轻拍她的肩膀,“静雅,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勉强别人,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不爱Medina,只是,你心里有个执念而已。Medina不是你的救赎,外面那个孩子才是你的救赎。”   “不是的,小雨,不是的,小孩子很恐怖的,只有Medina,她散发着罂粟一样的香味,让我忘了很多事情。”   简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现下这状况,是要先把孩子交给齐仕磊的。她一脸的疲倦,“我打电话给你家人,叫他们来接你。”   一听到这话,徐静雅忽然神色大变,蹲在地上抱住脑袋,絮絮念:“不是我害的,我是无心的……我很爱你的,为什么你不再正眼看我……为什么你只要简雨,为什么我就不行……妈妈,对不起……”她最后蜷缩成一团,靠在壁橱角,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简雨看她这个模样,心里不忍,可是数次呼叫她均无反应,看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于是轻手轻脚走出厨房,绕着她看不见的轨迹走到沙发。   孩子有些呆愣,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一直坐在沙发上。简雨检查一直放在裤袋的手机,确定还在,抱着孩子蹑手蹑脚离开她的公寓。等到下到公寓的管理处,看保安人员还在,才放心把孩子从怀里放下来,此刻齐仕磊也刚好从大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齐泰、陈金兰、许惜一看到齐宝就蜂拥而上,左瞅瞅右看看,发现他毫发无损,才安下心来。有个男人突然走上前来,神色紧张地抓着简雨的手,“小雅呢,在哪里?”   简雨吃疼,却没有甩开他的手。齐仕磊上前来分开徐老的手:“徐伯伯,别急,你听小雨说。”   大概就是徐静雅的父亲了。简雨揉揉手腕,“在我家呢,不过她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齐仕磊跟着徐老来到简雨的住所,只见徐静雅静静抱头蹲在一角,看到徐是老来了,她才泪眼朦胧地喊道:“爸爸,你能不能劝劝妈妈,让她不要死。”   徐老一愣,扶着她起身,齐仕磊一看,轻声问徐老是否需要打电话叫黄医生过来。   徐老轻笑,“你也知道了?”笑完不禁又自嘲,“等下我再把小雅亲自送过去吧,今天这事,是我们家小雅不对。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满足你们的,孩子受的伤害……我很抱歉。”   “徐伯伯,别说这些,现在还是把小雅送到医院去吧。”   徐老把徐静雅送走了,大家也回了“望归”。简雨看不下去,就没跟着一起走,她做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仁至义尽了,当年欠齐仕磊的,今天为止,应该全部还清了吧。   齐宝还是不言不语,任人抱着也不哼声,似乎一整天下来,他就是这个模样。陈金兰他们检查了一番,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心也放心一半。许惜把孩子交到陈金兰手中,看着一边一直凝视着她不语的男人,咬咬牙,把他拉到一边。   “过去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我可以立刻离开G市。”   对面的人还是不言,眼里直勾勾的怒火。   “孩子现在这个样子,我……”许惜想到齐宝呆滞的模样,甚至比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更没有精气神,她就心悸。要说什么,抵不过眼泪的汹涌,“齐仕磊,你该骂我的,你为什么不说话?”她说完使劲捶打着他的胸膛,被他中途截住双手。   开口的人,话音低沉,“你以为我不想骂你吗?你这些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丢下我们,孩子很想你,我也很想你。我有叫你离开吗,我有说不爱你吗?任谁听到那些事情,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的吧,我爱的女人,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为我生下了个孩子,而且五年了,身边的人谁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我就不能使使性子发发脾气?到头来还是你脾气大,一上来就不要老子也不要小子了?”   他要说的远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可是:“许惜你给我听着,我爱你,齐宝爱你。所以我们父子俩没有叫你离开,你一步也不能走!”   齐仕磊:“前些天我也不是真的在生你的气,可是为什么你就不能来哄哄我?”   许惜主动抱着他,踮起脚尖亲吻他,任眼泪灌满眼眶,任面前的人模样模糊不清,可是心里却清楚地叫嚣,于是她说:“齐仕磊,我爱你,一直都爱!很爱!以后也爱!”   过去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未来的事,一定要由我们一起携手打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身边的人是你。   ☆、第五十章(下)   Chapter 50(下)   陈金兰招手让许惜过来,心情也是低沉到极致,齐泰和齐仕磊这边也低语着。   “小惜,你和孩子说说话,他这几天一直念着你,现在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阿姨,很对不起,都是我任性,我……”   陈金兰拍拍她的手背,“别说那些了,回来就好,好好和小磊说,阿姨和叔叔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两位老人都是劳累了一天,齐仕磊让他们回房间好好休息。两位老人却摇头,齐泰说:“我们等下去看看小雅,老徐只有她一个女儿,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应该去一趟。”   齐仕磊没想着要阻拦,只是,想不到,昔日的玩伴居然能做出拐走孩子的行为。这一点,倒是有些让他心惊不已。   送齐泰和陈金兰出门,嘱咐他们有什么事电话联系,还让他们别担心孩子。回到家里,许惜正抱着齐宝低语。似乎在哼着童谣,旋律清脆优美,从她的嗓音发出来,似乎更染上了一层沉醉。齐仕磊坐在她身旁,抱住她和孩子,一一亲过,就这么倚着,一时间,整个空间只有许惜低声歌唱的声音。   唱了许久,孩子都睡着了,齐仕磊捂住她的嘴:“别唱了,嗓子都哑了。”   她含泪看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仕磊、仕磊、仕磊……”   “我在、我在……”   另一边,齐泰和陈金兰来到医院的时候,徐静雅已经熟睡,徐老正坐在病床边沉思。见到两位老朋友的到来,只露出忧伤与难过的微笑。   齐泰看着面色青白的小辈,问:“小雅怎么了?”   徐老不好意思地拍拍老朋友的肩,后而郑重地鞠了个躬,“很对不起,是小雅做错事了。”   陈金兰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佯装怒气冲冲:“说什么,我们是谁和谁,认识都几十年了。”   徐静雅看心理医生已经十几年了,要追究根源,大抵是从她母亲去世以后的事了。徐老真名叫徐振兴,二十五岁时继承家业,改名为振兴实业,后与大学时相恋的女人结婚,生下女儿徐静雅。事业蒸蒸日上,家庭美满,一切都是如此完美。   如果,他没有出/轨的话。   对象是他公司的秘书,一个刚出社会不久,却对生活热情如火的女孩。被上司批评了,她谦虚认错,然后在别人安慰自己的时候露出朝阳一样的笑容。每天精力十足地咧着大笑容上班,对着每个人都友好至极。他看着她,一步步从对稚嫩无知的小女孩到工作能力娴熟的白领,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有改变,笑容还是那么灿烂。慢慢地,他开始不安,也是不甘心。他想要占有这个笑容,想要这个笑容只对着自己盛放。   他是老总,他年轻有为,加上他出来社会比她早,一切的先机都比她优厚,要占领一个小女人的心,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辱使命,他成功了,他和她在一起了。他愈发迷恋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慢慢地,他开始忽略家庭,慢慢地,他想要和她组建家庭。   先发现这一点的,不是糟糠之妻,是仅有十三岁的女儿。放学早归的女儿,目睹父亲与情/人在办公室热吻,作为父亲的,为此含恨扇了她一巴掌,骂她为何不敲门。   后来妻子知道了,他提出离婚,妻子病倒且一路郁郁而欢,最后竟是犯了抑郁症,断了自己的药。妻子的去世也压垮了徐静雅,她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害死的母亲。如果她没有因为报复父亲的那一巴掌,把父亲出轨的事告诉母亲,那么家庭还是依旧,母亲还是依旧微笑,接过她的书包询问晚饭内容。对于一个常年心爱自己母亲的孩子来说,这个想法让她崩溃。随之而来的,是她精神世界的崩塌。她不言不语,性子大变,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后来女儿说要出国念书,他说好。女儿说想念硕士博士,他说好。再后来,女儿说想念博士后,他说回来。   现在女儿回国了,精神状态似乎更不好了。   徐老看着酣睡的女儿,不免自嘲:“我是知道她喜欢女人的,那个外国女人,气质上很像她的妈妈,一样的雷厉风行、一样的强势内心却脆弱无比。”   齐泰和陈金兰静静地听着,对此不发一语。   “小雅这些年在法国做了什么,我也是知道的,我心疼她,却不能伸出援手,不能像寻常父亲一般,抱着她安慰。现在她变成这样,也许就是对我的惩罚。”   Medina这些天回法国了,因为那边的工作室有些事情要她亲自出面,她无可奈何,只好腆着脸和简雨分别。现在她回中国了,简雨一看到她恶心讨好的脸,就不免一肚子的气。她冷哼:“Jill生病的事你知道吗?”   对方玩弄着新做的美甲,锋利的指甲涂上冷冽的甲油,“有听说。”   “你不去看她?”   Medina换个坐姿,双手撑开搭在沙发后,姿态闲适:“我去了你不会吃醋?”   简雨一向很讨厌她的这种态度,不免怒意上来,说出的话也不再顾及:“你一直是个狠心的人,即便是爱了你那么久的她,也不能换来你的一次回头。既然你不能给她承诺,为何又和她发生关系?你给了她错觉,让她以为你爱她,让她以为我是中间者,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现在却像个局外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知道吗?”简雨美目圆瞪,怒意冲冲:“我一直很讨厌你,甚至恨你,也永远不可能爱你。”   爱上一个永远不爱自己的人,是一种悲剧,是一种无可奈何。即便你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始终不能换来一次回眸,那么,我们要自问,是时候放弃吗?如果是简雨,她会不假思索,“是的,放弃,不要再犯贱!”   可是,对方是徐静雅,那个钻牛角尖钻到了极致的人,永远也不懂何谓放手。   Medina不怒反笑,来到简雨办公桌前,“Jean,你又知道多少,不要随意地来批驳我。”她说,甚至是尖锐:“Do you know when I was sex with her,she called me mammy.So do you think I should love her just like I love you”   简雨一惊,竟不能反驳半句。她扬扬手叫Medina出去,在她关上门的那刻,无力地说:“I am so sorry.”   后来Medina和徐静雅是否会面了,简雨也不甚关心,这是她们的事,她是绝不能再插足半步的。只是,她大概,是没有勇气再见徐静雅的。   齐宝后来的情况一直没有改善,无论是谁叫他,他都不吝给予反应。黄医生这边是每天都去复查,但是她对此却是束手无策。最后陈金兰致电Dr.Daniel,说是近期会带齐宝回美国,接受那边的治疗。Dr.Daniel一听齐宝的情况恶化了,也是忧心忡忡,说是会空出档期。把事情和齐仕磊、许惜谈了,二人都表示这个方法值得一试。既然国内的医生不行,那就试试以前的医生吧。既然这里他不再敞开心扉,那就去一个他更为熟悉的环境吧。   许惜也想陪着齐宝过去,可是因为签证问题,不得不等候些日子。经过商量,齐泰夫妇先带着齐宝过去,齐仕磊处理好公司的事,等许惜的签证下来了,再和许惜一起过去。   这天,一家人带着齐宝去机场,他一直默不出声不给予反应的模样,大家早已熟悉,可是再看,许惜还是难过。来到候机室,齐仕磊去前台办手续,许惜抱着齐宝,低语嘱咐他要乖,嘱咐他要听爷爷奶奶和医生的话。温存的时间不长,齐仕磊回来的时候,两位老人已经准备要上机了。许惜牵着齐仕磊的手,双目忧伤,“下次再见到孩子,他是不是还会叫我妈妈?”   他回握她的手,信誓旦旦:“一定会的。”   陈金兰牵着齐宝要进闸,许惜挥着手和他说再见。齐宝双眼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任陈金兰牵着走过测试仪,可是身后再也没有人跟着,没有那个喊他“宝宝”的女人。他瞬间转身回头,看到泪眼朦胧外,那个和齐仕磊半拥掩面哭泣的女人。   “妈妈……”   他愣怔半刻,甩开陈金兰的手,跑出闸门,不顾工作人员疾跑过来的身影,“妈妈,妈妈。”   许惜接过跑来的小人儿,心里满满的是喜悦,还有无法比拟的幸福,只觉上天厚待,一生有身边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齐仕磊、齐宝、还有跟着过来的齐泰和陈金兰。   ☆、最终章   最终章   “黄医生,齐宝现在的状态如何?”   一脸温和的女人扶扶眼镜,梳打整齐的头发全部绾在脑后,“许小姐,你放心,孩子现在的状态很好,相信你也看到了,所以不要每次来都问我同一个问题。”   许惜不好意思地笑,娇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还不是你,每次你都这么严肃的神情。”黄医生还是现在齐宝的主治医生,不过,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不是了。齐宝的检查后来一直都是许惜带着来,所以和这个不苟言笑的女医生倒是熟悉了,偶尔也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黄医生难得莞尔,“我是医生,就必须要有医生的样,不然谁相信我?”   许惜也不和她狡辩,反正也赢不了。   对方也觉得这个话题该暂告一段落了,看着一旁独自玩耍的孩子,不免揶揄道:“孩子父亲呢?”   “我怎么知道?”   黄医生翘着双手,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由头至尾好好打量了许惜一番,慢慢故作深沉,却不发一言。这莫名的压迫感让许惜心都吊起来了,忙催促她:“怎么了怎么了?”   对方忍俊不禁,决定不捉弄她了,“祝你幸福。”   “啊?”冷不防收到这几个字,许惜脸上顿时红云连连,扭捏却嘴角含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难道他没向你求婚?”   许惜倏地睁大眼睛,“黄医生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的?”   黄医生扶额,转过椅子,写着齐宝的档案,末了一副服了你的语气:“许惜,你手上戴着戒指。”   许惜一看,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微微嘟着嘴唇,黄医生敲敲桌子,好言提醒:“你家老公来接你了,快准备准备。”   “你怎么知道的?”   黄医生摔笔:“他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到的!许惜你是幸福过头了是吧,专门来碍我眼的?”   许惜忙说不是,解释道:“我最近总被人说傻,不是故意的。”   黄医生听毕又上下打量她,忍不住又打趣道:“许惜,你有听说过,一孕傻三年吗?该不会,你怀孕了吧?”   回程,即便是齐仕磊再糊涂,也看得出来许惜有心事。也不急着回家,开车到饭店,看许惜还在呆愣,牵着她的手不禁使上些力,“你怎么了?”   许惜看看在齐仕磊怀里的齐宝,摇摇头。   “齐宝的情况不好?”   “不是,没事,你别乱猜。”   齐仕磊也不勉强她,至少在孩子面前不追问她太多。回到家把齐宝一扔给陈金兰,齐仕磊就拽着许惜进房间了。   “你干嘛?”   齐仕磊也恼,喝道:“应该是我问你,你干嘛一路上都无视我?”   许惜躲闪着目光,“没有。”   对面的男人扣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让她的眼睛看着他的,“看着我的眼睛说。”   许惜把头一偏,别开视线:“都说没有咯。”   “许惜你再不说,我就要用私刑了。”他刚说完,就开始解皮带,许惜一看他的举动,想到黄医生的话,立刻捂住肚子,“不行。”   齐仕磊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抱着她立刻倒在床上,扣住她的手就是一番热吻,声音低哑道:“我才不管,说好的私刑除非圣旨到了,不然怎么也阻止不了。”   许惜挣脱他双手的束缚,捧住他的脸,亲亲他的嘴唇,扭捏道:“我可能怀孕了,所以不行。”   “……”齐仕磊深吸一口气,敲敲许惜的脑袋,“亲爱的,你没有怀孕,不过今晚之后就难讲了。”   继续躲闪:“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呢?万一有呢……”   “我懂你,所以知道你没有怀孕!”   许惜推他的胸膛:“你根本就不懂女人,怎么可能知道。”   “我懂你就够了。”   许惜:“我也是女人。”   齐仕磊:“可是你是我的女人。”   说到最后,许惜还是不相信齐仕磊,后者无计可施,只好再次敲敲她的小脑袋,咬牙恨恨道:“你生理期前些天才结束!”   “啊,好像是哦……啊,齐仕磊你干什么?”   齐仕磊这下是真的不跟她扯有的没的了,“你刚才浪费了我很多时间,所以现在我们要捉紧了,齐宝有没有弟弟妹妹就看今晚了。”   齐宝幼儿园毕业了,毕业典礼前,园里举行了个活动,要家长听听孩子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堂课,也就是所谓的参观活动。齐宝这个班比较特立独行,没有上课,反而做起了游戏。沈老师要求小朋友和爸爸妈妈一起玩个游戏,叫——“谁在哪里干什么。”   游戏要求爸爸写的是“谁”,而妈妈写的是“在哪里”,宝宝们则写“干什么”。齐仕磊一拿到沈老师发下来的纸张,很是苦恼,因为这个游戏,不仅是要求写这些看似简单的东西,还要求三人写的东西组合在一起逻辑上通顺。许惜写的应该会是比较正常的地点,齐宝也应该不会写什么奇怪的东西。齐仕磊似乎觉得自己想多了,现在的小孩那么单纯,写的东西还能奇怪道哪里?   看看许惜温柔低眉的侧脸,想要写的内容一瞬间就蹦出脑海。   于是他大手一挥,纸上浮跃出四字:爸爸妈妈。   而许惜呢,她还真的没有写奇怪的东西,一想到地点,自然就是家里了。   这边齐宝,歪着头看了正在写的二人,也抿着笑容拿起铅笔涂涂改改写完了。   这边沈老师念着其他家长和孩子的纸条,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有什么“外星人在家洗澡”、“奥特曼在酒店晒太阳”、“老板在地铁画画”……家长也配合着写了孩子熟识的事物,可是还是难免搞笑。   等到沈老师拿到齐仕磊他们三人的纸条,齐宝害羞地捂着嘴,歪倒在齐仕磊和许惜身上。沈老师错愕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笑意满满地念了出来:爸爸妈妈在家里结婚。   那“结婚”二字其中有一个字还是拼音标注的。   一瞬间,家长们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为这个语句顺畅的句子,也为这个幸福的家庭。   齐仕磊、许惜皆惊讶地看着齐宝,接触到齐仕磊额目光,许惜忙移开。齐宝这下是以为他们生气了,瘪瘪嘴,低垂着头,两只小手绞在一起。这一点,却是像足了许惜,一紧张就绞手指。齐仕磊微笑,大手抚摸他的头发,低声在齐宝耳边说:“谢谢你,我的好儿子。”   齐仕磊看着齐宝另一边的那人,脸上布满红霞,眼神却倔强地看着前方,丝毫不肯给他半分注视。他叹气,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一般的相处了,还是那么容易害羞,但是,没办法,他对此却是甘之如饴。拉过许惜的手,顺势单膝下跪,看着她的双眼,柔声问道:“许惜,你愿意嫁给我吗?”   看着一大一小相似的脸庞与神情,许惜是害羞地低下头,慢慢地吐出一个字:“好。”   爱情就是,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你才陪我天荒地老。可是有更好的选择,我还会选择你,让你欢笑,让你欣喜,让你在余生带着幸福陪我天荒地老。   【2014年10月31日】   ☆、作者手记   要说什么呢,我只想说:“太好了,我写完了!”——这句话是刚刚完稿的时候最想告诉自己的,当然还有——你很棒!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可能完成高字数的人,每次想要写些什么最后都无疾而终。这次,居然可以标上“完结”二字,实在是对自己感恩戴德。   《许你》文档清晰记录着,首创是2012年的10月10日,2014年的10月31日,跨时两年多,我才打上“完结”两个字,真的“终于”!现在是12月10号,在网上连载完毕正文。   之前跟某个朋友说过,我要在大二结束前完结一篇长篇,结果事与愿违,拖啊拖,才实现了诺言。不过很感谢朋友们的支持,虽然他们不知道我在jj发文,也不知道我现在正一步步向着我的目标前进。但是过往,他们的激励,我是真真实实地收到了。   其实这两年来没有说每天都在写,一直是写写停停,真正写的时间是在14年的暑假,把文档存字突破十万,而后觉得,既然都写了那么多了,是无论如何都要完结的,所以一直“笔耕不辍”。   《许你欢欣》的原身是叫《母凭子贵》的,而后也改了好几个名字,都不甚满意。故事结构也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连开头,我都是修改了好几遍。到最后是真的觉得不能再修改了,才定下来的。我一直觉得,写故事,就是写心中的故事,不论你写得好与否,只在乎你是否写出来了。骄傲地是,现在我更能理直气壮地说这句话了。第一篇完结长篇,虽然写作技巧还不甚娴熟,但是,却是个开头,也是个路标。   我是个很懒的人,不能说每天写多少个字,我也是很闹情绪的人,情绪到了,每天可以写一两万,情绪不到,也许就几个字。可是,感谢,我还能打字,感谢还有能抒发情感的方式。   要传达的东西还没有完全表达完整,要写的故事还远不止一个,看着我成长的朋友,希望你们能一直地等我!   故事未完结前,我以为我会有很多话想说,真正到此刻了,我才意识到,我想说的,不过二字:感谢!   2014年10月31日   二改2014年12月10日   于广州   ☆、番外   (上)   许惜和齐仕磊的婚礼很简单,主要是许惜不想大搞特搞。她没有家人,朋友也不多,本是不打算摆喜酒的。但是陈金兰第一个就不赞成了,说什么都要大告天下,许惜搞不动陈金兰,要齐仕磊出门去劝陈金兰,奈何在这件事上,齐仕磊是站在陈金兰那边的。   齐仕磊知道许惜的担忧,“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可不想娶了媳妇还藏着不让人知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齐仕磊的女人。”   许惜一听,娇嗔地打他,“谁是你女人了?”   齐仕磊拱她的脖子,引起她一阵酸麻,“除了你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   如此这般,相恋的人,小小的话题都能引起一番甜蜜纠缠,可是一旁的齐宝就不干了,伸着手要许惜抱,“妈妈,抱抱。”   许惜一看孩子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注视他的父母,就不好意思了,忙推开齐仕磊,弯腰抱孩子,嘴里还不住地哄着,“妈妈最爱宝宝了,妈妈抱。”   某人一听,也不干了,“小惜,我也要抱抱。”   许惜无视他,和齐宝贴着脸,看齐仕磊:“你看你爸爸,像孩子一样,我们不理他。”   齐仕磊气结,“许惜,你不爱我!”   齐宝这下呵呵地笑,抱着许惜的脖子宣示主权:“妈妈最爱我了。”   许惜点头附和齐宝,可接收到旁边不满的视线,忙结巴地改口,“我两个都爱。”   某人败,爱我不亲我也不抱我?   晚上,齐仕磊怀着这种闷气,在许惜身上是好好教训了一番。无论她在怎么求饶认错,某人还是不停下来。   “齐宝是该有个弟弟妹妹了,他这么腻着你,我可受不了。”   许惜推他,怒:“你昨晚也这么说,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结果呢,蛋也没见一个。”   这是侮辱啊,齐仕磊一听是这种关乎男性尊严的话,就不免较真了,“今晚让你再见识见识你男人的能力。”   云雨歇后,齐仕磊嗅着许惜的脖子,爱不释手地亲吻她,“你大学时候不是写过情书给我吗?再写一封。”   许惜累得不想说话,也任由他抱着,“不要。”   “你不答应我就再来了。”   许惜一听,忙伸手拦着他,哭丧着脸:“好好,我写。”   “真乖。”齐仕磊亲吻她的嘴唇,“就当是你的嫁妆。”   结果,许惜的结婚是大搞特搞了。在陈金兰的催促下,他们拍了五组婚纱照,还被陈金兰意味盎然地洗了百来张,挂在家里每个角落。喜宴什么的一个也没落下,蜜月也被提上了议程。   许惜竭力争取最后一次的反对:“齐宝离不开我,蜜月什么的可以不要的。”其实她是挺想要蜜月的,只是,孩子确实离不开她。奈何,这次齐宝难得大度了,他扁扁嘴,挥挥小手,“妈妈和爸爸早点回家,我在家等你们。不过你们记得要带弟弟妹妹给我。”   许惜一听,昏竭,一定是陈金兰对齐宝说了什么,让孩子那么“壮烈牺牲”。   这下暂且不说,再说许惜婚礼结束那晚,齐仕磊忍住欲/望,抵在许惜的花园口,看她难耐的神情,才慢慢道出自己的目的,“老婆,说好给我的情书呢?”   许惜简直要疯了,进退两难,连他第一次叫她“老婆”都忽视了,“齐仕磊,你快点。”   某人偏偏不如意,轻轻擦过,“情书,说好的嫁妆呢?”   许惜都要哭了,百般乞求无果,才最后妥协道:“完事之后,一定!”   于是,有了情书一文——   “齐仕磊学长:   我是你的师妹,也许你不认识我,但是没关系,我会写这封信给你,一般是因为我喜欢你,一半是因为被逼的。但是无论如何,希望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我知道你和简雨师姐已经在一起了,我是真心祝你幸福的。   第一次见你,是在我们学院招新的见面会上。   你好好看。   这是那时候,大一刚进校园的我对你最直观的评价。后来为了你进了学生会,虽然部门不同,可是却感觉站在了同一片天空下。我之前没有喜欢过别人,觉得这样一直默默的关注也未尝不可。你出色有才干,你是学会会的核心,你是我们师弟师妹的偶像。这些话都不是假的,看到你,会脸红心跳,也会有妄想期许,但是,更多的,好像都是我自卑内心的祝福。   第一次写情书,紧张到无以伦比,可是,我想表达的,远远不止这些。   笑,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些,留给我做回忆,就已经足够了。”   许惜念完,齐仕磊就不舒服了,“怎么你就看我的背影就满足了?还有,怎么这么短,还是以前那封?”   “齐仕磊,你好烦,这是我凭借记忆重新写的,你不满意就算了!”   齐仕磊确实是不满,眼珠子一转,咯吱某人的痒痒肉,许惜是最怕痒的,不免又求饶。齐仕磊哼一声,“重新写一封,现在。”   许惜没办法,大概也知道他为何不满意了,抱着他的脖子,直视他的双眼,她说:“齐仕磊,我爱你,你就得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某人终于展开满溢的笑意,情意深深:“好!”   (下)   婚后有一天,齐仕磊想起过去的一单往事,黑着脸瞅了许惜一整天。许惜还是齐仕磊的私人助理,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齐总娶了身边的助理为妻,只在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引起过一片喧哗,后来的日子好奇心平静下去了,和许惜的关系还是一如往昔。李函就更不用说了,对着许惜完全没有老板娘的想法,偶尔还打趣她,揶揄两句,关系更为亲近了些。   这天,李函、吴姝、曾虎新和许惜在休息时间刚好聚在了员工餐厅。李函没有了往日的精力四射,恹恹不欢地戳着面前杯中的饮料。许惜看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她,不免开口询问原因,不问还好,一问就引来了她的滔滔不绝。   “还不是我家男人,就为了一点小事和我赌气。”   身为男人的曾虎新就更有发言权了,立刻板着脸装作经验丰富道:“这就说明,一定是女人犯了错,我们男人一向大度,没什么事都不会生气的。”   吴姝对这些话题就更敏感些了,毕竟她是离过婚的人,对婚姻问题有更权威的看法,“我觉得两夫妻之间还是得交流,别什么都憋在心里,积少成多,以后问题一大,就挽救不及了。”   李函也懂,但是还是气愤,“可是你说,我出来工作,一定避免不了会和其他男人有接触。他不是说不相信我,只是前几天应酬的时候刚好被他看到,说我那么辛苦不如安心在家准备生孩子。”她一吼,夹杂了烦愁,“我们就吵了一架,我还说一定不会替他生孩子。”   曾虎新一脸难以置信,瞅着李函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么想,被他的家人听到一定跟你闹。”   吴姝一听,乜斜他,打趣道:“所以你们男人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才结婚的?”   两人就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争执,看许惜不出声,立刻转向目标,“小惜,你说你赞成谁的观点?”   许惜茫然地从神游中苏醒,同样烦恼地看着李函,同病相怜道:“齐仕磊好像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生我气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曾虎新开口:“怎么说?”   许惜一脸颓败,“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有morning kiss的,后来他不是出去了一趟吗,回到公司后就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还一直瞅着我。”   李函暂时也放下了自己的烦恼,支坏招道:“齐总那么英俊帅气的男人,保准就遇到个更年轻貌美的。”   曾虎新和吴姝是齐仕磊身边的人,哪能让人那么诋毁他们的老板,立刻反诘:“齐总是个专一的男人,李函姐说的根本不可能!”   许惜叹气,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我忘了给他goodbye kiss,还是只顾着齐宝冷落他了,还是因为昨晚给齐宝讲故事在齐宝房里睡着了?抑或我不该让他每天都煮饭洗碗,还是不该让他一次性付完我购物车里的东西?”   她抱头苦思冥想无果,刚想问三位好友的看法,结果收到六个白眼,他们异口同声道:“许惜,你就是来晒恩爱的!”   再说齐仕磊为什么生气呢?许惜凭借美色,终于是从他嘴里套出来了,原来,某人想起上次许惜在家和简轲齐宝一起看某档亲子节目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就轮到许惜生气了,她不客气地反问:“上次不是你带别的女人回家吗?”也是那时的醋意积攒到现在,瞅着齐仕磊就是要他给个解释。   齐仕磊一哽,吞吞口水,“我错了,绝对没有下一次!老婆你要相信我!”许惜哼哼两声,表示“你给我看着办。”   最后,在那档亲子节目开播第二季的时候,一家三口还是围在电视机旁观看了的。许惜抱着齐宝,齐仕磊抱着许惜,随着电视机里的感动而感动,看看身边的人儿,两个大人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   感慨时间慢些,让时光停留得久些,让我们彼此的欢欣有足够的时候沉淀,再说爱你。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